小心翼翼地将绳系在离鸢手腕上。“好啦。”
“哇,果真如同戏法般神奇。这结同我戏服上一处像极了,可是有名字?”离鸢举着手腕,左右翻看着很是稀奇。
“凤尾结。又叫发财结。小姐姐日后定是要大富大贵的。”
“你这小嘴巴还真甜。听方才小千你说的,那话本上描述的月老红线可也是这般说法,拥有灵的?”
“恩?”慕千脑中浮现姻缘殿那个一把年纪了还幻化成小年轻到处蹦跶撒娇撩妹的月老,迟疑了一番后点了点头。
“我瞧我这个结同阿若的结似乎是不一样的。她那只有一个结,瞧着好看。”
“阿若……”慕千挑挑眉,忆起在后台那个旦角,“她那是单个纽扣结。要保持各自特色,总不能送一样的。对惹,小姐姐待在这个小镇多久了?可听过这有什么…奇异的事儿?”她睁着大眼睛,闪闪发亮。
“奇异的事是指什么?”
“就是……”慕千眨眨眼,“比如身边的人忽然变得奇怪,性情大变啊,生病忽然好的那种怪谈?”
“这貌似……没有吧。小千你原来喜欢听怪谈吗?”离鸳认真思索一番后,又说道,“怪谈是没有,不过好事倒是有,日前我遇见卿卿,听她说最近镇上来了一名高僧,有求必应。她还有缘求得一张平安福,这几日总不忘去庙里求福,想来倒是有几日没见她了……”
慕千也不知又没认真听她说话,一双圆眸盯着手中的茶水,依旧是来时那般多,随着茶梗下沉杯底,一门心思早已是飘到了别处。
这时房外响起敲门声,紧接着门被推开,有人迈步而来,婉婉好听的声音似是一口咬上嘴的棉花糖,软软甜甜的。
“阿鸢。我去后台寻你你没在,阿希告诉我,你领着客人上了茶间。”
慕千回过头瞧上一眼:来人是一位女子,青丝玉梳微挽,披在胸前,一条浅蓝色坠地抹裙拖拽在地,外披着一件鹅黄色的长式薄纱披肩。她怀中抱着一柄润色的琵琶,纤细的手腕上还戴着一副翠色的双跳脱,许是戴着有些年头了,看上去蒙了一层灰。
她精致的五官对称,擦抹着脂粉,貌美动人。而眉目间却缠绕着寡淡的黑絮。
“小先生为何盯着我瞧?难道是我脸上有东西?”说着,抬手摸了一把脸。
闻言,慕千急忙摆了摆手,“没有没有,小姐姐生得好看,把咱看呆了。”
“小先生可真会说话。”
“卿卿,我来同你介绍,她是小千,是个有趣的小先生。方才我还同小千说到你许久没来了呢,快坐下。”离鸢笑着朝她摆了摆手,伸手替她从桌下拉来把椅子,轻拍拍自己身侧的座位。
胡卿卿坐下后离得近些,慕千托腮端着茶杯假做饮茶又是偷偷瞄了她一眼,额头白皙敞亮,哪有什么黑气。
烹水洗茶,离鸳又重新泡了一壶新茶。
“哎呀!”
茶水还没倒入杯中,胡卿卿与离鸢同时惊叫,伴随着黄豆砸落弹跳的噼噼啪啪声,离鸢手里的茶杯滑撒了一摊水渍。她定睛一瞧在桌上、地上的黄豆和晶状体颗粒,目光最终落在比划着挥洒动作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慕千。
“额……”慕千眨眨眼,拍桌盯着胡卿卿,“小姐姐你有没有哪不舒服?比如百爪挠心,炙火焚心这样的?”
胡卿卿还未回过神来,愣愣地摇了摇头。
“没有?不应该啊!你不是妖精?!不是琵琶精吗?”
“????”慕千的问话,令胡卿卿皱起好看的眉来。她轻拭去头发上的晶状体,摘来一粒尝嘴里,竟是咸的。“我不是……小先生怎这么问?”
“因为你抱着琵琶啊,书上画的琵琶精都抱着琵琶。”
“……”
“那,你是不是狐狸精?”
“……”
“哦!那你是蜘蛛精!”
“噗!”在旁的离鸢终于是忍不住的笑出声,“小千你都看的什么乱七八糟的画本,都看魔怔了。她是胡卿卿,是对面巷子乐馆,人人求而听其弹一曲琵琶的胡大家呢。”说着还朝胡卿卿挤眉弄眼。
“阿鸢,你又在胡说了,我哪撑得起‘大家’二字。正所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所会的不过是小表皮毛。有真本事的人,哪有同我们这般。”胡卿卿嗔怒得瞪了离鸢一眼。
而慕千目不转睛得看着抱琵琶的胡卿卿,心里边纳闷地捏捏自己腰跨挂着的小破布袋,心疼自己撒出去的盐巴和黄豆,那可是她好不容易整来的,精贵的很呢。
胡卿卿哪知道慕千的这“持家精简”的小心思,只是抱正了琵琶拨了一声弦。“我今日寻你,正是想让你帮我听听新曲子,正好小先生也在,希望你们能给我点意见。”
“快弹来听听,我可是老早就想听你弹曲儿了。”
“你啊,日日忙着唱曲,哪还记得我。”胡卿卿说笑间左手按在相应的品位上,右手拨弄长弦,只闻铿锵一声起奏,紧伴着手指灵活地“飘”动,宛转悠扬的曲子随之入耳,抑扬顿挫的调子,正声雅音,包裹着隐晦的倾诉之情。
直至曲子的结束,绵绵情意依旧是绕着琵琶挥散不去。
慕千支着下巴转了转眼珠,藏在桌下的那只手绕着一圈红绳,指尖轻弹,那红绳轻轻飘飘地,似是有着自己的意识,好巧不巧得落圈在胡卿卿的脚踝位置,只见红绳没入鞋袜,消失不见。
“卿卿弹得真好。”离鸢小拍了拍手。
“阿鸢,你每次都这般说。”
“可卿卿弹得真是不错的,这曲子所意是为了你那位馆主?卿卿对他可真是用心,你俩个……”离鸢挑了挑眉八卦而别有意味看着胡卿卿。
“阿鸢你又胡说了,我同馆主是知己与伯乐。”胡卿卿低头娇羞嗔怒,说完视线一转慕千身上,“小千先生觉得我弹的如何?”
她收起琵琶,手下动作转着手腕上的镯子,目光看向慕千,但很显然她的期待是得落空的。
慕千茫然着一张脸,她并不通音律,只懂得听,提意见评价什么的哪知道。何况她刚才完全是只顾心疼自己的盐巴黄豆,哪有完全认真听曲子的。
“说来羞愧,咱不通音律,不过觉得这曲子里的情感听着曲折缠绵却又隐晦不可言,好听却又听着难受。要放在我们家乡夕阳红|歌唱赛里,你一定是最厉害的!”毕竟那活动,恩,自来受老神仙欢迎。
胡卿卿说:“有先生这句话,已是于卿卿最好的评价。”
离鸢说:“小千你说自己不懂音律,这不说得挺好。”
“我真不懂音律,但我有个通音律的朋友,以前同他一块玩,他教过我些吧。”慕千挠了挠头。
闻言,胡卿卿挑了挑眉,“那若有机会,还真想见一见你那位朋友。”
“卿卿可还是每日去求福?”离鸢给她续了茶,问道。
“嗯。所谓心诚则灵嘛。”说着,胡卿卿又抱着琵琶惆怅地拨了一声弦。
慕千想起这茬儿来,大眼睛盯着胡卿卿眨了眨,“不知卿卿姐姐是去哪个门庙求福?”
“要说起我们风衣镇,那香火最好最旺的就是万神庙了,卿卿每日都要去一趟。”
“不过我最近没去那……/啊!”胡卿卿说话本就软,一句话还没说完,慕千就是噌得拍桌起身将两人吓了一跳。
“今个谢谢小姐姐的茶水了,咱有事先走了,下午咱就不来了,回头咱自己会跟于恒大叔说改个时辰的。”她胡乱拍了拍自己皱皱的下摆,朝着两人道别,不等那两人回过神来,已是摇摇摆摆地出了门去。
……
楼下端着糕点的阿希正欲上楼来,刚踏上梯,就听见由远至近一阵咚咚咚声,抬头来还没看清是谁,一道袖子就是往他脸上一拍,拍疼了脸,也拍糊了眼。
等到他揉着眼睛一看,楼梯上下哪还有什么人影。
还好点心没打翻。
他这般想着,低头一看却倒抽口气,盘中的点心竟被一扫而空。
作者有话要说:
注:“梦短梦长俱是梦,年来年去是何年”(选自汤显祖《牡丹亭》)。
第3章 三。
出了门的慕千好一副春风得意。
交叉腿走路再蹦着叉腰小猫步,惹得是路人看她好一阵异样。她手里抓着云片糕,鼓囊着腮帮子,一路可谓吃得有滋有味。
慕千的胃有些深。
一碟的云片糕入嘴塞了牙缝,她的肚子依旧是空的少了点东西。左右看了看,还是只有前面那个卖馒头的小摊最适合自己:便宜,又大,还管饱!
每当看见宴会上大吃大喝的慕千,老太虚总会说,天上的神仙辟谷不吃东西,平日里吃个水果喝个露水琼浆什么的都是为了满足下味蕾。而她慕千,却是个十足的例外。
事做得不好肚子还特会装。
单纯的主细胞思考方式,不精进的灵力幻术,吃东西狼吞虎咽囫囵吞枣得活像是头猪,还是一头飞天猪。
而当事人对老太虚的话并不在意,反而是在面对其它仙子都说她“心大,是个接地气的主儿”的时候,还自以为人家这是在夸她而洋洋得意。
此刻她蹲躲在一处不起眼的墙角,从怀里掏出个一样缝着布丁的小口袋,大大咧咧的动作,从口袋里传来琳琅细碎的响声,将里头的东西倾倒出,竟是好些枚铜板。
“一…二……三……”
念念叨得数着躺在手心的铜钱,正好有十枚。
慕千一边思量着要买些什么东西,抬眼就看见街边的巷子口,大娃娃牵着小娃娃买了两串糖葫芦,笑呵呵吃着可人,慕千咽了咽口水,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十枚铜钱,动作小心翼翼得数出九枚铜钱重新装进袋中,勒紧袋口再揣进怀里,最后掐着手心的铜钱去前头包子铺买了两大馒头,看着人家吃着糖葫芦甜甜蜜蜜,心里有些酸。
“去去去,走开!真是够脏的,快走开!走开!别影响我做生意,快到别处去!”前处,一阵驱赶声伴随着几声鸣喃。
慕千闻声望去。
食楼前蹲坐着一长着兽耳的男孩,他穿着有些脏黄的衣裳顶着糟黄糟黄的蓬头,黑溜溜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那食楼里头,嘴角的口水是滴答滴答的掉地上。
食楼的小二瞧着这丑狗,万分嫌弃地朝前挥了挥手驱赶着。那兽耳男孩似是明白小二的意思,拉耸着头一声不吭地走到了一侧,屁股垫地干坐着,抬头看那人来人往的食楼,大概是幻想着里面的满汉全席,嘴角依旧还是流着口水。
他正看着入神,臆想着自己在食海中尽情觅食狂欢。看着看着,忽而一块白花花的东西从眼前落下,恰好落在了男孩的跟前,他赶忙凑上去嗅了嗅,最后一脸嫌弃的别过头。
“你知不知道浪费粮食是不对的,这馒头可值一文钱呢!”
随着一道嗓音传来,一抹青影蹲在这位男孩跟前,手里拿着另外半块馒头,长衫拖地,丝毫不在乎地上脏。
黑仔抬头来看一眼同自己说话的人:少年约莫十七八岁的模样,穿着补丁的天青色脏便服,一个干净利索的丸子头上还插着几根青绿的羽毛。清秀的脸蛋因为他“浪费粮食”皱着眉头,瞧着他的样还有些埋怨。
“你,和我说话?”黑仔的声音沙哑,大眼汪汪看向慕千。
“是哇。我就剩半个馒头都给你了,你竟然浪费不吃!”慕千说道着指点地上占着灰的馒头。
“……”
黑仔盯着她,抽动的鼻头一皱:“哼!撒谎精,你怀里分明还藏着个。”
闻言,慕千紧张地捂住胸口:“你个大眼仔儿的小色狼,吃着地上的想着人怀里的,你地上还浪费了我半个铜子儿呢,那可香喷喷的很!”
“嘁,那是你没吃过鸡骨头。看到那个没,我从那桶里翻出来的鸡骨头都比你这香。”黑仔冲着对头昂了昂头。
顺着那方向看去,是一家二层、刷着红漆的小阁楼,门上挂着食楼的牌子人往进出别说有多热闹。可不就是刚才黑仔被赶出来的那个食楼,还别说光是闭着眼闻着享受香溢油水的香味就已经是看见了食楼里满桌满桌的鸡腿鱼煲和烧肉。
“诶诶诶!口水流出来了喂!醒醒!”黑仔抬着爪子碰碰她的胳膊,“瞧你这没见过世面的样,是第一次来风衣镇吧。”
慕千回过神,梦里的菜消失个精光,她意犹未尽地擦擦嘴回答:“是吧。”
“呵,你就算不说我也能猜出来。瞧你穿着样,估计这小日子和我过得也没差。”
黑仔的话,令慕千不忍低头看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衣襟处修着补丁,袖口气闭眼上又撕拉了一条缝没来得及修补,要不是脸蛋还算干净,那看着还真就像个小叫花子。
“我一天有两份工呢,小有收入的。”虽然穿着没啥好看样,但至少不饿肚子,还没沦落到跟狗一样,得靠在街边捡垃圾吃的情况。
“嗨~就你那几个铜钱的,还没人家院里家丁一个月多呢。”
你懂个啥子!我这是日清!!不拖欠工钱!!
“对惹,你身上的灵气感觉怪舒服的,你是修仙的吗?!”黑仔说着往慕千身上靠了靠,抬头大眼萌萌看着慕千,“我已经在这个镇上待好几年了,除了见着几个道士,已经好久没见过其他修友了。你是啥妖,修了多少年了。是咋修的?我算来苦修也有两百年了。”可还是不能化人形。想起这个,黑仔就有些心痛。
“你觉得我是个啥精怪?”慕千笑着反问。
黑仔表情怪怪的看着慕千,一撩爪子,“要我猜你就是个禽兽类的,头顶带着几搓毛的,不是鸟就是鸡。反正咱俩都是一个目标的,那就是朋友,走走走跟紧你黄爷。今个爷心情好,带你四处逛逛,这镇上哪个旮旯死胡同我都知道,也许还能捡到啥好吃的,分你一口。对了,咱还没问你叫什么呢。要是没有,爷大发慈悲给你取个。”
“我有名,叫慕千。”慕千弯着眉眼饶有兴趣地跟上这个自称‘爷’的自大狗。
“那我就叫你小千砸了。小千砸,咱们走!”黑仔说完一副雄赳赳气昂昂地领先走在前头。
而此一幕,看在一旁刚卖了两馒头给慕千的小贩眼里那是一阵的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