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黑蛇没有回答,黛玉继续写道:
“你想从我这里拿什么?”
黑蛇沉默了半晌,黛玉继续写了几句,黑蛇完全没有反应,就在她觉得手酸的时候,黑蛇又飞快地绕上了她的小臂,黛玉深吸了好几口气,又忍不住呛咳出声,一向敏感细心的紫鹃却依然沉浸在睡梦里。
“你可以找个安静地方……我们出去谈谈。”
黑蛇闷声说了一句,将自己藏到衣袖下面,依旧没给黛玉拒绝的余地。就在黛玉勉力撑起身子的空档,他低声道:“她没事,只要你安静。”
这句话多少给了黛玉一点安慰,她小心地绕过丫鬟仆妇们的视线,没有提灯,借着月光便溜出了潇湘馆。
惮着手上那蛇妖,黛玉一路只挑僻静处走,一时昏头脑涨,自己也不知走到了何处,只见得竹影婆娑,一池月影骤现眼前,她忍不住停了脚步。
这般时刻,黛玉自嘲般想道,自己竟然还会觉得此处极美,真是昏了头了。
四下倒是无人,黑蛇似乎认为她已经选定了场所,他又开了口:
“不用怕。”
黛玉冷笑道:“要躲着人的还不害怕,我又怕什么呢?”
黑蛇在她手上又绕了一圈,才从袖子里探出头来:“你的心跳……很快。”
“说罢,你想从我这里要什么?”
黛玉冷声道。
“好姑娘,”黑蛇似乎是笑了一下:“我想要很多。”
黛玉皱眉听着,却向湖水更走了两步。
黑蛇又绕了一圈,缓慢道:“水很冷……你的身体状况,不适合。”
他的语调依然奇怪,说话却比方才顺畅了很多,黛玉意识到这条蛇看穿了她想做什么,她轻笑了一下:“那你打算现在咬死我么?”
“现在?不。”
日间倒是热得厉害,到了晚上,从竹林里吹来的风又有些寒凉,黛玉忍不住抖了两下,再次咳嗽起来,值夜的婆子也不在,许是聚一起耍去了,倒让她咳了个尽兴。
“你应该带件衣服。”
“我应该不出门。”黛玉冷声道:“这不是你想要的吗?”
“一个小惩罚而已。”黑蛇倒是坦然:“我要你离那个宝二爷远点。”
“为什么?”
黑蛇的发音很古怪,但黛玉能听出来他指的是宝玉,她忍不住笑了:“就为这等事?”
“应该很容易做到。”黑蛇打量着姑娘的神情,月光下的黛玉比之前那个影子看起来更加苍白,就像一尊圣洁的瓷雕。
圣洁?
里德尔在心里嗤笑了一声,一个落入情爱陷阱的圣女?这是什么可笑幼稚的比喻。
黛玉不再答复,却再次坚定地向湖水走去。
“离开他难道比舍弃你的生命更难?”
黑蛇飞快地攀上了姑娘的肩头,再次张嘴抵住了黛玉的颈动脉。
“我死了不就行了?”黛玉轻笑道:“你费那么大力气,不就想的是这个吗?”
说罢,也不再理会黑蛇的威胁,直接踏入了水中。冰冷的水绕上脚踝,刺激得她打了个寒颤,脚步没有停下。
“Damn it.”
黑蛇低声咒骂了一声,黛玉已经走到了及腰的水深处,她听见黑蛇不清不楚的话语,许是妖怪的语言,她并不关心。
“Stop it!”
脖子上冰冷的感觉骤然变得更加怪异,待到黛玉意识过来发生过什么之前,少年修长的手指已经牢牢扣住了她的脖颈和腰腹。
这是一个令人羞耻的姿势,她被牢牢箍在少年温热的怀抱里,这是从未发生过的事情,姑娘瞬间红了眼眶,早知如此,刚刚就应该走快些,也不至于平白受这样的折辱。她用力挣扎,除了耗尽自己的力气之外无济于事,里德尔甚至还有时间抽出魔杖施了两个咒语。
“这下方便多了。”
她听见少年说出奇异的语言,更令人惊讶的是,她竟然听懂了。
“放开我。”
她挣扎着反身给了他一巴掌,指甲划破少年的脸,在他的脸上刮出两道血痕。少年只是愣了一秒,随即压制了她所有的挣扎,将她搂得更紧了,少年靠向她的侧颈,冰凉的水流在二人腰侧缓缓流过,黛玉蓦然想到一个词:耳鬓厮磨。
一个只能属于情人的姿势。
开什么玩笑?为什么要这样捉弄她?
可他把她搂得那样紧,完全没给她一丝挣扎的余地,她甚至可以听见对方胸膛里沉稳的心跳,少年并不在意她的挣扎,这于他而言不过蚍蜉撼树般的力气。
“既然你这样不在意自己的生命,不如把它给我。”
少年唇角弯起一个诡异的笑,声线却冷得像冰:“一个小建议,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有我在你死不了。”
“你到底要什么?”姑娘水波荡漾的眼里盈满了泪光,却倔强地没让它落下来:“我如何招惹了你,要这般折辱我?”
“折辱?”里德尔玩味地重复了一下这个词:“你就是这样看待送你回家的恩人?”
这又是什么意思?
黛玉刚要开口,却见得两个守夜婆子提了灯远远走了过来,心中顿时警铃大作,如今她被这少年困在怀里立于水中,这般不清不楚的姿势,若是被人看见,真是不如立时便死了。就算贾母能相信她的被逼无奈,她又有何颜面活在世上呢?
“你很紧张。”少年又一次开了口,带了揶揄的笑意:“你在害怕什么?”
“杀了我。”眼见得那两盏灯越来越近,黛玉整颗心如坠冰窖。
“为什么要害怕她们?”
里德尔嘟哝了一声:“他还能抓着你到处跑……”
黛玉刚想开口,却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再回神时,他们已经回到了潇湘馆。
雪雁瞪大了眼睛看着凭空出现的小姐和陌生少年,两人的情况很不好,她家小姐神色惨白地被对方紧紧搂在怀里,更要命的是,两人腰下的衣服几乎完全湿透。
没等雪雁做出更多反应,少年举起了手中的一只木棍,雪雁和其他仆妇顺着咒语应声倒下,黛玉终于回过神来,终于被稍微放松钳制的她拔下头上的银簪就往对方胸口刺去。
很遗憾,姑娘的银簪并没能刺进少年的胸口,它随着咒语应声飞了出去。
“你说过不伤害她们!”
姑娘第一次大声喊了起来,声音尖利,即使虎口被震得发麻也没能阻止她再扇向里德尔的一巴掌,可惜还是没有成功。
黑发少年冷脸拦下了她的手臂:“她们没事,但如果你继续折腾,我不保证她们会怎样。”
“你到底想怎样?”
见识到二人之间的实力差距,绝望将黛玉攥得更紧了。
“如果一开始你答应了我,根本不会那么多事。”里德尔冷眼瞪了半身湿透的姑娘一眼,对方面容苍白,嘴唇已然青紫,他皱眉抬手施了个咒语,黛玉只觉得浑身被暖意环绕,身上的裙襦竟然在瞬间干爽如初。
看起来对方并不打算让她死,却也不知要如何欺辱她。黛玉想起刚刚少年说过的话,命不要可以给他:
“离开宝玉?”
说出这话让她的心脏抽疼,可她还是要倔强地冷笑道:“我与他原本便清清白白,我和他又何尝近过?”
“清白?”里德尔冷脸弄干了自己的衣服:“我觉得你口中的宝玉可不是那么想的。”
一颗心顿然鼓如雷鸣,黛玉强压着自己的感情道:“你又如何知道他的心思?”
里德尔皱眉打量了她一会,冷笑道:“我不是你的情感专家,黛。别想从我这里套到什么,你似乎忘记了我的忠告,我让你离开他。”
“那你杀了我便是了,”黛玉并不打算让步:“何必在这里假惺惺。”
“看来你真喜欢他。”里德尔紧抿了双唇:“不,你是我的,活着是我的,死了还是我的。”
“我不是你的东西。”姑娘站直了身体:“我自去死,活着还是死了,都和你无关。”
里德尔的嘴角弯出一个诡异的微笑:“你大可以试试。”他举起了魔杖,黛玉的话烧断了他仅存的理智:
“看来我必须让你明白一点,你是我的,永远都是。”
第51章 第 51 章
15
天外蓦然响起一声惊雷,被魔杖指着的姑娘闭上眼,准备坦然迎接自己的命运。
只是很久那把悬在头顶的铡刀都没有落下来。
黛玉疑惑地睁开眼,屋内空荡荡的,人和蛇都不见了踪影,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她踉跄地走到雪雁身侧,还好,小姑娘没有受伤。只是当她把人摇醒后,紫鹃雪雁她们什么都不记得,没有胁迫黛玉的男子,她们只是再正常不过地睡着了,仿佛一切只是黛玉臆想出的一场噩梦。
也许真的是一场噩梦。
黛玉这样想着,终于支撑不住昏了过去。
昏暗的房间里被拉上了厚重的窗帘,地板上的蜡烛摆成了诡异的图案,女人有些焦躁地挥舞着手中的魔杖,给自己续上了一杯杜松子酒。
最后一支蜡烛火焰熄灭的时候,一个少年凭空出现在了图案中央,脸色苍白,似乎经历了一趟并不算惬意的旅途,而脸上的半干涸的血痕似乎印证了这一点,他踉跄了一下,终于勉强站稳。
“你做了什么?”女人的目光敏锐地锁定在少年脸上的伤痕上,音调顿时高了两分:“我不是警告过你不能干扰那个世界的一切吗?”
男孩歪头看了一眼紧张的女人,将魔杖横在了胸前,不甘示弱道:“冷静一点,女士,什么也没发生。”
“你必须告诉我你做了什么。”斯各特紧张地将窗帘掀开一条缝,天色阴沉,似乎又要下雨:“为什么花了那么久?”
“我过去了多久?”男孩看了一眼脚下的蜡烛:“看起来也没有超过两小时。”
“一个半小时。”斯各特冷声道:“不同空间的时间单位长度并不一样,你在那里待的时间应该远超过这里的。”
“那也许比这边少也说不定。”里德尔向前走了两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从刚才开始你就一直在看窗外,他们发现了?”
“不知道,”女人烦躁地再次合上了窗帘:“你那道口子怎么来的?我不是警告过你不要参与那边的事情吗?还是你想把下辈子都留在阿兹卡班?”
“感谢您的关心,只是被一只不听话的小猫挠了。”男孩不悦地喝了一口茶,他注意到女人的眉头突然舒展了一点:“魔法部需要多长时间反应这件事?”
“按照常例,大概还需要一两个小时。”斯各特又坐到了原先的沙发上,有条不紊地给自己续了一杯酒。
“看来您已经有了应对的办法?”里德尔坐到了女人对面,瞥了一眼地面的阵法:“甚至不需要清理这些痕迹?”
女人微笑着喝了一杯酒:“我什么都没有参与,为什么要清理?”
“您这是打算……”里德尔歪了下头:“……出卖我?我应当告诉过您克拉尔会向审判庭提交您杀死丈夫的证据。”
“如果根本不存在那种证据呢?”
女人忍不住笑了起来,她得意地掏出一瓶药水晃了晃,克拉尔低着头从沙发边上走出来,他的额头上满是被灰尘和红印,看起来十分沮丧。
“看来您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和家养小精灵交流了不少。”
里德尔依旧用手托着茶杯,女人的魔杖已经指向了他:“游戏结束了,小屁孩,不过在这之前,你应该见到那个小姑娘了,看来也不算亏,对么?”
“看来我只能束手就擒了。”
“是的,未成年巫师违反魔法部的时间管理条例、干扰时间秩序、研究明令禁止的魔法、非法入侵他人住宅、制作危险魔药……这些足够让你在阿兹卡班好好享受下半辈子的生活了。”斯各特眉眼弯弯,终于吐出了憋在心头的一口恶气。
男孩依旧一动不动,不知道是被吓傻了还是屈从于自己的绝对劣势。
“那么,在他们来之前,您能再解答我几个问题吗?”里德尔眨了眨眼:“有些事情我不太明白,反正我们还有时间。”
“嗯?”女人没有松开魔杖,同样、她也没有拒绝。
“您在这杯茶里放的魔药是当年对付您丈夫的那种吗?”
“身体不能动了是吗?”斯各特满足地笑了起来:“准确来说,是改良版,当年这药可没那么好喝,至少让我灌了他一瓶威士忌。”
“您的魔药的确很出色。”少年垂了眉,似乎颇为遗憾:“想必您不会告诉我配方。”
“当然不会,亲爱的。”
“那么第二个,您故意把我引向错误的时间点,并且在回来的通道上设了陷阱?”
斯各特讶异地挑了挑眉:“你还能发现这个?这不是你的第一次时空旅行?”
“直觉而已。”里德尔弯了下嘴角:“毕竟那条路也太难走了。”
“但你还是回来了。”斯各特冷了脸:“如果你走失在那条通道上,我会省很多力气。”
“很遗憾让您失望了。”少年冷静看着女人攥着魔杖的手指开始因用力而泛白:“那么我想,您之前教我的方法根本不可能带回一个人对么?”
“没人能带回来。”斯各特冷哼一声:“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时间魔法的第一训诫。”
“已有之事,后必再有;已行之事,后必再行;日光之下,并无新事。”男孩乖顺地接道:“关于这条训诫有很多解释,其中最广为流传的一条是,时间无法被改变,所有的改变都已经注定……但是,”里德尔认真看了斯各特一眼:“您不觉得这说法太过荒谬绝对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