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之煊看着突然鲜活起来的乐云淇,心里虽然觉得有些好笑,但表面仍是严肃庄重地应声道:“遵命!我的夫人。”
得到陆之煊的保证,第二天乐云淇便包袱款款地入了宫,皇后见到乐云淇时还吃了一惊。
“本宫没想到你会来。”皇后笑笑,脸上满是疲惫,精神明显没有以前好了,“听说最近煊儿身体不太好,废了你不少心。”
“王爷身体并无大碍,这次也是他让我来陪母后的。”乐云淇暗戳戳地帮陆之煊表了一番孝心,“知道母后近日心情不大好,王爷也很担心。”
“他瞎操心什么,好好做好自己的事不就行了!”皇后略感无奈,自从太子遇害之后,皇上不敢跟她提这件事,珩儿每日都来看她,现在煊儿更是把自己宝贝得不行的王妃送来陪她了,好像每个人都把她易碎品一样。
“您是他的母亲,他担心您是应该的。”乐云淇笑笑。
“娘娘,晋王殿下来了。”唐嬷嬷从外面进来,先是看了一眼乐云淇,发现对方一点反应都没有后才开口向皇后禀报。
乐云淇端起茶盏,低下头的瞬间不着痕迹地抬眸瞥了一眼唐嬷嬷,心里警铃大作。这个唐嬷嬷陪在皇后身边多年,表面对皇后所出的三位皇子一视同仁,实际上心里却偏向六皇子,是个潜在的危险分子。方才对方看自己的那一眼,乐云淇总觉得怪怪的。
这番倒是乐云淇想岔了,唐嬷嬷虽然确实是陆之珩那边的人,但这次她并没有想做什么,只是刚才陆之珩听说乐云淇在皇后这里时突然亮起的眼,让她对乐云淇的观感不太好,觉得乐云淇就像个狐媚子一样,明明已经嫁给宁王了,却还不要脸的勾着晋王。
“叫他进来吧。”皇后吩咐道。
“是。”唐嬷嬷福了福身,退出去请陆之珩了。
待陆之珩进入殿内,皇后已经结束了与乐云淇的对话,他隐晦地扫了一眼乐云淇,只见乐云淇正垂着头品茶,一个眼神都没给自己,这让陆之珩十分不爽。
顾忌到皇后还在场,陆之珩只能压抑住内心的暴躁,像平日一样与引着皇后说话,关心皇后的生活起居。
乐云淇百无聊赖地看着眼前这母慈子孝的场景,只觉得自己十分多余,她找了个由头向皇后告了辞,一个人迈着悠哉的步伐向皇后为她安排的临时住处走去。
然而没等她走出多远,陆之珩突然毫无征兆地追上来,强硬地扯着她躲到了一个假山的后面。
“你想干什么!”乐云淇用力甩开陆之珩的手,怒道。
“你就这么讨厌我吗?”陆之珩有些受伤,“明明之前你还说过你喜欢我,以后要跟我在一起的,这些你都忘了吗,云淇?”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我现在只喜欢我的丈夫宁王,希望晋王殿下不要纠缠不清。”乐云淇绝情地说道。
“陆之煊有什么好的?”陆之珩沉下脸,神情阴鸷,“他一个短命鬼,怎么能给你幸福?”
“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幸不幸福?他长寿也好短命也罢,都比你好千倍万倍!”乐云淇觉得陆之珩简直不可理喻,她并不想与他多费唇舌,正欲甩袖离开时,竟听见了一句让她心神俱惊的话。
“选择他只会让你再次万劫不复,我既然能弄死他一次,就能弄死他第二次,就像太子一样。”
陆之珩对着乐云淇的背影,云淡风轻地说道。
暗涌
“我能弄死他一次,就能弄死他第二次。”
这句话如魔咒一般日日环绕在乐云淇耳边,折磨得她寝食难安,夜里做梦都是陆之珩登基为帝,对陆之煊赶尽杀绝的场景。
她本来就觉得陆之珩对自己莫名其妙的执着有些不对,因为按理来说这个时间段陆之珩应该只把她当个弃子而已,可她万万没想到陆之珩竟然是个重生而来的人,而她根本不清楚对方重生之前到底经历了什么。
或许事情并没有小说里写得那么简单?乐云淇不确定地猜测。那本小说后期言词模糊,她只知道太子和宁王都被陆之珩害死了,且宁王之死还与自己脱不了关系,至于具体到底发生了什么,小说根本没写,又或者是,她丢失了关于那段剧情的记忆?
心事重重的乐云淇短短一个月便瘦了一大圈,每日陪着皇后时也是心不在焉、丢三落四的,常常不是被水烫了便是茶杯没拿稳摔碎了。这样的状态看得太后忧心不已,都忘了自己还处在痛失爱子的悲伤中,转而关心起乐云淇来:
“明明是过来照顾本宫的,怎么本宫还没怎么样呢,你倒把自己整得这么憔悴?”
“最近睡得不太好,许是被梦魇着了吧。”乐云淇垂眸,不欲多言。
“什么样的梦能把你吓成这样?”皇后无奈地摇头,“虽说你已经成家了,但到底还是个年轻人,平时少想一点,别把自己逼太紧。”
“臣媳明白。”乐云淇乖巧地应下了皇后的话,至于有没有往心里去?这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本宫看你是在这宫中待久了,闲本宫烦了,想家里的夫君了吧?”皇后一脸过来人的样子,开口调笑道。
“母后这是哪里的话?能伴在母后左右是臣媳的福分,臣媳高兴还来不及,那会闲烦呢?”乐云淇可不敢承认自己嫌弃尊贵的皇后娘娘。
“你这孩子怎么重点都抓不对?”皇后嗔了乐云淇一眼,“本宫是说你该回去见见你家王爷了,不然快成深闺小怨妇啦!”
乐云淇被皇后说得红了脸,讷讷地不知道怎么接话,她确实是想见陆之煊了,不论是出于担忧还是思念。
“放心吧,本宫已经吩咐过了,等今日煊儿下朝了便把他叫过来,让他接你回府,顺便把本宫为他准备的几个暗卫带回去。”皇后给了乐云淇一个安抚的眼神,示意她安心。
虽然被皇后的话弄得有些不好意思,但乐云淇并没有被一时的羞涩冲昏头脑,她敏锐地抓住了皇后的最后一句话,对皇后的做法提出了疑问:“母后为何给王爷安排暗卫?”
“前些天珩儿跟本宫推心置腹地谈了一番,他的话让本宫想通了很多事,如今太子的事已经不可挽回,本宫再怎么伤感都没用,不如向前看。”皇后感慨,她的眼底虽然还带着些许伤感,但更多的却是释然,“本宫不止有太子一个孩子,还有煊儿和珩儿,如今煊儿为了太子的事殚精竭虑,正是需要本宫的时候,本宫虽不能在政事上帮助他,但为他的安全添一份力还是可以做到的,正好珩儿那里□□出了几个得力的暗卫,本宫便想给煊儿送去。”
听到是陆之珩送过来的人,乐云淇眉心一跳,瞬间失去了说话的欲望,她看着皇后一脸欣慰地模样,只觉得讽刺。皇后以为陆之珩是兄弟情深,殊不知那人狼子野心,利用她的一片慈母之心往陆之煊身边安插人手。
只是这样这样一来,乐云淇对陆之煊的担忧又多了几分,她转头望向殿外,陷入了沉思。
“在看煊儿什么时候来?”皇后问道。
“是的。”这次乐云淇大方地承认了。
“本宫就说小丫头是想夫君了吧,之前还不承认呢?”皇后笑得开怀,乐道,“还有好一会儿呢,等着吧!”
下朝后,陆之煊满脸疑惑地来到皇后宫中,收获了皇后暧昧的笑容、几个不太想收的暗卫以及一个……眼巴巴看着自己的王妃?
虽然没太搞清楚状况,但陆之煊还是被乐云淇憔悴消瘦的模样吓了一跳。他以为让乐云淇进宫后分散了心神状态应该会好一点,没想到却变得更糟糕了,这让他有点后悔当初的决定。
带着乐云淇坐上马车后,陆之煊将人抱进怀里,更加直观地感受到了乐云淇状态的糟糕。
“母后说你最近饭都吃不好。”陆之煊心疼地看着乐云淇,“我当初不该送你进宫的。”
“跟进不进宫没关系,是我自己的问题。”乐云淇摇头,她并不觉得陆之煊的做法有问题,因为在见到陆之珩之前她的心情确实不错,“虽然总是没来由地感到烦躁,胃口也不好,但一见到你我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既然宫里御厨做的饭菜不合胃口,那我带你去水月轩吃点吧,正好店里新出了一款糕点,你应该会喜欢。”陆之煊捏了捏乐云淇的手。
“好呀。”乐云淇笑着撑起身体,对着陆之煊的脸亲了一口。
陆之煊牵着乐云淇走进水月轩,在掌柜的招待下上了二楼的雅间。室内又多了几盆开得正艳的不知名花草,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沁人心脾,令乐云淇身心舒畅。
饭菜很快便被端了上来,精致又散发着香味的菜肴瞬间勾起了乐云淇的食欲,不过她并没有急着下筷。等菜上齐,陆之煊屏退了所有人后,她才伸手夹起面前的一道菜,手一拐放到了陆之煊碗里。
陆之煊疑惑地看了乐云淇一眼,却见乐云淇不紧不慢地说道:“我给你夹了菜,你得给我还回来,礼尚往来。”
“怎么越发的像个小孩子了?”陆之煊失笑,顺着乐云淇的意为她夹了她最喜欢的菜。
“我就喜欢你给我的,怎么,不行吗?”乐云淇有恃无恐。
“怎么不行?夫人做什么都是对的。”陆之煊正色。
“知道就好。”乐云淇满意了,指使着陆之煊为她做这做那,一顿饭下来,倒是比平时多吃了不少。
小二上来收拾的时候,都被乐云淇的饭量惊到了。
“我是不是吃太多了,万一胖了怎么办?”发现自己吃多了之后,乐云淇陷入了苦恼,“本来就长得不漂亮,胖了就更难看了,说不定你就不喜欢我了。”
“你这小脑瓜子一天天都在想什么呢?”陆之煊轻轻的给了乐云淇一个脑瓜崩儿,无奈道,“能吃是福,而且就算你胖了我也喜欢,懂吗?”
“知道了。”乐云淇捂着额头,眼睛湿漉漉地看着陆之煊,委屈巴巴地回答道。
陆之煊被看得心一软,只能认命地把人抱进怀里,手指轻柔地帮乐云淇揉着额头,说话也轻声细语的:“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不是你的脸,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都不会改变我对你的喜爱,淇淇。”
“我知道。”乐云淇拉下陆之煊的手,抱歉地说道,“我最近很容易情绪化,没办法控制自己,对不起。”
“你能对我表露你的情绪,说明你在乎我,我喜欢并且乐意接受你的小情绪,你不必道歉。”陆之煊反握住乐云淇的手,直白地向乐云淇表明自己的想法。
“我很担心你。”乐云淇靠着陆之煊,感慨道,“这次进宫,让我想通了很多事。以前我总是害怕看到你陷入危险,现在想想,与其待在没有你的地方忍受未知的恐慌,不如站在你身边陪你面对一切,那样就算你遇到危险我也能及时得知,必要的时候还可以给你帮助。”
陆之煊沉思了一会儿,道:“以后我有什么事都会跟你说的。”
“母后给你的暗卫是晋王的人。”乐云淇出言提醒。
“我知道。”对这事陆之煊不甚在意,“他这段时间老是往母后那跑,我想不知道都难。”
“那你怎么处置那群人?”乐云淇好奇,皇后给的人陆之煊总不可能不要吧。
“给了我自然就是我的人了,就算我再把他们送出去也没人敢说什么。”陆之煊对上乐云淇疑惑的视线,神秘地笑道,“太子遇难,想来是贼人对天家起了觊觎之心,此时第一要事便是保护父皇。我作为皇子,担心父皇的安危,送一些人保护父皇难道不是理所应当吗?”
“可父皇肯定知道那些人是晋王送给你的,你要是把这些人送给父皇,不就说明你不仅不领晋王的情,还明着利用父皇吗?”乐云淇觉得此举并不妥当,“父皇毕竟是个皇帝,这样做不会影响你们的父子感情吗?”
“他会收的,至于感情……”陆之煊神情突然变得有些微妙,语焉不详地说道,“有些事情过于复杂我也无法向你解释,你只需要知道父皇虽然爱我们,但他也有他的处事方式。他先是一个皇帝,然后才是一个父亲。”
乐云淇从陆之煊的话里听出了点别的东西,她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是不是对父皇……有点小情绪?听母后说,父皇想为大哥办葬礼,被你阻止了。”
“我确实没同意。”陆之煊眸光闪烁,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知道你跟大哥感情好,但如果你为了他与父皇生了嫌隙,大哥心里肯定也不会好受。”乐云淇叹气,就算陆之煊再怎么受宠,跟皇帝杠上始终是不明智的行为。
“大哥并没有死。”陆之煊平静地说道。
“真的?”乐云淇眼睛一亮,太子没死,那是不是说明陆之煊也有希望改写结局?不过很快她又想起了一些事,眼神再次暗下来,“可就算大哥没死,你也不应该与父皇对着干呀,这对你来说没有好处。”
“某些人不就希望我跟父皇闹吗?”陆之煊满不在乎,“那就闹吧。”
被千里之外的陆之煊牵挂的陆之远此时刚刚苏醒,还不知道自己的弟弟因为自己差点与皇帝闹掰的事。
甫一睁眼,陆之远便感觉到了压在自己手上的重量,他侧头看过去,第一眼便看见了靠在他手臂上,睡得正沉的江湖,常年不见阳光的脸白的发光,将她眼睛周围的黑眼圈衬得极为明显,一看就知道没休息好。
“呀!大哥哥醒了!”端着水进屋的小女孩看见一动不动盯着江湖看的陆之远,兴奋的叫出了声。
这一声直接把刚刚睡着没多久的江湖吵醒了,她迷迷糊糊的睁眼,正好对上了陆之远深邃的目光,她愣了一下,一瞬间清醒过来。
“你醒了,我去叫李大夫。”江湖嗖地站起身,丢下一句话变脚底抹油跑了。
看着江湖火烧屁股一样跑出门,陆之远好笑地撑着身体坐起来,向站在一旁的小女孩问道:“青青,你知道我这次睡了多久吗?”
小女孩也就是李青青掰着手指头数了数,却发现自己根本数不过来,懊恼地回答道:“我也不知道呀,大哥哥一直发烧醒不过来,阿谣姐姐为了照顾你已经好多天没睡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