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妹为何不做人——书楼婉花
时间:2022-02-07 18:11:09

  于燕泽终于绷不住脸,面色阴沉下来。
  花琼微微一笑,道:“于公子,玉弦宗一日游已经给您安排上了,您还满意吗?”
  皎蝶嬉笑道:“便宜你了,我和师妹这么两个如花似玉的美人陪你一起,啧啧,先说好,路上的食宿费就交给你了啊。”
  于燕泽忽然微笑,“你们阻止不了。”
  花琼面色一边,“不好,他要——”
  于燕泽嘴角沁出血迹,他状若疯癫地朝天大笑了两声后,软倒在地。
  赵灵宇收了黑线,阿青急忙上前探了探于燕泽的情况。半响,阿青对众人轻轻摇了摇头。
  “这,至于吗?”皎蝶骇然道。
  花琼敛眉,陷入沉思。
  这时,阿青突然掏出一枚玉符,“是大师兄。”
  他伸手一点,步仲遥的身影出现在半空。
  “所有在外的玉弦宗弟子听令,放弃任务,以自身安危为第一,尽快赶回宗门!”他神色肃然,“如果有同伴被魔气影响,不要手软,打晕带回来。如果……已经没救了,就让他们早日解脱吧。”
  他的身影消失了,众人面面相觑。
  “这到底是……小心!”
  然而阿青说得太迟了,于燕泽的“尸身”瞬间膨胀爆炸,在场之人措手不及地闪避遮挡。
  等到一切平息,溪边已经没有了花琼和赵灵宇的身影。
 
 
第四十九章 
  满月,纤细的尘埃在如霜似雪的月光中缓缓飞扬。
  树林里已是一片狼藉,枝叶四散,地面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孔洞,像被千万根银针扎过。
  捏着烟杆的手是如此用力,以至于那黄铜制成的管身发出令人牙疼的“咯咯”声——终于还是无法承受,“咔嚓”一声碎成了两半。
  “还没死,怎么还没死?!”
  旗袍上鲜艳的红牡丹在微微颤抖,像是冷,又像是愤怒。
  “你为什么还不死?”略带绝望的声音在林间盘旋,“你快死,快去死!去死啊!”
  刺穿心脏,割掉头颅,扯烂身躯……她试了一次又一次,可就是无法杀死那个人。
  烟尘中,有人从坑洞里缓缓起身。他身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乍一眼看去,没有一个地方是完好的。
  面对敌人的恳求,他一言不发,沉默地站在原地。苍白的月光落在他漆黑的长发上,像是镀上了一层寒霜。
  “为什么不反击?你是在羞辱我吗?”霓枕彩死死盯着他,“魔头,说话!”
  赵灵宇声音平静:“我在等你冷静下来。”
  霓枕彩踉跄几步,扶着树站住,她惨笑道:“你们夺走了柳郎,还叫我冷静。你知道他对我来说有多重要吗?我怎么可能冷静……我已经忍了太久,我冷静不了!”
  “他已经死了,”赵灵宇道:“你还有活着的人。”
  “可他们都不是柳郎!”美艳的脸变得扭曲,她怀着按捺不住的恶意喊道:“如果花琼死了,你还能把这句话说出口吗?”
  赵灵宇又沉默下来。
  霓枕彩像是终于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一样,缓缓垂下头颅。
  寂静的夜晚,清冷的月光,虫鸣声断断续续的,在不知多远的地方响起。
  “她曾说过,”赵灵宇打破了沉默,开口道:“人的心都是一片一片地拼凑起来的。哪怕碎了一大半,只要还有新的碎片,就能继续缝缝补补地活下去。”
  “她居然还能说出这么有道理的话。”霓枕彩盯着地面,看不清她脸上的神色,“可是我的心,它已经彻底地碎了,碎成灰了……”
  “你在山下开了这么多年茶馆,梅师兄、小琼,还有其他人,对你来说就什么也不是吗?”
  霓枕彩像是没听到他的问话一样,盯着脚下喃喃自语,“怎么办啊柳郎,我杀不了他……我该怎么办?我还能为你做什么?柳郎,别丢下我……”
  赵灵宇看了她许久,“今天的事,我不会说出去的。”
  他换了一身干净的外袍,不再看林间失魂落魄的女人,继续朝着梅家堡的方向赶去。
  ***
  花琼在陌生的房间中醒来。
  “还是幻境吗……”她一边模模糊糊地整理自己的思绪,一边掀开被子——刹那间,刺骨的寒意席卷而来。
  花琼被冻得一个激灵,瞬间清醒过来。
  不对,她记得她已经跟小宇还有师兄师姐们解决了印山镇的事,罪魁祸首于燕泽不愿被捕,自杀身亡。之后大师兄传讯,让他们即刻返回宗门……然后呢?然后发生了什么?她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外头不知是什么地方,透过窗纱的光十分明亮。床边的衣架上挂着两身衣裳,一身是花琼的门派服,一身是毛茸茸的裘衣。
  花琼摸了摸裘衣,这衣裳浑身雪白,没有一丝杂毛,不过和寻常裘衣不同的是,它仅用毛绒织成,所附之物不是皮,而是一块说不上名字的布料。
  这里的主人还挺客气的,这样珍贵的衣裳都舍得拿出来给别人穿。花琼嘀咕着,换上衣服。裘衣又轻又暖,顿时驱散了四周的寒冷。
  “有人吗?”她试探着喊了一声,并没有得到回应。
  拭了拭,门没有锁,很轻易地就打开了。
  “呼——”
  凛冽的寒风瞬间跟花琼来了个脸贴脸,吹得她缩眼皱眉。用灵力拂去周身风雪后她才看清,外头居然是一片白茫茫的雪山。
  方才还在印山镇汗流如注,此刻却在雪山顶瑟瑟发抖,花琼一边感叹着奇妙的人生,一边警惕地环顾四周。
  她此刻站着的地方乃是一座陡峰,不大的峰顶上,一间屋子占据了半壁江山,剩下的空地上长着一棵苍劲的雪松,松下摆着一张石桌,两个石墩。
  有人站在悬崖前,石雕一样凝视着远方。花琼走近几步,迟疑地出声:“霓老板?”
  那人听到了她的声音,微微侧转过来。她穿着一件纯黑的旗袍,左手抱胸,右手拿着一杆黄铜烟杆。白烟在她身边缭绕,转瞬又被山风吹散。
  “你醒了。”霓枕彩淡淡地瞥向花琼。
  看到熟人,花琼略微放下心来。
  “霓老板,这里是什么地方?小宇他们呢,你见过他们没有?”
  霓枕彩注视着她轻松的面庞,心里一阵发紧,“你难道不知道……”
  “知道什么?”花琼好奇地看向她。
  “不,”霓枕彩道,“没什么。”
  花琼走到她旁边,脚下是望不见底的悬崖,崖低传来寒风呜咽的悲鸣,不远处就是层层叠叠、积雪皑皑的山头。
  “霓老板,听说你之前被那个穿越者利用了,还跟小宇打了一架。”花琼看腻了雪山,转头凝视美人面,“不就是打了一架,又没有伤天害理,为什么要丢下茶馆呢?大伙都在盼着你回去。”
  “回去?”霓枕彩喃喃,“我还回得去吗?”
  “当然回得去。”花琼笑道,“掌门和大师兄都是通情达理的人——最多交点罚金,你懂的。”
  霓枕彩摇摇头,没有应声。
  花琼十分纳闷,按照小宇的说法,霓老板只不过意思意思拦了他一会儿,并没有多加为难。她到底为什么不回去呢?难不成是脸皮薄?
  这可如何是好,没了霓老板,往后再被师兄师姐追杀时,她去哪里躲藏呢?
  “不说这些了,呼——”霓枕彩吸了一口烟,手一挥,半透明的画面出现在空中。“你来看。”
  花琼被画面吸引,抬头看去。
  画面中是一群围坐在一起的村民,他们面前摆着大鱼大肉,似乎在吃席。紧邻着坐在一起的一对村民原本在说闲话,但说着说着就吵了起来,最后一人掀桌,一人抄起凳子腿,迎面砸去。场面变得十分混乱,转眼间,所有人都扭打在一起。他们的眼睛里散发出淡淡的红光,这些客人不再吃席,而是开始撕咬同伴……
  “这是……”花琼瞳孔紧缩。
  霓枕彩一挥手,画面变了一个。
  这次出现在花琼眼前的是黑夜中的镇子,荒凉的街上一个人影也瞧不见。远远的,有嘶吼声传来,紧接着,一个硕大的怪物从夜色中走出。它像是一颗蠕动的饭团,只不过,每一粒米粒都是一名七窍流血的横死之人……
  花琼眉头紧锁,“霓老板,这难道是……”
  “不错,”霓枕彩答道,“这就是如今的修真界!”
  花琼感到难以置信,“怎么回事,怎么会有这么多入魔的凡人?那些门派都在搞什么?”
  “你自己看吧。”
  画面一转,来到一处宽阔庄严的殿堂里,一名男子摁着另一名男子,正将一柄雪亮的剑插进对方的胸膛里。
  “掌门师兄,还请您让贤了!”
  “师弟,你……枉我这么信任你……”
  “呵,师父属意的原本就是我,梦儿当年想选的也是我。都是你,是你抢我的!”
  另一名男子睁着眼睛,不动了。杀人的男子眼中浮现出淡淡的红光,他狞笑着,举着剑冲了出去。
  花琼跟那位“掌门”面面相觑,听到外头隐约传来阵阵惨叫。
  霓枕彩冷笑道,“修真之人,也没比凡人好到哪里去。”
  她连连挥手,花琼看到了五个被背刺的掌门,六场因爱生恨的惨剧,七幕利益纠葛的厮杀……有过仇隙的宗门已经杀红了眼,被欲望反噬的人丑态百出。
  “这种程度的痛苦,根本不可能引来魔气……”花琼略一思考,得出答案,“是那个‘更生’,一定又是他们做的手脚。”
  霓枕彩并不回答,半空中的画面停留在花琼熟悉的五座浮山上。
  “玉弦宗!”花琼略带忧心地望去。
  此时,宗内所有弟子都聚集在中央小浮山上,红衣的笛部,白衣的弦部,青衣的胡部,玄衣的钟部和花里花哨的杂部,密密麻麻的,像是一堆哄小孩的彩色果子糖。
  玉弦宗的掌门,项得恺,站在足有百来米高的锤子把手上,抚须笑而不言。其他长老或是驾着飞禽,或是御着法宝,面无表情地跟在他身后。大师兄步仲遥和梅侑昕站在锤子底下,表情如出一辙的疲惫。
  “今天叫大家来,是小遥硬要老夫来宣布一件大事。”
  项掌门个子小小的,须眉皆白,面上却一丝褶皱也无。他似乎十分在意自己的身高,每回出现在众人面前,都要站在他那把据说是用来敲编钟的巨锤上。
  “在说这件事之前呢,还有一件事。小遥托老夫来问问大家,最近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比如说眼睛发红,心烦意乱之类?”
  花琼眼尖地看到满脸怨气的步仲遥朝掌门挥舞拳头,大喊“到底谁是掌门”,旁边的梅侑昕连忙拦住他,似乎在劝“算了算了”。
  下面的弟子们七嘴八舌地回答:
  “好像有,又好像没有。”
  “说啥呢,有就是有。只不过就那种程度,呵呵,连玉弦双耻的一个音都比不上。”
  “掌门居然管事了,今天太阳是打西边出来的吗?有没有起得早的跟我说一下?”
  “诶你们说,这老头是不是年纪大了,脑子出了点问题?”
  项掌门仿佛失了聪,站在锤子顶捻须微笑。
  长老们看不下去,纷纷出言:“掌门师兄,都叫你管一管了,你看看,这都成什么样子了!”
  “可不是,半点尊师重道都不知道。您要是记得管一管,何至于野成这个样子!”
  “就是说啊!”
  项掌门回头,和蔼地提出建议,“不如这掌门之位让给你们?老夫是真心的。”
  一众长老头摇得跟三岁娃娃的拨浪鼓似的。
  项掌门还是呵呵笑,看不出一点不高兴的神色。
  见下面的弟子们讨论得差不多了,他轻咳一声,道:
  “大家稍安勿躁,老夫这就来说说那件大事。老夫宣布,玉弦宗笛部弟子花琼和弦部弟子赵灵宇,失踪了!”
  众弟子安静了一瞬,然后爆发出无比热烈的回应。
  “什么?还有这种好事!”
  “老天终于开眼了!”
  “师妹师弟,你们走好,师兄会想念你们的——快,把我珍藏多年的鞭炮拿出来!”
  “来来来,今天都别走,师姐我请客,大家不醉不归!”
  “万岁!万岁!”
 
 
第五十章 
  冷冷的寒风往花琼脸上胡乱地拍,画面中的同门却一个个喜极而泣,活似过年。花琼面无表情地看向霓枕彩,“霓老板,能收起来吗?我不想看了。”
  刚刚居然担心那群人,花琼觉得自己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傻蛋。
  霓枕彩依言收回法术,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惆怅,“玉弦宗啊……”
  “别提他们了。”花琼咬牙切齿,“霓老板,你知道小宇在哪里吗?我们还有份大礼要送给师兄师姐们。”
  霓枕彩却没有回答她,她重新望向悬崖,沉默不语。
  花琼敏锐地意识到了什么,“怎么了?”
  “抱歉,”霓枕彩道:“我不能带你去见他。”
  “为什么?”花琼追问道,“这里到底哪里?”
  “这里是懿昆宗。”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