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的瓷盘上雕刻着一朵栩栩如生的瑰丽牡丹,红玉瓣、黄金蕊、琥珀枝、裴翠叶,尽情绽放着牡丹亘古不变的富贵吉祥。
果然,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名不虚传。
年玄风肯定地点点头,“乌江镇特产瓷器,我方才在街上看到这牡丹瓷,想着小师妹定然欢喜。不过没想到,七师弟对瓷器也有了解。”
“真是好看。”许宁宁忍不住多欣赏两眼,“好一朵永不凋谢的牡丹花。”
等等……
“大师兄,我知道了。”
看着年玄风手上亮丽的牡丹瓷,许宁宁突然灵光一现,怔怔道:“那只妖没来,可能是因为喜瓶。”
第25章 、今年的春光,真是出乎意料的暖和
为了假戏真做,隽娘同她说过,洞房花烛的所有陈列装扮一应俱全,只除了喜瓶。乌江镇以制作陶瓷场
为了假戏真做,隽娘同她说过,洞房花烛的所有陈列装扮一应俱全,只除了喜瓶。
乌江镇以制作陶瓷出名,每对新人成亲之前总要去瓷窑预购一只新的喜瓶,预示着崭新的生活平平安安。
昨日他们假成亲时间仓促,就用苹果来代替。
隽娘白皙的脸上浮上一抹红晕:“近些年,镇上最流行的就是花红柳绿月夜图。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有幸能看到。”
“这么一说……”年玄风若有所思道,“今日我和沈姑娘去遇害的人家调查,确实有不少人提到洞房里的喜瓶碎了。”
许宁宁沉默了一下,琢磨着问道:“那些喜瓶都长得一样吗?是不是镇上最流行的花红柳绿图?”
“镇民们只当喜瓶碎了是不好的兆头,我们也不懂这喜瓶的花纹。”
一行人出发去瓷窑探探虚实,沈知瑶的青衫被风轻轻扬起,与江畔的袅袅垂柳交相辉映。
黑丝里那支青木簪不细看还以为是随意插了一截柳枝。
她扭过头来问年玄风,“年师兄,小师妹没有一起来吗?昨日见她一夜未睡,我还以为她对捉妖有兴趣。”
昨夜烛火摇曳,小师妹的身影映在木窗上,她慵懒地手撑着头坐在床边,一动不动。
不过给沈知瑶的感觉,小师妹不像是在等妖,而是在守护着床上某种重要东西。
年玄风摇摇头,温和地说道,“小师妹小孩子脾性,兴致说来就来,说没就没。”
“没兴趣。”萧厌衍将牡丹瓷随意地扔在桌子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震得许宁宁心头一颤。
可别把这么好看的瓷器摔坏了。
“那我们可自己去了?”许宁宁赶紧拿起牡丹瓷仔细擦了擦,确认没有磕到。
想了想又耐心嘱咐他,“你别再给小燕燕喂吃的了,它肚子都胖成球了。”
萧厌衍像没听到一样,拂了拂袖子,伴随着几声沉闷的「砰」音,屋子里的几扇窗都紧紧地关起来。
他长睫微垂,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恹恹道:“我要睡了。”
末了,又漫不经心地掀了掀眼皮,说道:“要是遇到妖就赶紧跑,保管好我的身体。”
许宁宁乖巧地帮他点上一支龙涎香,拍着胸脯保证道:“放心,逃命和听八卦的时候,我一定跑得比谁都快。再说,还有沈姐姐和大师兄在呢!”
萧厌衍一双黑峻峻的眸子晦暗不明地扫过桌子上的牡丹瓷,突然噙上一层冷意:“可以跟着沈知瑶,离年玄风远点。”
“为什么?”许宁宁没有察觉话里的冷意。
她低着头兴致勃勃地朝自己身上扇龙涎香,待会出门的时候一定能吸引十里八村的漂亮姐姐。
萧厌衍收了眼神,似乎心情不错地招了招手:“头伸过来,我告诉你。”
待她好奇地凑过脑袋,一股甘甜的幽香不住地往他脸上扑过来。
萧厌衍曲起手指,重重地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
他露出一个核善的表情,“因为你打不过我,只能听我的话。”
萧厌衍就是鱼肉乡里欺男霸女无恶不作的恶霸,一天阴晴变化108遍的变脸大师!
许宁宁心中忿忿地想着,脚下却是老实的很,碎步微动,离沈知瑶迈近一步。
沈知瑶正在细细端详着各式各样的瓷器,看到她往自己这边移动,指了一只青花瓷瓶,微微一笑:“萧公子对这些也感兴趣?”
乌江镇上遍地是瓷窑厂家,他们便就近寻了一家,打听喜瓶的事情。
那瓷窑主人颇有些惊讶:“哎呦,喜瓶?这年头妖邪作祟,没人订喜瓶了。”
“图纹?自从那个花红柳绿图火了以后,大家伙画的都是这个……好看,一整个漂亮极了,您要预定,哟您这是要成亲?恭喜恭喜,是跟那边那个穿青色衣衫的姑娘?”
年玄风一愣,面色微红。
又怕说捉妖吓着瓷窑主人,只好解释道,“您误会了,我们是过路人,听闻乌江镇特产瓷器,想买一些回去给至亲朋友……您这烧制一个喜瓶,最快要多长时间?”
“那真是可惜,我看你们俩男才女貌,般配得很……”瓷窑主人乐呵呵地笑道,“快,日落时分就能给您送过去。”
“好,那就谢谢店家。”
年玄风细致地跟瓷窑主人确认了喜瓶的式样和送货的地址,他白衣胜雪,虽是天下首屈一指的修道者,但同这些普通人讲话时依然相当谦逊,语气平和。
瓷窑主人是个粗犷的,说话时总有唾沫星子飞溅到年玄风的衣袖上,他也不甚在意。
等全部都安排妥当,年玄风同瓷窑主人再次道谢。
顿了顿,又仔细嘱咐道:“您可千万别在姑娘面前提刚才那话。”
“明白明白……”瓷窑主人咧嘴一笑,“您是这就走还是看看其它的?”
年玄风对瓷器没有什么兴趣,本想事情安排妥当就回客栈,转过身看到沈知瑶指着瓷器浅浅笑着,同七师弟说些什么。
近来妖物烦人,怪异之事倍出,难得这两人一副玩得很开心的样子。他便礼貌拱手道:“您忙,我们再看看。”
“我曾在一本书里看到,一个瓷器的诞生要整整经过七十二道工序。”沈知瑶认真端详着一只青花瓷瓶,对身侧的许宁宁说道,“共计一坯之力,过手七十二,方克成器。其中微细节目,尚不能尽也。”
正巧旁边有几个工匠正在拉坯,他们娴熟地用大拇指按住旋转泥土的中间,手心小心护住四周,慢慢向上拉长搓揉,形成高矮胖瘦、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器物雏形。
沈知瑶清丽的脸上浮现出生动的神采,感叹道:“瓷原本只是普通的泥土,却可以制成精美瑰丽的器物。”
许宁宁身子前倾,津津有味地看着别人玩泥巴。
她手笨,做手工常常半途而废,但是看别人做手工倒是一件很治愈的事情。
见沈知瑶这么感兴趣,她心下一动,真诚地问道:“师傅,等会上釉的时候可不可以让我们也试试?”
又指了指年玄风,眼一弯:“那个人会付钱的。”
得到师傅应允的两人像幼儿园的小朋友一样,一人分配了一只光洁的泥坯,一只毛笔。
许宁宁本想画一朵大红的牡丹,俗的轻狂又浪漫。
但谁不知道牡丹是小师妹的最爱,她绝不做瓜田李下之事。
就年玄风那个瓜脑子,万一被他误以为七师弟爱慕小师妹,那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她见沈知瑶专心致志,笔尖在素坯表面轻快地游移,轻描淡写出各种图案。
不禁探过头去问道:“沈姑娘画得什么?”
沈知瑶停下笔,微侧着展示给她看,淡笑道:“雪松青竹。”
郁郁葱葱,傲雪而立,活灵活现,栩栩如生。
一看就是班上最优秀被拿出来当模范的那种好学生。
不过沈知瑶一出场就是豪掷御赐金牌的皇亲贵族,想来是接受良好琴棋书画教育赢在起跑线上的那种人,倒也不足为奇。
许宁宁迟迟未下笔,心想如果是萧厌衍,他会画什么?
映入脑海是昨夜一觉醒来,隔着白纱的床帘,迷糊中看到他单薄地坐在桌旁,指尖静默地摩挲着棋子。
孤独又乖乖的样子,像个看床狗。
那一刻她觉得,萧厌衍,好像也没有那么讨厌。
不过她要是知道萧厌衍正在拿她的身体做高危活动,一定会立刻马上收回这模糊的好感。
微微泛着紫光的骨戒悬于雪白的脖颈,脖颈之上是紧闭的眼眸和严肃认真的脸庞。
玄天宗心决分十二层,每进一层都需要更加专注的心神,更加坚定的意念。
但凡有一丝走神,注意力分散,都会前功尽弃。
如今他终于即将突破第十层。
屋子的门窗都紧闭着,没有一丝声音,也没有一丝光芒。
鹦鹉被他施了锁身术,如同石化般动弹不得。
萧厌衍隐在黑暗之中,周遭气息运转。
空气霎时冷得像千年雪山,天地冰凉,万物肃杀。
他像雪山上最后一个惊鸿照影的佛,心如止水,不动如山。
骨戒与萧厌衍的心念相连。
他设下咒术,但凡他心念有一丝波动,悬于脖颈的骨戒就会毫不犹豫地收紧,果断地勒死主人,没有丝毫退路。
屋子里蓦然刮起一阵狂风,窗木以摧枯拉朽之势从底层崩塌,却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红衣漫天飞卷。
红衣中萧厌衍睁开眼,不是神,却是冷漠阴鸷的妖魔。
嘴角缓慢地勾起一丝笑容。
他练成了。
雪崩了,窗纸像烟火一样一瞬间同时绽开。
无数的春光迫不及待地钻进屋子里,却都在他头顶上转了个弯。
他就盘坐在一片阳光中的黑暗之中,冷漠地看着纷纷洒洒落在身前身后金色的光线。
他不明白,为什么那些植物,那些鸟兽,那些人好像都需要阳光才能活。
有些人是可以永远活在黑暗里,不动声息的,只要有仇恨,有欲望,耐心地等待一击致命的机会。
直到笼子里那只鹦鹉恢复了生气,又开始神气地踱来去,发出细微的声音。
萧厌衍才回过神来,收敛了快要漫出眼底的幽暗。
他若有所思地伸出手掌,又缩回。
怔怔地看着从破窗中倾泻直下的日光。
最后忍不住伸出一根食指,好奇地看着那光线在他手指上绕了个圈。
顿了顿,不禁自言自语道:“今年的春光,真是出乎意料的暖和。”
鹦鹉啾啾地叫了两声,似乎在赞同,又似乎在讨吃食。
许宁宁说过,它叫一声是饿了,叫两声是渴了,叫三声是要睡觉了。
“它什么时候才能学会说话啊……”许宁宁趴在桌子上,斜侧着脑袋揪鹦鹉的小尾巴,像个老母亲般叹了口气,“笨蛋小燕燕。”
此时,萧厌衍皱了皱眉,忍不住嫌弃地对鹦鹉说道,“别吃了,你确实太胖了些。还有,再学不会说话,我就把你扔出去。”
作者有话说:
鹦鹉:??你们倒是干点羞羞的事情啊,我可会说骚话了!
第26章 、铁石心肠
这次做梦终于不再是萧厌衍的凄惨童年连续剧了。纯金的宫殿里,许宁宁满意地躺在五百平米的大床上,床檐上垂挂着痢
这次做梦终于不再是萧厌衍的凄惨童年连续剧了。
纯金的宫殿里,许宁宁满意地躺在五百平米的大床上。
床檐上垂挂着铃铛,发出清脆的叮铃铃的响声。
桌子上摆满了海棠糕梅花香饼香薷饮玫瑰酥七巧点心,绵绵不断地发出香甜的味道。
在缭绕的香气中,美男琴姬一边弹奏着靡靡之音,一边争先恐后地朝她抛媚眼。
一千个衣着暴露的妖媚小倌们在宫殿中央跳着惊鸿舞,一进一退,舞态生风,倾城倾国。
许宁宁皱了皱眉,招呼身旁的侍从道:“那个小倌舞步挑错了,拉出去。一点职业精神都没有。”
身边的侍从慢条斯理地捡了一块杏仁酥塞进嘴里,说了一句:“哦?”
哦?
这宫殿里不都是美男子么,怎么有女声?
后知后觉的许宁宁扭过头来,正好对上萧厌衍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等等,这也可能不是萧厌衍,是梦中的她自己。
她到底是梦见了和自己灵魂互穿后的萧厌衍,还是梦见了没有被萧厌衍灵魂互穿的自己?
如果是梦见了她自己,她绝对不会笑得这么阴险。
如果是萧厌衍,他怎么能钻进自己的梦里呢。
……脑袋都绕晕了。
不如试验一下。
她咽了口口水,捏起食指和大拇指,趁对方还没反应过来,飞快地朝萧厌衍脑门上弹了一下。
萧厌衍:……
他极有耐心地伸出右手手掌,从食指开始,中指,无名指,小拇指,还击了许宁宁四连弹。
看样子真的是萧厌衍跑到她的梦里面来了。
唉,他还真是阴魂不散。
“这不是梦,这是幻境。”萧厌衍眯着眼,拿起一块海棠糕,砸向美男琴姬。
琴姬瞬间化成了一缕青烟,袅袅向上升腾,逐渐散开消逝,只剩下奢靡的琴音还在低空回荡。
晚上送过来的喜瓶,果然招来了妖。
想来那些新婚的男女也跟他们此刻一样,置身于幻境之中。
不分日夜地昏迷,沉醉在虚妄的痴想之中。
她不怀好意地探出脑袋靠近萧厌衍,竖起耳朵打听八卦:“那你的幻境是什么样子的?”
嘴角还黏着一小块桂花糕,看起来很是滑稽。
“像我这样的强者是不可能让别人窥探到内心的……”萧厌衍嗤之以鼻,伸出大拇指将她嘴角的桂花糕抹去,“只有内心软弱的人才会被妖趁虚而入。我嘛,无坚不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