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懂!”许宁宁竖起大拇指:“铁石心肠。”
萧厌衍像扔飞镖一样随意又精准地将糕点一个个地砸向幻境中的美男,许宁宁依依不舍地看着纯金的宫殿、媚眼如丝的美男琴姬、舞步妖娆的小倌一个接个地消失在自己眼前,青烟慢慢散去,最后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空旷平野。
其实可以砸慢点,她心痛地想着,幻境真的好快乐。
平野中间生长着一棵郁郁葱葱的柳树,枝青叶繁茂,千丝万缕随风轻舞。
是这寂静苍茫大地上唯一的生机。
萧厌衍分外惬意地坐在柳树下,双手枕着头靠在树干处。
丝丝黑发和条条柳丝同样地轻柔,同样地不羁,有一种不落凡尘空灵的美。
他轻飘飘地说道,“看来我们走到了幻境的中心。”
许宁宁走近了看,才发现这棵柳树大有玄机。
每一片柳叶上都浮现着一个人的幻境。
她看到了许多新娘子的幻境,是人间炊烟暖,衣食岁无忧,儿孙绕膝下,白首不相离。
她也看到了许多新郎官的幻境,是夜醉酒楼佳人侧,是升官发财妻妾成群。
一种说不上来的滋味萦绕在心头,她顿了顿,不想再看,余光却瞥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大师兄诶!”
许宁宁抓住一片柳叶,惊喜地看起了年玄风的直播。
萧厌衍看她那副兴奋的样子,嘲讽地说道:“年玄风什么时候也这么弱了?还困在幻境里?”
幻境里的年玄风,回到了水蛭沉船的那一天。
他站在甲板上,欣慰地看着上百的乘客们井然有序地排成两个纵列,老幼病残被扶到队列的前排。
“您先请。”
“您带着孩子,您先请。”
和那日沉船时混乱的一盘散沙简直是两个极端。
在年玄风的指挥下,乘客们有条不紊地搭坐着小船,离开危险地带抵达岸边。
牛!
不愧是大师兄,人生理想就是建设文明和谐的进步社会。
等从幻境出来了,她一定连夜给大师兄绣红袖章。
等最后一个乘客安全地抵达岸边,年玄风才露出一个释怀又满意的笑容。
他轻轻拂袖将幻境一扫而空,稳稳地朝柳树走了过来。
许宁宁顿悟,以年玄风的修为,不可能不知道这是妖搭建的幻境,他只是舍不得从这么美好的文明世界里出来。
看到两人,年玄风显然有些诧异:“小师妹怎么也在?”
喜瓶是他和七师弟、沈姑娘三个人去定购的,怎么把小师妹也牵扯进来了。
萧厌衍抬了抬眼。
他只是去许宁宁房间,想问问她送给自己一个画着大狗狗的瓷瓶是什么意思,结果就看到这个笨蛋被强烈的妖气包裹着,嘴里还美滋滋地梦呓,“再跳一个,放心,姐姐有钱。”
“是沈姑娘!”一旁的许宁宁突然指着远处叫道。
只见平野连天的地方,有两个身影脚踏白云,悬于空中。
亮白色的剑锋一闪,刺透黑雾一般的妖气。
沈知瑶手握青光剑,和一个穿着五颜六色衣衫的女子打斗在一起。
她青衣翻转,轻灵机巧,如鬼如魅,迅捷无伦。
高低左右,回转如意,剑法惊奇又暗含杀机,招招致命。
“翩若惊鸿,宛如游龙。沈姐姐好帅啊!”许宁宁激动地蹦起来,生怕错过了精彩的场面。
“我教你的结印你好好学……”萧厌衍站起身来,低低在她耳边得意地说道,“也可以这么帅。”
“哎呀,你那都是特效……”许宁宁目不转睛地盯着沈知瑶,嫌弃地摆摆手说道,“没有后期就不好看了。”
穿着五颜六色花裙子的少女被金线捆成一团,还不忘仰着头,气势汹汹地说道:“这就是莲花宫首徒的青光剑?我看也不怎么样,就是一把钝刀。”
沈知瑶领着少女向柳树下的三人走去,黑发中的青簪在打斗中稍稍偏到一边。
她不用回首就将剑精准地收回背上的剑鞘中,淡淡道:“是,也不是。”
待沈知瑶走近了,许宁宁冲上来就是一顿彩虹屁,大有立刻改换门庭从玄天宗打铺盖去莲花宫之势。
“其实这套剑法是我根据一本小说领悟自创的……”沈知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让各位见笑了。”
在《笑傲修仙》中,大女主曦梦月・希洛・伊丽莎白・宁,仿佛叠buff一般精通十八般兵器,作者把每一个打斗场招式都写得详细炫酷,激动人心。
好家伙,论搞二创,还是沈姑娘会玩。
“沈姑娘在第二次劈剑之后的圈转长剑……”年玄风认真回想道,“姿态飘逸,又威力巨大。”
沈知瑶平静如水的脸上罕见地激动,“多谢年师兄的认可。”
“第三次飞旋刺剑……”
“喂,别闲聊了……”被金线捆住的少女翻了个白眼,“没看到这还有个人吗?”
许宁宁见她穿得花花绿绿的,不过十七八岁年纪,头发上插满了芍药花,显得天真浪漫。
再扭过头看着身后随风轻舞的柳树,将前因后果仔细串联,顿时明白过来:“柳绿花红图?你是那朵花?”
少女别过头去,“就不告诉你们。”
沈知瑶皱了皱眉,将她身上的金线稍稍松了松,“你为什么要害那些新婚男女?”
“我乐意,我喜欢,你们管得着吗?一群臭道……”少女虽然被捆住但丝毫不害怕,一副无法无天的样子。
她话还没讲完,萧厌衍的不耐烦地打了个响指,从柳树最顶端的枝干上飞出来一片柳叶,稳稳地悬于众人面前。
柳叶中是一个绿衣女子和一个花衣女子,两人坐在湖边巧笑嫣然。
那少女一看就变了脸色,伸出手奋力去抓,“喂,不准擅自看别人的记忆!”
画面里,在一个寂静无人的夜晚,月光亮堂堂的。
湖边的一朵芍药随风左右晃动,突然摇身一变,变成了一个花衣少女。
许宁宁偏了偏头,确定了芍药妖就是现在身边这位滔滔不绝骂他们臭道士的人。
花衣少女惊讶地看了看两只洁白的手,又小心翼翼地俯身走到湖边,低头看水面上自己的倒影,不可置信地捧着脸,欣赏自己的盛世美颜。
直到倒影后浮现一个清秀的绿衣女子,她微微一笑:“阿芍,你终于化为人形了。”
叫阿芍的花衣少女回过头来,欢呼雀跃道:“柳姐姐,柳姐姐!”
“我们一花一柳,在这湖边相守相依了千百年,真是像做梦一样。”阿芍抱住柳姐姐的手臂,撒娇地说道,“从前是我不会化人,如今我也化为人形了,以后我又可以继续跟柳姐姐永远在一起了!”
柳姐姐的身体很明显地僵硬了一下。
半晌,她伸出手温和地摸了摸阿芍的头,“阿芍,柳姐姐嫁人了。”
“怎么会,怎么会?”
阿芍宛如被当头一棒,满脸写着晴天霹雳。
她愣愣地抬起头:“柳姐姐,你嫁给那个人了?”
画面到这里戛然而止。
作者有话说:
谢谢评论的小天使,爱你们!比心?
第27章 、她是对你下了不少合欢散
“所以,你的柳姐姐嫁给了城北姓何的瓷窑人家?”
许宁宁俯下身,递给阿芍一颗杏仁酥,“被强夺所爱……所以,你的柳姐姐嫁给了城北姓何的瓷窑人家?”
许宁宁俯下身,递给阿芍一颗杏仁酥,“被强夺所爱的你,讨厌镇子里所有成亲的?不对啊,跟那个瓷瓶有什么关系呢?”
四个人一个妖从幻境中一起出来。这个叫阿芍的不肯透露更多,也不说出如何唤醒那些昏迷的镇民。
除非,她说,“你们去城北姓何的瓷窑人家,帮我拿到他家里一只绘着柳绿花红图的瓷瓶。”
此时,阿芍被金线束缚在椅子上。
她伸出手狠狠地打掉许宁宁手上的杏仁酥,骄傲地别过头去,“臭男人,离我远点。”
许宁宁心疼地吸了口凉气:“喂,不吃就不吃,别浪费粮食好不好。”
沈知瑶捧着一碗茶水走过来:“萧师弟别猜了。年师兄一早就去何家了,相信很快就有答案。”
她将手上的茶水递给阿芍,刚刚还傲娇的少女不假思索地接过来,咕咚咕咚地喝下去。
它们花草植物每天必须喝很多的水,才能保持鲜活,还要晒暖洋洋的阳光。
阿芍眨巴眨巴眼睛:“青姑娘,你能不能帮我挪到窗口下,晒点阳光。”
这只芍药妖似乎只是讨厌男人,对打架赢了自己的沈知瑶却额外亲近。
她管沈知瑶叫青姑娘,可能是因为青光剑,也可能是因为沈知瑶一身磊落青衫。
沈知瑶无奈地摇摇头,扬了扬手,将覆她身上的金线收了。
“我姐姐也喜欢穿绿色的衣衫。”阿芍站起身来,舒展了两下被绑了一夜的身子,狡黠一笑,“青姑娘你真好,像我姐姐一样。不过……再见啦。”
她说着就得意地拂袖向窗外飞去,话音还未落就像撞到了什么东西,砰地一声从空中掉下来。
沈知瑶早就在房间四周布下了结界。凭这只小妖的功力不可能逃脱的。
“你还是省点力气吧……”看着她不死心地一次次往外飞,然后被无形的结界撞倒在地,许宁宁忍不住劝诫她,“何必跟自己过不去呢?痛吗,我这有糖,很甜。”
“哼,你们这些臭男人……”阿芍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总是用这么一点小恩小惠欺骗女孩子,无耻,下流。”
“唔,让我猜猜,你的柳姐姐就是这么被男人骗心的?”
许宁宁摇摇头,“这种手段真老套。不过若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恩大德,我觉得倒是可以理解一下。”
“什么大恩大德,我呸。”果然如她所想,这芍药妖心直口快,很快就被她套出话来。
“只不过是从前有人要砍树,那个姓何的护住了我姐姐而已,姐姐就对他一见钟情,化为人形后便嫁给了她。”
乌江镇人人都说,城北姓何的那户瓷窑人家走了大运,儿子娶了一个天仙一样的老婆,柳娘。
更神奇的是,何公子十八岁那年生了场怪病,手脚突然都动不了,整日整夜地瘫痪在床。
邻里街坊都说,可惜了,何家瓷窑后继无人了。
可自从娶了柳娘之后,居然发生了医学奇迹,何公子好了,他正常站起来,正常走路生活。
见过柳娘的人都说,她生得极美,螓首蛾眉,身似柳枝。
刚成亲那会,夫妻恩爱,相敬如宾,把何家瓷窑经营地有声有色。
何公子很有才华,他绘的画样瑰丽灵动。
无论是一鸟一虫,一山一水,不仅优美形象,而且神态如生。
明明是冰凉彻骨的瓷瓶,也着染了人间温暖的烟火气息。
一时间风靡乌江镇,各家争先临摹模仿。
没过几年,何家瓷窑几乎垄断了市场,一跃成为乌江镇的瓷窑大户。
可从前温润如玉的何公子却开始花天酒地,夜夜宿在暖香阁,还扬言要娶花魁过门。
有人说,男人一旦有钱就会变坏。也有人说是因为柳娘生不出孩子。
“真可怜啊。”
“活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流言蜚语甚嚣尘上,柳娘只是埋头在窑洞边的泥舍里,每日烧窑、制瓷、开窑。
无论是怎样寒冬黑夜,何家的窑火始终跳动长明,映照着窑洞旁单薄的女子身影。
后来一天早上,镇子上来了很多衣着华贵的外地人,里面还有好多个道士。
他们蜂拥进了何家。
再后来,外地人离开了乌江镇,柳娘也不见了身影。
没人知道她去了哪,有人问起,何家人说她跟那些外地有钱人跑了享福去了。
很多人刚开始还起疑,柳娘不是那种见异思迁之人。
但渐渐的也没人在意了,只不过是一个女人不见了。
“这个镇子上,有多少姑娘嫁人之后,不是难产死了,就是被夫家逼死了,最后无人问津。”
阿芍哼了一声,“不去关注这些活生生的人消失了,却把原因推给一个妖,说我搅乱了成亲,导致什么人口下跌,真是笑死人了。对了,我的瓶子呢?”
“抱歉……”回到客栈的年玄风喝了口水,说道,“何公子说,你要的那个瓶子是柳娘留给他的思念之物,他不想交给别人。”
“他不给你,你就不能杀了他,把瓶子抢回来吗?”阿芍气极,“你们不是很厉害的修道人吗?”
年玄风温和地笑了笑,“姑娘,厉害可不是这么用的。”
沈知瑶有些同情和自己一样,喜欢穿着青绿色衣服的柳娘,怪不得阿芍对自己这么亲近。
她无奈地摇摇头,打趣道:“姑娘这么厉害,怎么不去把人杀了,把瓶子抢回来?”
“你们以为我不想啊……”阿芍忿忿道,“柳姐姐是被那群臭道士抓去京城了,他们还想抓我,就在何家院子里布置了厉害的捉妖法阵。
我没有上当,但我法力不足,既不能离开乌江镇随姐姐去京城,也破不了法阵去拿回属于我的瓶子。”
她急哧白咧地重复道:“本姑娘要郑重申明,那个瓶子是姐姐留给我的。姓何的不仅占为己有,还拿去赚钱。
那些新人都觉得图纹好看,花红柳绿,象征着什么狗屁的和和美美,那我就让他们永远陷在美梦里,永远醒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