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寺邪灵——雕虫技
时间:2022-02-09 17:33:50

  众人无奈,只得在附近林中寻了三四根藤条,一头束在岸边大树上,一头在杜猛腰间绑定,牢牢系住绳结。崔花影扑在杜猛怀中,泪如雨下,张生在一边嗟叹不已,心焦如焚;杜猛用手摩挲崔花影头发,低头柔声道:“等我们离了此地,我定要明媒正娶你做我妻子,我家虽不是富豪之家,却也吃穿不愁,我们俩今后定要相敬如宾,琴瑟和谐,过上那美满日子。”
  崔花影哭成了泪人,说不出话了,伏在他胸膛上,只是拼命点头,用手抓了他肩膀,却无论如何不舍得松手。
  杜猛扭身对张生道:“我若跳到对岸,这边花影和柳小姐就交与你暂且照顾,切要万事小心提防!”
  张生连连点头,苦笑道:“我此刻只恨自己孱弱,半点忙也帮不上你,真是百无一用是书生!”
  杜猛大笑道:“等我们逃出此地,你再来说这般言语,今番却把人情给我欠下罢!”说罢,他扶住崔花影腰身,轻声说道:“却不能耽搁下去了,无论如何,我都要冒险一试!”
  崔花影哭的梨花带雨,将银牙一咬,抬起头来,踮脚亲在杜猛唇上,吐气如兰,低声说道:“相公你定要回来,我在这边等着你!”
 
  第 61 章
 
 
  杜猛和二人言毕,拖着藤条跳上马来,先在平地上策马缓缓走了几步,随后跳跃奔驰了一番,待到能熟练驾驭那妖马,掉头向林中走了数十步,扭转回来,瞪起双目,伏下身子,双腿一夹,口中低吼一声,驱马前行。但见那妖马似通人性,嘶鸣一声,撒开四蹄,风驰电掣般奔跑了起来,待奔到崖边,奋力一跃,一踊三丈,飘逸优雅,身子飞在山涧之上。
  张生和崔花影见了,都是心中捏了一把汗,那妖马确实神骏非凡,腾空之时动作若追风绝地,飞翻奔霄一般,空中跳跃了三五丈还余势不减,驮着杜猛向对岸飞了过去。正当二人心中叫好时,突然天空中传来几声凄厉鸣叫,众人抬头看时,两只怪鸟从高空之中俯冲而下,爪利如锋眼似铃,六翮风雷疾,势如飞矢,径直向杜猛和妖马抓了过去。张生和崔花影惊叫一声,手心出汗,心中具是暗道不好。
  那两只怪鸟一只扑向妖马,一只抓向杜猛头颅,利爪漆黑,双翼张开一丈有余,鸟身卷起一阵恶风,闻之腥臭扑鼻。杜猛大喝一声,抽出铜锏,身子一扭,避开那怪鸟利爪,肩臂猛甩,对着先扑击过来的怪鸟胸腹间就是一抽,血羽凌乱处,筋断骨裂,那鸟惨叫着跌了下去。后面那鸟见势不妙,振翅要逃,却被那妖马赶上,踢在脚下,杜猛俯身一锏将它一翅打断,那大鸟也是悲鸣着落入水中。
  张生在岸上叫了声好,握住了拳头,喜形于色,崔花影却急得眼泪也落了下来,二人正心中稍安时,突听的水声隆隆,在那妖马身下千丈水波凭空而起,银山大浪万鼓过,惊涛拍岸时,其中窜出一黑黄巨物,巨口森齿,双颚大张,正是放才在岸边毁坏吊桥的那如鼍巨怪。原来此物生性甚是阴险,方才为大蛇所慑,远远遁走了去,但随后察觉大蛇远去,又复返而回,屏息潜行于深水之中,窥察着岸上众人的动静,无声隐伏,只待杜猛策马从空中越过时,方才拿捏时机,暴起发难,势如雷霆一般。
  张生大惊之下,高声呼喊,身上毛发都竖立起来,崔花影双眼一黑,几乎跪倒在地,两人心中具是一个念头,此番怕是休矣。惊变之下,杜猛将牙一咬,双腿将马腹一夹,稳住身子,大喝一声,舌尖绽雷,附身望着身下扑来的如鼍巨怪,使劲平生力气,发狠将手中的铜锏掷了出去。那怪本是庞然大物,周身厚皮,有如披挂生铁铠甲般,那会惧怕区区一根铜锏,便丝毫无躲避之意,挟着翻滚巨浪,血盆巨口大张,迎着杜猛冲了上来。
  却不想那铜锏径直奔着那怪一目而去,势头甚猛,虎虎有声,如同激射之出的箭矢一般,那杜猛也有搏虎伏熊之力,生死之间,全力一掷也是非同小可。那怪方才察觉不妙,急急闭了双目,头颅摆动,要避开那铜锏。电光火石之际,却哪里来得及,海激天翻间,那锏径直没入那怪眼窝之中,黑血如同泉涌般溅射而出。
  那如鼍巨怪大吼一声,惊天动地若雷鸣,震得山涧发抖,波涛难平,那怪负痛之下半闭了巨口,将头颅连摆,因此也未曾扑中妖马,上颚擦着杜猛人马而过。张生和崔花影正看得心惊肉跳间,那妖马后腿一蹬,踩踏在那巨怪外翻的獠牙之上,借势一跃,竟然又飞起了一两丈余,那如鼍巨怪无处借力,眼见就要从空中坠下,想要再张口吞噬人马,便是鞭长莫及了。
  张生正扶额庆幸时,却听得崔花影大叫道:“小心那怪的尾巴!”那巨怪头身落下,却将身子一扭,长尾甩起,半空中劈开水雾浪花,呼啸有声,如同巨斧般砸向空中的一人一马。张生方才见了那怪用尾击毁吊桥,心知其力绝大,这一击要轰中落实了,杜猛怕是人马都要变成齑粉;那怪尾巴甚长,足有三四丈,杜猛身下妖马方才那一跃,却是避不开那一击。
  杜猛手里兵刃已失,身在半空,看着那怪巨尾凌空劈来,也是毫无对策,将眼一闭,心叹罢了,只待等死;崔花影再也忍受不住,跪坐在地,眼中流出泪来,张生也是彷徨无计,心中一片悲恸,正焦急间,突间那妖马仰头鸣叫一声,青烟从那口鼻中喷涌而出,转瞬间将周身罩住,马尾一扬,烟气中隐隐有星火绽现,那妖马四蹄在空中奋力蹬踏,周身的烟气如同旋风般拢在妖马身上,卷得那马从空中倏忽而升,竟是堪堪避开了如鼍巨怪横扫过来的尾巴。
  岸边二人看得悲喜交集,同时留下泪来,拍手叫好。那如鼍巨怪先前存了轻视之心,却没料到再搏不中,一时间无计可施,怒吼一声,恨恨从空中落下,轰然砸入水中,若想要再次扑击而起,怕是也来不及了,那空中的人马离着对岸只有丈余距离,转瞬间便要落在地上。
  张生和崔花影见了这情形,心中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脸上绽出笑容,高声呼喊,杜猛也扭身过来,对着二人挥手微笑。岸上两人看这短短数息间,杜猛和那几只怪物生死相搏了几个回合,也算有惊无险地跳过了那山涧,心中登时涌出喜悦之情。
  眼见着那妖马从空中落下,前蹄就要踏在对岸平地之上,忽听得凭空中起了一道霹雳,那妖马面前登时起了万丈火光,莹莹光影如镜,镜面上有数个法偈文字,金光跳跃,依稀看得是“为众恶之渊薮,障蔽正道,害慧命者”几个字,镜面如同屏障结界,炙炎灼人,那妖马前蹄登时烧焦,马匹惨叫一声,收不住势,整个身子前扑了过去,头颈上毛发皆燃,瞬间杜猛身上也燃起了熊熊火焰。
  变故突生,张生和崔花影看得目瞪口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二人正惊间,却听锵然有声,见那一人一马从悬崖那光影屏障上反撞了回来,直坠下山涧中,人马惨呼声在山谷中回荡不绝。
  紧接着山涧之下河中浪声再起,方才那如鼍巨怪发出阵阵狞笑,再次从水下一跃而起,扑向空中。
  张生看得呆了,崔花影猛地向前跃出,一把将那几根藤条抓在怀里,扭身发足狂奔,张生如梦初醒,也急急上前,单手抓了藤条,背在身上,跟着崔花影向后跑去。两人边跑边哭,心中具是一个想法,无论如何也要将杜猛救了上来,初时还觉得那藤条甚重,心中还存了希望,猛然间觉得手上一轻,那藤条好似不承受重量一般,心中都是慌了,七手八脚将那藤条扯了上来,却见只有几截断口,杜猛却是毫无踪迹。
  崔花影跪倒在地,一声不吭,双手绞在一处,兀自抓着那藤条不放,脸上泪流成河,张生奔到悬崖边上,向下望去,但见山下浊浪涛涛,巨怪隐伏,悲风飒飒,山石不断滚落河中,不见了杜猛身影,对面那火焰屏障隐隐消退,炽光渐退,变得如同寻常景色一般无异。
  张西洛睚眦欲裂,将牙咬碎,冲着对岸破口大骂道:“究竟是何人心地这般歹毒,对我们穷追不舍,我们几人究竟做了何事,要遭此灾劫!你们这班无耻鼠辈,要取我等性命,就光明正大前来,休要藏头露尾,做这猥琐无耻之举!”
  四野无声,并无人回应他这番呼喊,只听得山涧下那河中巨怪在低声啸吼,声如闷雷,隐隐有得意之情。张生听了愤怒如狂,站在岸边向下高声詈骂,将岸边石块尽数踢到河中。
  正当此时,张生听得背后传来一声冷笑,声音粗粝刺耳,接着是沙沙踏步之声,有人阔步从自己身后渐渐逼近。
 
  第 62 章
 
 
  张生转身看时,却见来人身披狰狞戈甲,晃耀炫目,脸上罩了一张面具,周身散发阵阵寒意,记起这人正是方才在厢房中追杀杜猛的那怪人,心中大怒,咬牙说道:“你这厮,到底是受了何人指使?对我等要赶尽杀绝?现在杜兄已经被你同伙害死,你可是心满意足了吗?”
  那玄甲怪人也不答话,只是踏步上前,身上铁甲摩挲作响,逐渐逼近张西洛。张生见状,不惧反笑,咬牙切齿道:“我还正愁找不到你们,你倒自己送上门来,杜兄为我等而死,我又岂能苟活在这世上?今日我就拼了这条性命,也要为我那兄弟报仇!”
  说罢,张生低头从地上寻了一根木棒,单手高举过头,大叫一声,冲着那怪人飞奔过来,还不等迫近,那玄甲怪人手臂一挥,将张生远远打飞出去。
  张生倒在地上,浑身筋骨欲断,勉强挣扎起来,吐了一口鲜血,用手扶了那根木棒,踉跄着站了起来,却看那玄甲怪人立在崖边,正垂首向下望去,他那张面孔罩着铁甲面具,也看不出脸上有什么神情。
  崔花影仍然呆呆跪在远处,抱着藤条,神色木然,只是泪流,对这边事情视若无睹,柳碧云依旧昏迷不醒,躺在树下。张生望着两人,心如刀割,回忆起方才杜猛托付自己照顾二位姑娘,他自己却只身犯险,一去不返,心中悲愤至极,大喝一声:“崔姑娘,快带了柳小姐逃走!”一边喊着,一边发足朝那玄甲怪人冲了过去。
  张生舞着木棍,冲了上来,那玄甲怪人扭过头来,冷哼了一声,单手将张生砸下的木棍劈碎,复又一拳将他打翻。张生躺在地上,口鼻崩血,狼狈不堪,险些昏死过去,却被那玄甲怪人一手扼住脖颈,提在了半空之中,只觉得气不能继,百脉逆行,胸膈肠胃中如烈焰燔烧一般。
  张生用手抓了那玄甲怪人手腕,挣扎喘息,瞪着那怪人面孔,只觉得对方眼窝处黑气沉沉,看不到一点光芒,自己脖颈上那冰冷铁手越扼越紧,简直要将自己脖子折断。张生心中苦笑,知道自己万难逃脱,只想给那两个姑娘争取一点时间,悬空着扭动身躯,挣扎着嘶声喊道:“你究竟是何人?为何要一直追杀我等?”
  那玄甲怪人手上继续用力,头盔面具之下抖了几下,张生似乎觉得对方在狞笑一般,片刻后,那玄甲怪人出声说道:“此处是神明领地,却有神之道义需要我来捍卫。”
  那怪人声音粗糙冰冷,如同利刃在岩石上摩擦,听了让人心中怵惕,张生被他扼得气息奄奄,勉强说道:“人妖异路炭与冰,你这祟物,敢出如此大言,何谓神明道义?”
  那玄甲怪人顿了片刻,说道:“所谓神明之道义,乃是对枉尊自大的凡人施加威压,让人类保持正确的恐惧拜服之心。”
  张生听了愣住了,说道:“我等……何时又是……那种枉尊自大之辈了,你这……又是何等说辞?”
  玄甲怪人说道:“你不作恶,但世界万万千千凡人却在作恶,自觉人不及知之处,即可为所欲为也:恃强凌弱、贪婪背叛、尔虞我诈,不可足一而论,人心崩坏,阳间失正遍知,怨念沸腾,如无间狱一般。今番神灵却是要再现人间,降临恐怖,涤荡世界,惩戒尔等!”
  说着,那玄甲怪人将手一收,扼紧张生脖颈,张生眼前一黑,几欲昏死过去。正在此时,忽听的身后崔花影大喊一声,双手高举一块石头,猛地砸向那玄甲怪人,但听火花四溅处,那块石头将玄甲怪人头颅砸掉,那怪人身躯倒地,松开了张生。
  张生摔落在地,连声咳嗽,半晌没喘过气来,崔花影丢了石头,急忙将他扶起,脸上泪痕犹在,说道:“此处不可久留,我们快走!”
  张生正待答话,向后望去,脸上颜色突变,猛地将崔花影拽到自己身后,崔花影踉跄了一步,扭身看时,却见那玄甲怪人重新站起,手掌如刀,劈在了张生肩膀上,血肉横飞。张生脸色煞白,身子晃了几下,连连后退数步,险些摔倒在地。
  崔花影脸上大变,自己方才明明将那人头颅砸落,为何他能摔倒复起?抬眼看时,不由地倒吸一口冷气,那玄甲怪人的头盔面具落在地上,站立而起的赫然是一具无头之身。
  那玄甲怪人腹中传来阵阵狞笑,说道:“今日就以你们几人鲜血,祭祀神灵,唤醒主神降临这世间罢。不多时日,我等也有机会一享凡人之躯了,那时你们人类的哀嚎惨呼,对我等来说,不啻于仙乐一般悦耳!”
  张生看那怪人铠甲中空洞洞一片,黑气萦绕,毫无形体血肉,难怪杜猛曾说此怪乃不死之身,心中万念俱灰,低声对身后崔花影说道:“此物甚是难缠,我暂且拖上它一阵,你带了柳小姐快走。有缘来世再见罢!”
  崔花影正待开口,却见那玄甲怪人发足狂奔,转瞬间跳跃在自己身后,拦住退路,恨恨道:“你这贱人,竟然打落我头甲,待我慢慢折磨你致死!”说罢,并手为刀,向崔花影径直刺了过来。
  崔花影花容失色,张生脚步踉跄,转身不及,难以施救间,从崖边冲上一个黑影,猛地拦在那玄甲怪人和崔花影之间,用自己身躯挡住了那怪的手刀,那玄甲怪人的铁手从那人后腰间穿出,鲜血淋漓,泼撒了一地。
  张生和崔花影看那人身影,正是杜猛,但见他须发皆烧成黑炭,衣服破损,手足俱折,也不知怎生从那山涧中爬了上来,两人齐声惊呼一声,奔上前来,但见杜猛用双手抱住那玄甲怪人,牢牢不肯松手,但腹部被对方重创,口鼻中鲜血喷射而出。
  张生和崔花影二人见了杜猛,还来不及欣喜,见他为救自己身受重伤,登时痛哭流涕;崔花影扯着杜猛衣裳,哭得跪倒在地,口中一句话也说不出话来。那无头玄甲怪人却是厉声笑道:“来得正好,我就知道你没有这般容易送命,还是落在我的手上,让我结果了你罢!”
 
  第 63 章
 
 
  杜猛吐了一口鲜血,扭头对张生说:“还不快走!”张生涕泪滂沱,如何能割舍,情急之下也别无他策,只能扯了崔花影,两人一步一回头,流下千行泪。那玄甲怪人将手臂在杜猛腹中一搅,杜猛负痛大吼一声,五官中喷出血来,但仍然牢牢扯住那无头怪人,不肯撒手。那怪狞笑道:“方才在厢房中让你走脱了去,地下那群人颇有责备之意,让我吃了不少苦头,今番我就加倍还给你这匹夫!我要留你一口气在,在你面前慢慢撕碎那几个男女,你却意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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