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寺邪灵——雕虫技
时间:2022-02-09 17:33:50

  正思量间,突然觉得那穹顶隆隆之声渐缓,石落之声慢慢稀疏下来,自己身上似乎也并无被落石所伤,疑惑之中,他便站起身来,睁眼极力朝上望去,初时洞中漆黑不见五指,后来双目渐渐适应,能模糊视物,看了暗中之物时,却是大吃一惊。
  魏王朝依稀看见那洞中近处有一重菩萨,稍远另有一重金甲神人,更远处又有一重金刚立着,成鼎足之势,圣贤比肩,环绕甚严,皆做双手托举之状,撑住了洞穴之顶。那几尊圣像初时晦暗,后渐渐身上发出毫光,光芒越来越亮,五彩粲然,照耀瑞彩。那印光方丈立在洞中双手合十,垂首念诵佛号,身上袈裟万道金光,异香奇彩,想来是他做法施出了这般神通,方才救了这众人性命。
  洞中众僧停止呼喊,稍稍定下神来,那军卒见如此异状,心中惊骇,有些人跪在地上,朝着那几尊圣像连连叩首,涕泪横流;那边僧人却知道是方丈的神通,仰头敬畏慨叹了一番,都站起身来,四处走动,救治那些伤者。
  魏王朝抬头看着那三尊圣像,每个都高约十数丈,庄严色相,俨然如生,光华万丈,那洞窟穹顶上早已裂隙大开,眼看要倒,若不是有这般圣像支撑,只怕整片山体巨岩都要直坠下来,这数千僧俗便是无一活口。
  魏王朝倒吸了一口冷气,看着面前的印光方丈,以往只是敬他佛理精深,能说法如云,度人如雨,却不想此人道行如此了得,难怪梓授公平日倚重于他,心中登时起了折服之意,走上前去单膝跪地一拜,抱拳说道:“末将替麾下上千军士,谢方丈救命之恩,大恩实无以为报!”
  印光方丈诵了一声佛号,双手一挥,分了开来,扶起魏王朝,说道:“将军和老衲同仇敌忾,为何如此客气,只是举手之劳而已,不足挂齿。”
  印光和魏王朝两人说了几句,回身查看手下众人伤势,饶是印光方丈施了神通,那落石崩塌范围甚广,仍是有不少人死伤,人数总计去了一两停。魏王朝咬牙恨道:“这乔道人和那两个妖星,实在可恨,伤了如此多弟兄性命,魏某人却是如何咽得下这口气去,真想凌迟碎剐了那厮!”
  印光方丈看着众人忙碌救治伤员,抬走尸身,微微叹了一口气,说道:“人身生死至大,但现在却是顾不得了,非是老衲铁石心肠,毕竟是在祭祀关键时刻,容不得迟疑犹豫,否则这大祭一旦失败,我等都是无路可走了。”
  说罢,印光方丈喝到:“印清师弟,你带般若堂诸弟子救治伤员、清理厅堂。其余人等速速归位,修复法阵,我要看到那外间情形,乔玄朴和摩呼罗迦是死是活?还有那祭品命星,剩有几人尚存?”
  那方丈一喝之下,众僧领命而动,一炷□□夫,地上便被清理干净,重新空出那大阵场地来,众僧从瓦砾碎石中捡出法器,重新摆好,各自归位,做法诵唱。只是那御镜法阵为荧惑之力悉数摧毁,恢复起来却不是一时立就,进展甚是缓慢,数十面镜中景象迟迟未现。
  印光方丈见此情形,心中烦躁,来回踱步,抬头望着半空之镜,又看了看洞窟穹顶,目光中隐隐有愤怒之意。正当此时,那名叫印清的年长阇梨一路飞奔而来,面上有惊慌之色,他附在印光耳畔,低声说了几句。
  印光方丈眉头一挑,额头青筋暴起,低声喝到:“怎会如此?那看守之人何在,如此怠慢渎职!”
  那印清阇梨道:“方丈息怒,方才那妖星做法,引得山崩地裂,那藏宝密室大半倾塌,看护弟子已经尽数罹难,以身殉职了,却是不是他们有意轻慢懈怠之故。”
  魏王朝看那印光方丈咬牙不语,手指用力捏住佛珠,意态甚是恼怒,上前一步,低声问道:“方丈是遗失了何等物件,如此忧心?”
  印光方丈长吸了一口气,强压怒意,说道:“将军有所不知,我这山中密室中有件绝世奇宝,是数十年前梓授公趁法难之时,历尽千辛万苦才得来的,为我这山中寺庙两件镇寺之宝其一。却不想方才那妖星一击之下,密室倾塌,那宝物不知所踪,老衲因此才动了嗔念,罪过罪过。”
  魏王朝看那印光方丈余怒未消,一旁的年长阇梨焦急窘迫手足无措,心中好奇,问道:“敢问方丈所说遗失之宝,却是何物?”
  印光方丈犹豫了一阵,叹了一声,方才说道:“今夜将军与老衲同生死共进退,也不是外人,不妨告与将军,那遗失之物乃是举世无双之宝,佛祖真身指骨舍利。”
  魏王朝大吃一惊,啊的一声叫了出来。传说百年前,有皇帝亲迎那真身指骨舍利,将那佛门至宝供于法门寺内,舍所寝衣帐,造金棺银椁。法门寺那处乃是皇家内道场,舍利供奉之所有诸幡盖,以金、银、琉璃、砗磲、玛瑙、珍珠、玫瑰、七宝合成高至四天王宫,极尽奢华;王公大臣欲求一见都尚难,更遑论凡夫俗子。数十年前,佛门法难之后,那指骨舍利不见下落,不知为何人所得,却未想那般至宝现在竟流落此地。
  魏王朝急问道:“那佛宝舍利却是遗失何处?是否外间有奸人混了进来,趁乱夺走?”
  一旁的印清阇梨答道:“将军所虑之事,却是不太可能。此间是绝密处所,结界屏蔽,外人万难进入,那护卫舍利的罗汉堂四僧,都是跟随方丈多年亲传弟子,忠心勇武,万万不是那般背弃方丈之人。那藏宝密室地面裂隙大开,深不见底,想来存放舍利之塔定是随地震落入缝隙,下面甬道交错,四通八达,又有几处被崩塌巨石所阻,一时间难以探出舍利遗失方位。”
  印光方丈沉声说道:“救治伤员之事你就不要再管,带上几个法力高强的弟子,携了法器,速速寻找,掘地三尺也要找到那舍利瑰宝!否则休得回来见我!”
  那印清阇梨头上冒出冷汗,应了一声,转身飞快离去。
  印光方丈看着那年长阇梨调遣了几个僧人,几人飞身离开大厅,重重叹了一口气。魏王朝看他意态焦虑疲惫,也叹道:“方丈为了祭祀劳心劳力,却是如此辛苦!”
  印光顿了半晌,方才缓缓说道:“舍利至宝遗失,的确是让老衲心烦意乱。不过我总觉得这祭祀之中,存了那古怪不妥之处,却又说不出是何种缘由。莫非今夜我等所谋之事,注定不顺?”
 
  第 85 章
 
 
  魏王朝摘了头盔,交给旁边的亲兵,沉吟说道:“那马京瑾与杜猛已死,张西洛重伤,柳碧云昏迷只有半条命在,唯有乔玄朴还在顽抗,胜负关键就在摩呼罗迦身上。”
  印光方丈点头道:“还有那个行钧和尚,明明已死,却又消失不见,此事甚为古怪,每每想起此人,我就如鲠在喉。也许真应该听了独眼叟之言,把这人拦在山外。”
  魏王朝微微冷笑道:“方丈切勿烦恼,那行钧和尚并不在命星祭品之内,无需顾忌。实在不行,我就亲自带了几个本领高强的牙将上去搜索,就算那行钧有降妖之能,也早已是半死之躯,还能兴起什么风浪。更何况末将还是有备而来,单说我带的这三弓床弩,一枪三剑箭,足有千步射程,发时如流星射弹,利不可挡,攻城时,所中壁垒无不摧毁,楼橹皆颠坠。这等利器,用来射杀那一个半死妖僧都是小题大做了。刚才方丈救了我等性命,北庭玄甲军也要投桃报李,为方丈分忧才是。”
  印光方丈听闻此言,微微一笑,拱手道:“多谢将军!暂且等上片刻,看那镜中情形如何,方才我听了乔玄朴要引那二星君探寻地下洞穴,若是摩呼罗迦真挡不住这些人,那老衲也便要出去活动筋骨,会一会那妖星和道人。至于那行钧师傅,就拜托将军料理了。”
  两人正说话间,地下微微颤动,印光和魏王朝同时吃了一惊,朝地面看去。那边行伍中有几个甲士余悸未消,惊叫道:“莫非又是妖物作祟,引发地动了?我等还是快逃!”魏王朝闻言大怒,喝道:“喧哗乱纪,扰动军心者斩!”
  魏王朝怒目而视,队列中登时响起几声惨呼,有几人软软倒下,旁边几个百长手持染血刀剑,表情凶狠,左右环伺而立,众军士皆是悚然肃立,再无敢出声者。
  魏王朝转过头来,向印光方丈拱手道:“魏某治军无方,方丈见笑了。”那印光和尚却是凝神望着地面,脸上有错愕惊喜之意,魏王朝见了不解,问道:“方丈为何面露喜色?”
  印光方丈噫了一声,伸手指向大厅法阵边缘,说道:“将军请看那处,可曾见有什么异状?”
  魏王朝闻言向那处看去,但见众僧做法诵经是在大厅正中,那法阵边缘却起了些许变化,五个方位地面之上浮现莹莹赤光,那光渐渐明亮,如同地心熔岩喷涌之状,在地面上曲折盘旋,构成不同图案,有的勾陈尾指北极巅,有的最上三星周鼎形,有的九星如钩苍龙尾。靠近察看,一幅幅星图却是瑰丽炽热,霞彩缭绕,望之令人目眩神迷。
  魏王朝和印光方丈沿着那法阵边缘踱步而走,印光看得是喜上眉梢,呵呵而笑;在阵中的那些僧人也发觉异状,口中虽是未停下念诵,但脸上都浮现出悲喜交加的神情,一些人流下泪来,用衣袖擦拭连连。
  魏王朝看那些僧人表情,虽然心中依旧困惑不解,却知道此像不是坏事,仔细查看时,那五个图像中有四个灼灼发亮,剩余一个却是半明半暗,有如炉火将熄,风中残烛一般。他忍不住问道:“末将愚钝,还请方丈告知,这法阵边缘上,炙红图像却是何等含义?”
  印光方丈抚掌大笑道:“将军有所不知,这几个图案正是代表了祭品命星归位。方才老衲还忧心忡忡,担心那几人走脱出去,祭祀失败;现在看来,这五人竟是全部命丧于此,我们今夜竟是要大功告成了,真是可喜可贺,也不枉费了我这诸多弟子献出性命!”
  魏王朝听闻此言吃了一惊,似有不信之意,脸上也出现了欣喜之情,说道:“此话当真?那乔玄朴已然毙命?方才那两颗妖星做法,直弄得地动山摇,末将还以为那摩呼罗迦支撑不住,没想到竟然这样取了乔玄朴性命,方丈果然手段高超,运筹帷幄!”
  印光方丈指着稍远处一图案,颔首道:“将军请看,那边便是乔玄朴对应七杀之星,也只有三颗祭品命星身死魂灭时,星图方才亮起,那乔玄朴定然是为摩呼罗迦所杀。至于其中详细情形,我等还一时不甚清楚。”
  魏王朝笑道:“五星中最棘手的那颗都被方丈拿下,此番祭祀却是圆满了!”
  印光方丈捻须而笑,不住看着法阵边缘那星图,目光落到那半明半暗图案之上,却是咦了一声,魏王朝随即也望向那处,说道:“那个星图好似与其余不同,还未完全燃起?这是何等道理?”
  印光方丈点头道:“那是太阴之星,对应之人便是那相国小姐柳碧云。”
  魏王朝奇道:“其余四人皆死,为何柳碧云能独存?按理说她一娇弱女子,应是最先送命的那一人才对。”
  印光说道:“除那五人之外,还有行钧和侍女崔花影二人,也许是这两人还在挣扎,护了那柳碧云向外逃去。”
  魏王朝说道:“定是如此,不过那柳碧云星图半明半暗,又是何意?”
  印光冷笑道:“那柳碧云身中尸毒,昏迷不醒,送命也是顷刻之间的事情,就算她和行钧会在一处,此处有如铁桶一般,被诸般法阵围住,连那二星君和乔玄朴都死在此地,那半残的行钧师傅,又能逃出几步路去!”
  两人正议论间,那阵中年轻僧人高呼一声,说道:“禀方丈,御镜法阵成型,可以窥视外间情形了!”
  印光喝了声好,同魏王朝踱步来到阵前,几面镜子已经有景象出现,其余的也隐约有物模糊映出。两人抬首向半空中一面银镜看去,但见外间山体倾塌,地上巨坑延绵,庙宇院墙早已碎为齑粉,地面冰层覆盖,怪岩耸立,各色符箓混杂鲜血洒了一地,简直不能辨认出这边是方才那山中寺庙。
  印光和魏王朝两人看了此景,都是心惊肉跳,后面一众僧人也是看得如痴如醉,不少人呆得忘了诵经,那法阵登时紊乱了片刻。魏王朝喃喃自语道:“这却是何等怪力相搏所致,难怪说那摩呼罗迦有神魔之力!”
  印光方丈将袍袖一拂,喝道:“众弟子,速速找到柳碧云所在位置,还有那行钧藏身之所,我定要那二人将性命留在此地!”
 
  第 86 章
 
 
  众僧人齐声应了一声,各自振奋精神,高声颂唱,那半空中的镜子一面接一面闪烁起来,越来越多的景象映射在其中。印光和魏王朝凝神逐一察看,不多时便看到张生尸身伏倒在地,两人相□□头一笑,接着便又发现那乔玄朴残躯,以及石化的两个星君。两人上前,对着镜子仔细端详了一阵,见那乔玄朴虽是已然暴毙,但仍旧面目狰狞,口中尖牙暴出,额生双角,身旁还有撕裂的两片黑色羽翼,散乱丢在地上,周围血污阵阵,符箓如同片片琼英般洒落一地。
  魏王朝看得吃了一惊,说道:“我记得那乔玄朴生前神采飞扬,样貌不凡,怎地死时却变成这般凶恶形状?”
  印光方丈仔细端详了一阵,捻须说道:“正常炼气之士不应如此,这等情形却是入魔失败之状,我猜他定是和摩呼罗迦相斗甚激,迫于形势,用了那诅咒禁术,也许法术失败,反噬自身了罢?便是那崇玄馆之人,也禁不住魔神之力的诱惑。”
  魏王朝骇异嗟叹了一阵,皱眉说道:“这乔玄朴如此之难对付,选中此人做了祭品,是否风险太大了些?倘若五人中再有一人法术和他相仿,几人并在一处,同心协力,我等岂不是要遇到天大麻烦?”
  印光方丈笑道:“艰难困苦,玉汝于成。正因为此番是终极大祭,所以命中注定要许多波折,若是那五人随随便便就能被业障杀死,这祭祀焉能为神明所喜?如此那般,我等获得的神明赐福之力就会少上许多。”
  魏王朝点头称是,正当此时,一旁有人呼喊:“找到侍女和太阴星了!”
  印光方丈微微一笑,说道:“好!把那面镜子转过来。”
  说话间,一面星云镜从半空缓缓落下,垂在方丈和魏王朝面前,二人向里看去,但见崔花影背了柳碧云,手持一把宝剑,挣扎在乱石从中,跌跌撞撞而走,每走上一阵,便要停下喘息,那姑娘身上汗出如浆,发丝散乱,意态甚是狼狈。
  魏王朝和印光方丈看了一阵,印光叹道:“真未曾想到,这两个女子如此顽强,连那健壮男子、不凡术士都早已丧命,这侍女竟然还在苦苦支撑,确实也是个了不起的姑娘。”
  魏王朝也喟叹了一声,说道:“若不是此二人命中注定丧生于此,我都几乎要动了恻隐之心,真是不忍看着两个女子葬送在妖物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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