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下。”邵庚冷声道。
即便还未训练结束,七凤的实力也不该如此不堪,更何况他们是他一手教出来的,变成现在这样的局面让他着实有些气恼。
凤一和凤三堪堪稳住身形,扶着剑有些瑟缩地退到了邵庚身后。不用多说,此次人界之行结束之后他们定然少不了一顿罚,说不定还要吃打魂鞭。
齐钺冷笑道:“诸位离去之后,府上的丫鬟竟告诉我大人死在了书房。”
他一顿,目光如毒蛇一般紧紧地盯住邵庚的眼,“邵公子可知道是谁杀了我家大人?”
邵庚风轻云淡道:“不知。”
齐钺目中狠意更甚:“可国师府上布防严密无一处疏漏,不可能有外人进来害了大人,更何况大人身手非凡,绝不可能会被寻常歹人陷害。除了你,齐某实在想不到还有谁能杀了他。”
邵玉眨了眨眼,心虚地往邵庚身后藏了藏。齐钺注意到她的异样却没多管,只是目光紧锁在邵庚身上。也不怪他如此,毕竟邵玉模样娇小柔弱,鸣沙身材高大健壮,又有高超的武艺在身,齐钺说什么也想不到真正杀了鸣沙的人是她。
邵庚苦笑道:“真不是我杀的。”虽然他当时确实动了杀心,但他还没来得及动手鸣沙就没了呀。
齐钺却以为他还在死鸭子嘴硬,气得笑了:“那么邵公子不妨和齐某说说,到底是谁杀了他。”
邵庚缓缓垂下眼眸,对上邵玉的双眼。齐钺疑惑地跟着望了过去,只见佳人水眸清亮,带两分好奇与不解,显得格外无邪可爱。
“你的意思不会是说,是这位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玉姑娘杀了我家大人吧?”齐钺嗤笑道。
邵庚正色:“正是如此。”
“还不肯说实话!敢做不敢当,像你这样的人枉为兄长,更枉为男子!”齐钺怒道,“想来这块牌子对你们来说也是没有用处了,倒不如由我毁了得了。”
说完,他自胸前拿出一块棕褐色的木牌,在手中稍作停留之后便一副要砍掉木牌的样子。
看清木牌的全貌后邵庚眉间拧成一座小山沟,邵玉则看着木牌奇道:“这不是我的牌子么,怎么在你这儿?”
齐钺的余光一直在暗中观察他们的神色,盘算着这块木牌的价值,现在看来这块牌子应该对他们来说很重要。越重要他越要毁掉,他眼睛一眯,手掌的力气几乎要捏碎木牌:“上天仁慈,特地派我来给大人报仇。”
“齐公子若将木牌交出来,邵某愿意随你回去任凭发落。”邵庚一改方才的轻快,沉声道。
“呵,发落?难道发落了你,大人就能回来了吗?”齐钺越来越激动,神色透出几分疯狂,他的手指还在不断的加力,木牌隐隐出现了几道裂痕,“今天,你们谁也别想活着离开这里。”
最后一句话他几乎是吼出来的,随着这句话的落下,木牌终究还是在他手中化作齑粉随风去了。
邵玉苦恼地望着空中四散的粉尘:跑得好累,有些想念魔宫的软塌了呢。
第24章 回去
命牌碎了。
邵庚的神情随着齑粉的飞散一点点变得冰冷起来,终于有了几分魔界右使的威严与肃杀之气。
齐钺欣赏着他隐忍不发的愤怒,哈哈大笑,忽闻剑出鞘的声音,寒光一闪几乎刺痛他的眼,他下意识拔剑以剑相抵,邵庚却以更快的速度又攻向他另一侧。
沉重厚实的装束对他似乎没有丝毫影响,和他平日翩翩公子的温和模样不同的是,他的剑又快又狠,招招致人要害,没有一点花哨多余的动作。
树林里响起叮叮当当刀剑相接之声,凤一、凤三和正好被士兵押过来的凤七看得目瞪口呆。
没想到没有灵力的法修的剑也可以这么快。
短暂的几次来回之后一声脆响,齐钺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剑被他劈成了两截,邵庚竟以持刀之势一招劈断了齐钺的剑。
世人不知,邵庚刀法其实是远胜于剑法的,不过当年老君上随手扔给了他一把剑,他便再也没用过刀。
邵玉一脸崇拜地看着邵庚,小声地“哇”了一下,邵庚受用地瞥了她一眼。
昔年他的占卜之术不尽人意,鸣沙就将天下失传已久的剑术交给他,自此之后打败无数高手,连鸣沙都说青出于蓝胜于蓝,如今却被邵庚三两招化解。
这人到底什么来头?他终于有些怕了,握着断剑后退了几步想要逃。
邵庚剑指他的鼻尖:“刀剑无眼,齐公子可要小心了。你若带着你的虾兵蟹将从此离去,邵某不会动你一根毫毛;若是你还要再三阻挠我们,邵某的剑就没那么听话了。”
齐钺不甘心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剑:“行,你放开我,我带他们回去。”
邵庚眉眼一低,顿了一下才收回剑。齐钺拾起地上的断剑走了几步,背影在树林里越来越小,和他一起来的士兵以为真的到此为止了,跟在他的身旁随他一起往来时的方向回去。不少人松了口气,还好小齐大人放弃了,要是非得和那位穿很多的公子交手,他们不知要死伤多少人。
三凤挣脱控制回到了邵庚身边正要松口气,忽有刀刃破空的声音,齐钺不知何时又回来发起攻势。
这一招破釜沉舟他带着赴死的决心,一定要杀了邵庚。
邵庚面无表情地劈开断剑一脚踢飞了随着断剑一起飞过来的齐钺。
拼死一搏的一剑失败了。齐钺吐了口血,心灰意冷地闭上眼。
凤一拔剑指着他的脖子,凤三和凤七将他捆了起来。
局面太过戏剧化,士兵们看傻了眼。凤一回过头恶狠狠地喊道:“看什么看,要是想活命都滚回去,就当这小子已经死了。”
毕竟只是府兵,纪律要比正式军队差不少。听了这话他们就像得了免死金牌,忙作鸟兽状散去了。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邵庚将剑束回腰间,声如击玉:“你永远不会知道的人。”他身姿颀长,气质超然,睥睨间如神祗般清贵。齐钺分明是站着,他却觉得自己像地上的蝼蚁一般在仰望他。
既矜傲,又带着些煞气,这是和楚宫中的皇子完全不一样的气质,可笑的是他先前竟以为邵庚只是身份尊贵是以难免态度傲慢。
作为魔界入口的那棵树忽然有微弱的灵气波动,一眨眼,一个男子凭空从树身里穿了出来。
领头的红衣男子打量了一番周围的环境,目光迅速锁定在邵庚的身上,邵庚岿然不动,他走过来跪下行礼道:“凤二见过右使和君上。”
邵庚蹙眉:“你怎么来了?”凤二莫名出现在人界这可不是好消息,许是魔界有了变故。
凤二看了一眼绑在树上的人,凤一接收到他的眼神一掌劈晕了齐钺。
他面色沉重地说道:“回右使,属下奉命在南方寻找莳花君的线索但毫无消息,在回京都时发现一路上不知怎的,魔界内斗十分频繁,有好些个地方部族换了首领,属下担心有仙族和妖族的人趁乱安插暗桩,连忙联系了老五和老六,比对消息后发现如今各地都有这种情况。”
“朝堂如何?”
“除了有几个老族长回乡解决内乱时意外身亡,其他人没发现出了什么乱子。”
“嗯,是该回去了。”
两人一来一往地商量着魔界的政事,半点没想起在一旁干巴巴地望着的魔界正主。她也不恼,露齿笑道:“终于可以回宫咯。”
邵庚佯作嗔怪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尖:“命牌没了,看你怎么回去。”
她像猫一般眯着眼睛“哼”了一声,模样颇为无辜可怜。
凤二垂着头暗暗看稀罕。许久没见他俩,不知怎的感觉他俩的相处方式好像和以前不太一样了,以前他俩也很是亲昵,但好像也没这么亲昵。
“君上的命牌弄丢了?不如属下去将稻州官提来想想法子。”凤二道。
这法子简单粗暴,听着十分可行,邵庚颔首,凤二一个旋身又穿进来时那棵树的树身。
过了没多久,几日没见的稻州官被凤二提着衣领来了。
凤二大人气势凌厉手段粗鲁,稻州官被他吓得趴在地上哆嗦个不停,全然没了初见时的神秘沉稳,他抖着嗓子头也不敢抬地叩头:“小小小,小官拜见君上,拜见诸位大人。”
邵庚开门见山道:“君上的命牌没了,你可有法子带她回到魔界?”
“这……还能找到吗?”稻州官悄悄地抬起眼,小心翼翼道。
邵庚嘴角噙着笑:“若还能找回来,要你来做什么?”
“是下官愚笨!”他气势迫人,稻州官干笑着打了一下自己的脸,“法子当然是有的,只要让下官回州庙为君上重铸一块命牌就好了。”
“要多长时间?”
“两刻钟就行。”
“凤二,带他去。”
两人来得匆忙走得也匆忙,林子里除了齐钺昏迷着,仿佛方才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右使,这人怎么处理?”凤三看向齐钺,“是杀了,还是放了?”
邵庚道:“尽量不要插手人界生死轮回,否则迟早会遭到反噬。”
这话似乎在歇凤山时邵庚也曾教过,凤三讪讪地行礼缩到一边:“多谢右使教诲。”
邵玉好奇地问道:“什么反噬?”
“福缘散尽,走火入魔。”
虽然不知道这些反噬有多吓人,邵玉还是配合地做了个惊恐的表情:“那我杀了鸣沙会有影响吗?”
这还真不好说。邵庚陷入沉思。
这世上很少有事能困住邵庚,邵玉更好奇了,歪头:“嗯?”
邵庚展颜轻笑,神情调侃居多:“君上若是一直不修术法,应当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况且鸣沙乃鬼族,并非人界之人,君上杀了他也没什么要紧,顶多是鬼族的人会来报仇罢了。”
“看来这是天道的选择,以后你也省事儿了,不必再教我术法了,”邵玉满脸轻松,无所谓地说道,“有你在,我才不怕他们。”
“胡说什么呢。”邵庚忍俊不禁地点了点她的额头。她吃痛地怒瞪邵庚,不过眼中不见怒色,只有满满的笑意。
凤三缩在凤一身后,与凤七疑惑地对视一眼:怎么右使和君上突然就这么亲昵了?
难道他们在国师府里悄悄地发生了什么他们没看见的事?
凤三和凤七有些遗憾地同时叹了口气,凤一拿剑挨个儿戳了他们两个一人一下,悄声道:“想什么呢。”
凤三对着前面打情骂俏似的两人挤眉弄眼。
凤一一看就知道了他们刚刚在想什么,警告地瞪了他们一眼:“这些时日犯了多少错你们自己可还记得?别再生事儿了。右使现在是瞧上去平和,若是真要罚起人来手段从来都不平和。”
说起那莳花君的打魂鞭还是他们亲手执刑的,想到那人的惨状凤三和凤七立即沉默了。这一路上他们的表现并不优秀,回去邵庚还不知道得怎么处置他们呢。
尴尬的气氛持续了没多久,凤二又来了,不过这次他是握着命牌来的。
见到命牌邵庚总算松了口气,这下终于可以回去了。
邵玉笑嘻嘻地握着命牌拉着他的袖角与他走到树下。
齐钺头昏眼花地醒来时发现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了,他身上的绳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解了开来,松松散散地搭在他身上。
竟然捡回来条小命。他叹息着往楚京的方向走去。
国师还躺在书房里呢,他得赶紧回去主持师父的后事。
作者有话要说:
小玉:我就是不上学不上学不上学!
第25章 羞羞脸
离宫多日,宫中事务堆积繁杂,邵庚脱掉身上厚重的累赘后马不停蹄地就去了常辉殿。
在离开魔宫之前,也就是敲定去西北视察之后,他们似乎就没怎么分离过。他陡然这么匆匆离去,邵玉心里感到一种空洞和茫然。
她躺在寝殿下意识摸了下腰间的小鱼绣囊,发现绣囊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她才想起她曾在人界买过一把刀。为了那把刀,她把绣囊里的东西都倒出来不知道扔在哪里了,后来还把刀丢了,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内监来找她时她仍烦着,听到动静,她睨了他一眼。
她本就不喜欢他,见了他心情更是不愉,挥挥手就要他离开,内监欲哭无泪地说道:“君上,臣有要事与您相商。”
真是稀罕,头一回有人要说与她商量要事,往常要说要事的都去常辉殿同邵庚说去了。她勉强耐下性子,狐疑地盯着他:“什么事?”
这话让内监算是看到了点希望,他左右扫视一番,小心翼翼地说道:“君上怎不去常辉殿?”
“我去常辉殿干嘛?”邵玉秀眉一挑。
内监一听眉头立即挤成个川字,常辉殿是历代魔君处理政务的地方,她怎能保持如此置身事外的态度!虽说她不去,啃啃老君上的老本也行,魔界上下还能照着从前的机制勉强运作些年头,可如今有人的野心渐露且有扩张之势,她万万不能坐以待毙呀!
内监越想越为她着急,想起上回她对他的不满,他拿不准这说法是否会再次激怒她被她驱赶,是以话儿在心里过了一遍又一遍,最后只能垂着头暗示道:“您应拿回原本就属于您自己的东西。”
邵玉愣了一下,手掌抓东西似的握了又松:“好好的,都拿着呢。”除了已经不小心丢掉的东西,嗯,比如那把刀。
“臣说的不是这个!”内监摇摇手,“您是魔界的主君啊,您应该……”
内监说话一如既往的不中听,她听到这里已经是蹙起了眉头:动不动就指手画脚,什么你应该我应该的,到底谁才是君上?
虽然她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了下来,但话已至此,他不得不继续说。内监硬着头皮慷慨激昂道:“您才是魔界的正统,怎能任由大权旁落,让右使狐假虎威?”
邵玉敛了神色,一脸冷淡:“滚出去。”
她容色姝丽,气质高华,垂下眼睫时如月神般超然疏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