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监忍着她冰冷的视线,双腿一屈,匍匐在地,姿态卑微,语气反而十分坚定地说:“请君上听臣一句肺腑之言。老君上还在位时右使便权势滔天,野心勃勃。如今君上年幼可欺,他的野心已经是昭然若揭,夺位之日怕是计日以待。朝中上下有半数人屈服于他的淫威,事事以他为先,还有半数坚守正统,誓死捍卫您的地位。”
他的肢体语言太过赤诚,吓得邵玉面上染了几分惊吓 :“你起来,好好地磕什么头。”
“君上若仍旧当臣言是儿戏,臣今天就跪在这里不起来了。”他伏在地上道。
其实他跪不跪在这里都吓不到她,可他这么一个大个头团在她的榻前着实是有些碍眼,这一招兵行险着不管怎么说,对她来说还真有些作用。邵玉气得胸口剧烈起伏:“你这是威胁本君吗?你就不怕我马上告诉邵庚?”
内监苦笑着支起身子,仍旧保持着跪下的动作:“若是如此,臣也认了。”
看来今天不答应他是打发不了他了。邵玉深吸了口气,平静了心神:“你的话我都记下了,先退下吧,再过会儿他就回来了。”
内监惊喜地抬头,仔细地观察了一番她的神色后,发现她似乎确实比几个月前沉稳成熟许多,误以为真将她说服,感恩又激动地磕了个头真的告退了。
烦人精离开后她一个人又在殿内静思,往常谁说些话她都不以为意,可今日不知怎的,内监的话如魔音穿耳,来回在她脑子里晃荡,像空荡荡的瓶子里装了半壶水,不满还老咣当响,烦得人坐立不安,于是迟疑了片刻,她决定去后殿的温泉里泡水。
因为她不通术法却又爱水,邵庚便从其他地方挪了个温泉到她后殿的空地来供她嬉戏。
水汽氤氲,她将脸埋进水里吐着泡泡想:出去的这些日子,她似乎变了许多。
不过她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事,理不明白不说,还平白无故给她添了不少烦恼。思及此处,她的眉间竟罕见地出现了一星半点的忧愁,不过消失的很快,一眨眼就不见了。
邵庚来找她时,破天荒地没在榻上见到她。后殿有些响动,他站在门口听见有鱼儿戏水似的声音,侍人道她已经进去好几个时辰了。
邵庚闻言屏退左右,有些好笑地朗声唤道:“君上?”
水声立刻止住了,空气仿佛滞了一下,她在里间懒洋洋地答道:“什么事?”
她的声音本就清亮,殿内空旷,她的声音显得愈加空灵。
几乎能想象到她说出这话的慵懒神态,一定是黛眉舒展,眉间透着微微的红,杏眸含春,眼底透着勾魂摄魄的水光。她的唇饱满又红润,总是不经意地嘟起,仿佛在邀人一亲芳泽。
画面太过美好,邵庚恍然有种惊扰画中仙子的错觉。
他清了清嗓,端的一身高风亮节:“时辰不早了,该出来了。”
这货虽任性,但大部分时候还是听他的话,这次亦然,听他唤她,没多久便披着湿发自里间迤迤然走了出来。
她不愿让人伺候,擦身子时又没什么耐心,是以出来后整个人都还是湿漉漉的,身上还带着温暖的水汽。
邵庚引着她回到主殿,自架子上取来软乎的毛巾轻轻地为她擦拭起头发,她惯会享受,倒在他腿上像只猫儿似的眯着眼睛酝酿瞌睡。
发才干了一半,她已经舒舒服服入了眠,邵庚怕她醒来不适,叹息着为她施展了净身诀将她收拾了个干净。本想抱着她,将她从腿上挪到软枕上他便离去,可这货似有察觉,在他即将抽手离去时突然抱紧了他的手臂,将他猛地一拽,拽回了宽敞的榻上。
邵庚冷不防被她偷袭,狼狈地摔在了榻上和她肩并肩地躺在了一块。
她睡觉一直都不老实,主殿的木榻他换过,是曾经老君上的两倍,怕的就是她不小心伤了自己。没想到现在倒方便了他自己,偌大的床榻躺了邵玉再加个他,半点不显拥挤。
这货一贴近他,头也不老实地靠过来了,精准地找到了他正扑通狂跳的胸膛。
缓了一阵,他垂眸望向睡得正香甜的某人,目光凝在他痴迷已久的唇瓣上。
鬼使神差地,他无比自然地揽着她低下头轻轻地碰了一下她的嘴唇。
没什么味道,软软的,和她身子一样暖暖的。
骄傲优雅如右使也有这样的时刻——
他忍不住做贼似的偷偷舔了一下,像幼童偷吃大人屋子里悄悄拿的一块糖,有一种隐秘的刺激和快感。
从舔到咬,他无师自通,渐渐地他抬起身子将她反压到榻上,动作也愈加的深入。
邵玉迷迷糊糊地眨着眼醒来时,发现头顶笼罩着一个巨大的黑影,虽然这个黑影块头挺大,但她意外地没有生出危机和警惕感。
嘴里湿湿热热的好像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她迷瞪着眼对上他动情的双眼,震得他立刻清醒。
他到底在做什么?
他撑着木榻坐了起来,羞愧难当地看也不敢看她,匆匆忙忙地离开了。连轻薄的罩衫落在榻上了都没想起来。
邵玉咂巴了下嘴开始回味方才的触感:口感还不错,刚刚他给她喂什么吃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
无语住,脸红了,这应该不算大尺度吧
看到这一章的熟人不要联系我,不是我写的,我不是凰涩写手
谢谢谢谢谢谢谢谢谢谢谢谢谢谢谢谢要脸要脸要脸要脸要脸要脸要脸要脸要脸要脸
饶过我饶过我饶过我饶过我饶过我饶过我
第26章 诀灵
魔宫中有道白影慌慌张张地疾行,低着头踱步的宫人心生疑惑,余光瞥见来人是邵庚,连忙躲到一边为他让开道路。
宫人都对他心有敬畏,不敢多看他一眼,他们若是看了就会发现往日清冷从容的右使面上竟罕见的有几分羞赧。
风凉丝丝的,却吹不散他脸上的燥热,他微红着脸十分懊恼方才的鬼迷心窍。
怎么会对她做出如此无礼的事情?
她什么都不懂便罢了,可他不是什么都不懂。与她人界一行后他似乎有些得意忘形,越发的忘记规矩二字怎么写。况且她方才睡得个人事不知的,他的这番行为不是趁人之危?
想到这一点他既羞愤又愧疚,不知该以何颜面去见她。
常辉殿还有政务堆积,他匆忙地过去坐了会儿却发现自己心乱如麻,根本没办法集中精力去应付,挣扎许久他还是无奈地搁下笔,负手直往宫外他的府邸走去。他甚少回府,老君上对他颇为欣赏,特许他在常辉殿后殿歇息,时日一长,常辉殿的后殿相当于就是他的寝殿。
许久未归,敲响门许久才听到府上的管事慢悠悠地过来开了门,见到他回来还一脸惊讶,愣了一下才将他迎了进来。
管事毕恭毕敬:“大人回来了。”
邵庚无心与他虚与委蛇:“你先下去吧。”
管事心虚地伏身一拜,讪讪地回了自己的屋子。右使官职虽大,府邸却不算很大,府上帮佣也并不多,右使公务繁忙时常落不了家,加之右使对他们素来宽仁,他们这群人在府上整日乐得自在,懒散得很,简直把右使府当了自家花园。
是以他这陡然一回来终于让他们想起来这是他的府邸。不过好在右使似乎心事重重,并没有对他们表现不满。
右使府的主卧内设偏古朴,色调多为黄棕色;摆放不多,一桌一椅一床一柜,柜子旁摆了一盆不高不矮的绿植,为这间屋子勉强添了些生气。
屋子里很少住人,缺少人气儿,一站进来他便莫名觉得有些冷,他不由打了个激灵。魔宫虽大,宫里的人都怕他,可也不像这里让他觉得压抑。
右使府是他来到魔宫为老君上第一次立功时由老君上赏赐的,之后他官职高升,老君上不是没有提过要给他换一处府邸,不过都被他拒绝了。
所以最后只是给邵府摘了牌子,更名为右使府。
不是他喜欢这个宅子,他只是不喜欢变动,况且这左不过是个歇脚的地儿,实在没有必要去特意更改。再说了,他深得老君上信任公务繁忙,几乎一直都在魔宫中脱不开身,对他来说住哪儿都一样。
他的心蓦地静了下来——既然哪儿都一样,他的心里为什么现在会空落落的?
恍恍惚惚还能感受到她的体温,还能看到她懵懂清澈的大眼。他到桌前落座,忽然感觉到腰间有什么东西咯着他,他拿出来一瞧,是那货丢在博古店的小玩意儿——憨态可掬的小金鱼,几串玲珑可爱的血魔铃,叮叮当当的还有些供她放手里把玩的玉石。
她那日随意地扔到地上的东西却被他心疼地一一收起。他有些认命地自嘲一笑:她真的会有心吗?
...
内监得了宫中的信儿,说是右使不知道怎的行色匆匆地出了宫去,连忙又跑到邵玉这边来扇阴风点鬼火,好不容易才说动了她,让她明日到朝会去露个脸。
怕她反悔不去,第二日天没亮就特地从宫外赶过来督促她起床上朝。
邵玉确实是想言而无信的,奈何这内监态度太过坚定,她还迷迷糊糊在梦中呢,内监竟带着一众侍女把她从榻上架了起来梳妆打扮,侍女呈上一盘又一盘黑红交织的衣裳,邵玉不耐一拂手全给拍掉了,急的内监直跳脚:“君上,这是朝会穿的礼服!”
起床气还在,这会儿又要她穿这样丑这样重的裙子,她朱唇微张,果断地拒绝:“丑,不想穿。”
眼瞅着时辰快到了,内监叹了口气,心中也顾不得那许多了,还是任由她穿着往常的白裙大摇大摆地上了殿外的步辇。
今日她有不得不上朝会的理由,否则内监不会今天一定要她出面。
“君上驾到——”宫人长声道。
“参见君上——”
雄伟壮观的黑金色宝殿,空悬数月的主位总算坐了人,却是个轻装上阵的白衣少女。保王派先是眉头挤成川字,然后才说服自己这是老君上的血脉,是他们不得不扶持的唯一正统;另一边的右使派人数较少,都低着头藏起了脸上的鄙夷,心想这新君既无能又无礼,怎配他们辅佐?
脚下乌泱泱的人群莫名有种威压,邵玉皱着眉在君座上不安地挪了一下屁股,还没等她说免礼,外面又传来宫人的声音“右使到——”。
她挑眉望去,那人众星捧月般地被不知名的臣子和宫人迎了进来,他步伐从容沉稳,余光瞥见主座上的她,有些意外地多看了她一眼,然后才恭敬有礼地向她行礼。
她这才有了机会免了这一屋子人的礼,邵庚则如往常一般静静地听着这些臣子们的日常汇报。
“臣有话要说,”内监忽然自一旁正气凛然地捧着本奏章站了出来,“君上已沉稳知事,是时候独当一面了。邵右使应立即交还大权,不该再僭越职权代政。”
邵庚长眉微蹙,沉吟道:“君上愿意参政自然是我魔界幸事,但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冒然将朝政交还给君上,恐怕会招来祸事。”
“这么说,右使是不愿了?”保王派的人面带讥讽地笑道。
他虽确实是这个意思,但由他们说出这话却怪得很。邵玉有些不解地对上他的眼睛,他目光坚定地说:“是。”
事关魔界危亡,现在不是让她儿戏的时候。
这是他头一回这么果决地表态,保王派的人怒色难掩,而拥护他的右使派却是喜不自胜,往常右使总是含糊其辞不肯表态,这回他算是摆明了立场,是要争权了吧?
见他这么直接地承认,内监面色凝重地向邵玉使了个眼色,在来时的舆驾上他就与她说过诸多道理了,邵庚自老君上在世时便包藏祸心,觊觎君位已久,如今君威不振,他更是步步紧逼,恐怕过不了许久,他就要逼这懵懂无知的小君上禅位了。
然而到底谁坐这位置对她来说没什么区别,邵玉别过脸目光落在两派大臣边上的柱子上。她一身轻松仿佛全然置身事外,显然不将这紧张严峻的事态放在心上。
内监恨铁不成钢地扶额,邵庚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近日以来魔界各族首领换了个遍,我不过离去数日,这朝会上也多出不少新面孔。为防异族小人趁虚而入,特派七凤与内监着手调查此事。”
内监俯首领命,藏入阴影的脸上却是一派不屑。
忽然有人自中间零星的中立派里走出来,朗声道:“既是内忧外患,君上身边更少不得人,君上的安危直接影响魔界的政局。诀灵恳请增加君上身边的防卫。”
此人不卑不亢,姿容俊美,长袍微动,翩翩似仙。邵庚对这诀灵有些印象,是司掌祁水水域的水族首领,只是往日行事龟缩低调,今日却不知怎的竟抬头挺胸敢直言上奏了。
“君上身边有我足够了。”邵庚面无表情地回绝。
诀灵含笑:“右使公务劳累,总有分身乏术之时。”
邵庚眯眼:“依你之见,谁能堪当此任?”
“诀灵不才,毛遂自荐。”
邵玉有些委屈地看着他们一来一回:怎么就不问问她这个正主的意见呢?
邵庚似有所觉地瞥过来对上她的眼:“君上以为呢?”
她立马喜笑颜开:“可以。”
邵庚眉头一跳,强压住心中的失望,他淡然道:“就这样办吧。”
作者有话要说:
痛苦卡文
总算憋出个新鲜坏蛋男配
不过很快会下线的!
女主不会喜欢他的!!!!!
第27章 不能替代(增)
朝会之后的第二天。
邵玉睡到自然醒,窗外天光大亮,她伸了个懒腰在榻上赖到困意全无后才拉响了头顶的铃铛。她喜静,不爱被人一团团守着,是以殿内通常只留她一人,可她又是个懒德性,邵庚只好在她榻上放了串铃铛,她若要起身,只需拉一拉铃铛,外面的侍从听到了自会进来。
铃铛一响,门外已经恭候多时的人推门而入。几个宫人呈两列,低着头迈着小碎步进来,一列负责为她更衣洗漱,一列负责整理她的寝殿。这点和人界王庭没什么区别。
一个看上去有些眼熟的白衣男子跪在她榻前,扶起她的小腿温柔地为她穿上绣鞋。
邵庚空闲时也会为她穿鞋挽发,不得空时则交由侍女,总之不会这一切交给一个陌生男子。
她收回脚居高临下地问道:“你是谁?邵庚呢?”
白衣男子从容地单膝跪在地上,现在因一个坐一个跪他矮她一截,气势却丝毫没短,他笑道:“昨日的朝会君上忘了吗?臣是领命照顾君上的祁水诀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