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卉雅看向顾芷晓，想阻止她的决定，但被她抢先阻拦：“都是要的，没必要逃避。你先去上班吧，别迟到了。”
张卉雅叹了口气，松开拦住江离青的手：“你确实已经29了。”
她指着江离青，威胁着，“好好说话，敢动手，不对，敢吼阿吱，我管你是谁，直接上手。”
江离青看着顾芷晓，淡漠地回应张卉雅：“放心，我不会。”
张卉雅退到一旁，顾芷晓转身往里走，江离青跟上去。张卉雅走到门口，小心控制门的幅度，留出一条细缝，佯装关上的模样。
“可以告诉我原因吗？”江离青忍不住地问。
顾芷晓停在沙发前，转过身，语气平和：“昨天我去书房了。”
江离青瞬间明白顾芷晓话里的意思，握紧拳头，问：“你看到了？”
“即使就呆了一个月，应该也会记得我喜欢历史，怎么会想到用关于历史，还是我最喜欢的一段历史作掩护呢？”
“因为你喜欢。用你喜欢的东西盖住它，是不是就能当做你看过了？很可笑的想法吧，但我当时的想法就是这样。”
“不怕被我发现吗？”
江离青淡定地说：“你不会和我住一起。”
停顿了会，继续道，“但你这次到燕市，事情的发展滑出原本的轨道，我怕你受到伤害，只好把你接到我身边。你一直没有主动提进书房，久了，我也忘了。”
“从看完到现在，我一点也不相信，你那个本子拿给任何一个人看，没人会相信这是真的。”
顾芷晓舔了下唇，带着最后一丝侥幸看着江离青，“所以，不是真的吧？”
“为什么觉得不是真的？”
“为什么一定要是真的？”顾芷晓的平和被击碎，“你是谁？我是谁？你是集团的董事长，是江家的继承人，优秀完美。我呢，普通家的女孩，普通的工作，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女孩，堪堪称得上优秀，但绝对不完美。我们不该有交集的。”
“可我觉得现在这样的我才刚好能配得上你。”
“算了，我们没必要自贬。”顾芷晓呼出一口气，快速调整情绪，“江离青，你记忆里的顾芷晓是什么样的？”
顾芷晓没有给江离青回答的时间，帮他作了答，“是活泼开朗是自信乐观，是所有人的开心果，是待所有人都好，是不会寂寞周围围了一群人的顾芷晓是吗？
那如果我告诉你，这样的顾芷晓已经一去不复返了呢？
如果我告诉你那样的顾芷晓都只是她的佯装呢？
江离青，你该清醒了，所有人都可以是十六岁的顾芷晓，唯独顾芷晓不可能是。或者说顾芷晓从来都不是十六岁的模样，只是一张皮而已。”
江离青摇着头：“我不是——”
“我已经想清楚了，你匆忙赶来，应该没时间去想，那我给你时间。江离青，我可以当你喜欢的女孩的替身，但不能是我自己的替身，那样太折磨我了。”
江离青看着近乎崩溃的顾芷晓，把所有话咽下，说：“可能是我太着急了，那我先走了。三天后，我再来找你可以吗？”
“看在我们这一年来还算和睦的相处，希望三天后你可以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
“好。”
江离青转身离开，顾芷晓无力地落在沙发上。走到门口，江离青似是不甘心，转身走回去，他看着惊愕的顾芷晓，淡淡一笑。
“刚刚我的话被你打断了，我想了想还是要告诉你。”
江离青第一次没有过问顾芷晓的意见，直截了当地开口。
“我眼里的顾芷晓是什么样的呢？是活泼开朗是自信乐观，也是喜欢自习课一个人坐在楼梯角听歌。
是所有人的开心果，也是会一个人偷偷在楼梯角抹泪的女孩。
是待所有人都好，也会偷偷抱怨。是不会寂寞，但也甘于寂寞。我认识的喜欢的是这样的顾芷晓。”
这样的顾芷晓，是江离青在楼梯下所听过的不会压抑情绪的顾芷晓，是让他更爱的顾芷晓。
顾芷晓看着叙述冷静的江离青，惊讶的瞳孔慢慢恢复原样，哂笑着：“原来你也知道表里不一的顾芷晓啊，我还以为这世界上只有张卉雅一个人知道。”她看着平静的江离青，“你不觉得可怕吗？”
江离青不犹豫地摇头：“如果你去了解我，了解我的过去，才称得上可怕两个字。抛去外在肮脏的身份，我底子里也不是个好人。
我去过精神病院，当过混混，抽烟喝酒不在话下，打架更是从没下手轻过，把人的鼻梁肋骨都打断过，掰折过不少人的手，在学校，所有人对我都避之不及，像躲瘟神一样见到我就跑。我全身唯一干净的就是那个家伙。”
顾芷晓听着江离青的自述，想到日记本上他笔下的父母，想起那天响亮的巴掌和贬斥的称谓。心脏像被绵软的针扎过，刺痛，找不到伤口。
“顾芷晓，没见到你之前，我很喜欢肮脏的自己，我甚至还觉得堕落得不够彻底。
我想过自己死的地方，应该是躺在人人厌恶的臭水沟，被人发现的时候身上都是在啃食的蛇虫鼠蚁。
但见到你之后，我觉得就算不干净，至少不能死得太早。万一。
万一你后来单身，万一你过得不好，我能有资格站在你面前，有条件让你点头同意。
秉着这个万一，我和燕市的那些人断开，开始拼命学习，考上最好的大学，孑然一身去创业。
我知道我只有成功才可以有能力站在你面前，告诉你一声这一切我只靠着自己。”
“顾芷晓，重新遇见你的那天，我就很想和你说，但总觉得涩牙，不好意思开口。
我想说谢谢你的出现，让我变得这么优秀。不管江离青再优秀，都只是在为顾芷晓优秀。
江离青有多优秀，顾芷晓就比江离青有多优秀。江离青是谁？江离青是顾芷晓的江离青。顾芷晓，永远都是让江离青仰望呵护的顾芷晓。”
顾芷晓看着这样深情的江离青，心里只觉得害怕。他越深情，顾芷晓越害怕。
她垂下头，隐着眼眶控制不住泛上来的湿润，等着吹干。手抓紧沙发两侧的边沿，克制住喉间的酸涩味。
“江离青，如——”
“三天后……”江离青打断顾芷晓的话，“我会给你我的答案。我先走了，你照顾好自己。”
顾芷晓抬起头，只来得及看一眼江离青的背影。泪珠从眼角滑落，顺着滴落在衣服上，顷刻消散。
第34章
门口的张卉雅看不见里面的情形，只能听声音。听了半天，既心疼顾芷晓的自我指责又欣慰江离青的态度。
……
门口的张卉雅看不见里面的情形，只能听声音。听了半天，既心疼顾芷晓的自我指责又欣慰江离青的态度。
门被拉开，张卉雅尴尬地闭上眼睛，咬着下唇，长长呼出一口，睁开眼睛站直，后退一步。江离青把门关上，说：“这三天拜托照顾好她。”
张卉雅看着江离青快被压弯的背，跟上去走到电梯，劝慰道：“江离青，阿吱说那些话不是在责怪你，她是在责怪自己。她和杨屿意你应该是知道的，当初他们之间出了一点事，到现在阿吱都没能释怀。也因为那点事，她到现在都不敢谈恋爱，她很害怕再重蹈覆辙。”
“我知道了。”江离青想着在门口听到的话，问，“除了这件，还有别的吗？”
“没有了。”
张卉雅看电梯门打开，走进去，在江离青还站在原地，问：“不进来？”
江离青没回应，张卉雅叹了口气，按下关门键。门合上的刹那，江离青伸手拦住，张卉雅猛地抬头，立马按下开门键，“没事吧？”
“你说的上次，上上次是什么意思？能告诉我吗？”
“你耳朵还真尖。”张卉雅上一秒惊讶，下一面就感到为难，“但这个……”
江离青明白地收回手说：“打扰了。”
电梯门再次缓缓关上。
“或许告诉你不是一件坏事。”几秒后，张卉雅从里面走出来，身后的电梯彻底关上。
“上次是五年前吧，阿吱那时是个小有名气的网文作者。她在网上认识一个同站的作者，聊了半年多，两个人关系越来越好，时不时会交换文看，那个时候离杨屿意那件事过了一年多。
有天和我说想把他们之间的故事写下来，我说你撑得住就写。
国庆七天，我是打算陪她玩的，结果在她的出租房里看她边写大纲边哭，七天眼睛肿得都睁不开，我又不敢逼她，只能由着她。”
“后来和那个人聊天时，那个人说想看下她的大纲找思路，她个二百五直接就发了过去。
那人夸得天花乱坠，下一秒就把大纲改名换姓变成她的，还臭不要脸的标注是亲身经历。
但阿吱不知道，她又习惯全部写完再发布，两个月没好好睡觉。
好不容易写完，结果刚发布三章就被人说是抄袭。所有人都不信她，连一直跟着她的读者在看到那个人率先发布的大纲和篡改的聊天记录后要么闭麦不说话，要么倒戈批判阿吱的文。
阿吱一遍遍解释，那个人一次次装委屈，直到平台宣布把她那部作品下架后她彻底失去了反驳的念头，就把所有作品全锁了。”
“没过两天，我就联系不上她，情况比之前还严重。我把所有我们去过提过的地方都走了一遍，最后还是回到了燕市的出租房里，报警把她的门给撞开。那个场面，我这辈子都不敢忘。”
“里面的窗户全部用黑胶带缠上，一点光都没有，阿吱整个人缩在墙根，头发脏乱地垂在地上。
抬头看着我的时候，眼睛干得发红，掉下来的眼泪都带着血，脸色惨白地显得墙都发黄，嘴唇上的血凝了厚厚的一层，嘴里一直在和杨屿意道歉。
我知道她又想起了那件事，觉得又一次伤害了杨屿意。你可能不知道那件事对她打击多大，反正我更宁愿她是在气愤那个偷她文的人。这件事就我知道，和你说是觉得，你或许比我更爱她。”
“万一不是呢？”
“万一不是，对不起的也是你对她十几年的等待，对不起年少喜欢她的江离青，反正不会对不起我。”张卉雅说，“你之前打断了阿吱的话，如果我没猜错，或者就算她现在不说，三天后应该也会告诉你。”
“是什么？”
“她和杨屿意分手，不是杨屿意的错，是她。”张卉雅按着电梯下行键，继续说，“是阿吱出轨了。精神出轨，不止一次。”
江离青抬头看向张卉雅。
“这件事哪怕就算阿吱不说我觉得也该告诉你一声。放心，不是为了你，是为了阿吱。我不想下次在小黑屋见到的是一具尸体。”
电梯很快就到达，张卉雅走进去按下一楼，看向江离青，“其实，你比杨屿意更适合阿吱。阿吱就不是个乐观的人，杨屿意又太开朗了，他们只是外形适配。
如果你选择接受，如果你们还能在一起，就好好地把你隐藏了那么多年的爱告诉她，别辜负她，更别辜负自己。有需要我的地方告诉我。”门缓缓关上，张卉雅挥了挥手，“拜拜。”
江离青看着下行的电梯，空洞的眼神满满回转情绪。他知道顾芷晓和杨屿意分手的事情。
2.14号。
在本该的日子里，江离青守着时间跳到00：00都没有任何动态，他感觉不太对，点进空间，只能看三天前一条更改的个签。
“阳光学会了聋哑语言。”
江离青看到那条个签感觉到异样，转身就把那条个签复制到网上查询，找到了出处。
点进跳出来的小说，大致了解了这本书背后的故事。害怕愈演愈烈。
去已经被废弃的高中班级群里找到杨屿意的号，点进空间，里面一干二净。
立马就跳下床，穿上衣服跑到机场，用仅有的钱买了去禾市的飞机票，到她家时天蒙蒙亮。
老位置，他翻了进去。
他坐在顾芷晓单元楼外的木椅上八个小时，有个身影看着有点熟悉的女孩经过走进去，他转头瞟了眼，看到有人走出来，立马把帽檐拉下，低着头。
四个小时后，听见了顾芷晓的脚步声。
“张卉雅，这么冷的天出来散步你脑子是不是有病？”
江离青把头低得更下，帽檐抵着衣服，拿起卫衣帽子盖住鸭舌帽，口罩遮住最后一点白皙。
“饭后散步，活到九十九，听过没？”
“我没那宏伟志愿，活到三十我都要烧高香了，赶紧让我回去睡觉，我快困死了。”
“大姐，你两点才下床，到现在就下地了四小时，啊不是，是十分钟不到。从天黑躺到天黑，你是在朝老年生活超速迈步吗？不对，老年人下地活动都要半小时了，你这是奔向植物人啊。”
“这个想法好，今年过生日我就许愿早日当上植物人。”
张卉雅突然拔高声音，一不小心破了音：“顾芷晓。”
“干嘛？”顾芷晓声音依旧满是不耐烦。
“跟我走，不然断交。”
“你他妈——”顾芷晓的声音戛然而止，又继续说，“走就走，明天再敢来烦我，直接断交。”
“放心，绝对不会。”
江离青听着顾芷晓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后才抬起头，注视她的背影。
他看着顾芷晓的心情似乎不错。站起来跟上去，和她一直保持在若即若离的距离。
他跟着她们去了一条街外的商场，坐着扶梯到最高楼的影院，向徐立夏借钱，跟着选了一部喜剧片。
为了保险，挑了最后一排。在走上去的时候，江离青走一阶，微微抬头看一排的人。
重复到第七排，他看见坐在中间的顾芷晓，怀里抱了一大桶爆米花。他把帽檐拉低，快步往上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