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部影片下来，江离青都能在万千不一的笑声中寻到顾芷晓的笑。
她的笑很好辨认，像颗加了草莓牛奶的薄荷糖，入口甘甜奶腻，到后面，逐渐清凉，时间越拉越长，困意完全消失。
走出电影院，他又看着她们去商场的美食街，边走边买，不一会空空的手上都是小吃，拎不了的两个人只好去休息区坐下。
江离青坐在她后面，和她隔着四五个桌子对面而坐。他趴在桌上，把帽子往后调，拉开一点视线看着顾芷晓。看她一口板烧鱿鱼，一口章鱼小丸子，再来一口奶茶。
塞满鼓起来的嘴就是只爱储粮的仓鼠，捏一捏，能掉出来不少宝藏。
江离青想着，嘴角忍不住上扬。
顾芷晓放下手里吃完鱿鱼的竹签，摸了摸肚子，和张卉雅说了几句话，两个人纷纷站起来，往前走，又往旁边走去。
那里有个扶梯，挡住了江离青的视线。他站起来想要去寻人的时候，一转身，顾芷晓从他面前走过，停在他旁边的垃圾桶，把手里的垃圾扔进去，拿纸擦了擦。
“这么大个商场也不多放几个垃圾桶。”说完还气愤地把纸揉成一团扔进去，再从他面前走过，挽上张卉雅的手一同上了扶梯。
江离青张了好几次的嘴，但声带被顾芷晓的陌生感扼住，被再次的擦肩而过扯出身体，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原地嘲讽自己的软弱无能，但又在看不到人的时候跑上扶梯，仰头看到最上面的顾芷晓，心才安定下来。
陪着回到小区，停在小区门口，目送顾芷晓进去。
江离青陪了顾芷晓四个小时。这点时间里，她的心情一直都很好。
他想，她应该已经想通了。而他也有了机会，可他还没有资格站在她面前，问她一句愿不愿意。
犹豫再三后，他在看不到她的时候转身离开。
江离青自始至终都以为，他们分手只是异地的威力过于厉害。
但从来不去细想，一个爱顾芷晓爱到让他甘愿躲在幕后的人，又怎么能被异地轻易打败。
而一时的犹豫让他们再次错过一次。
或许他当时站出来，走到她面前，说一句你好，到后面细水长流地发展，可能在一起，可能只到朋友，可能那件事依旧会发生，但陪在她身边的不会只有张卉雅一个人。
江离青拳头紧握，手背上的经络分明可辩。
作者有话说：“连阳光都像聋哑人的语言，健康的人连感到陌生都不敢承认。”——《房思琪的初恋乐园》
第35章
“张卉雅。”
“啊！”张卉雅看着突然从旁边窜出来的顾芷晓，吓得挂包的手一抖，包砸在怠
“张卉雅。”
“啊！”张卉雅看着突然从旁边窜出来的顾芷晓，吓得挂包的手一抖，包砸在地上，“你他妈吓死我了。”
张卉雅看着气色恢复不错的顾芷晓说：“你别笑啊，你现在一笑我就害怕。”
“哎啊，放心啦。”顾芷晓挽上张卉雅的手，“加班到这么晚应该还没吃晚饭吧？”
“没。”
“正好，我点的烧烤刚到。”
张卉雅皱着眉头跟着顾芷晓来到客厅，烧烤已经摆在盘子里。
张卉雅坐到沙发上，拿起一个牛肉串说：“你给我交个实底，到底想干怎么样，别让我上个班提心吊胆的。”
“没想怎么样，就是……”顾芷晓说着蹲下身，然后抬着一打罐装啤酒放在桌上，又蹲下抱起一个，一共叠了四个。
顾芷晓累得坐在单人沙发上，手盖在啤酒上，“陪我喝酒。”
张卉雅挑了下眉：“行。”
能主动选择喝酒，不说能想明白，至少不会走极端。
顾芷晓拿出桌上的剪刀剪开塑料封膜，单手打开一个递给张卉雅，又拿起一瓶拉开拉环，和张卉雅碰了下，拿回来有节奏地咕咚几声。
冗长的前奏刚结束，词还有一秒就出来，就被掐断。
怎么听怎么难受。
张卉雅看着几秒就空的罐，眉扬起：“这么猛？”
“不醉不归嘛，不就靠速度。”
“行呗，看在我项目今天顺利结束有一个小长假的份上，舍命陪君子了。”
张卉雅说完，仰头，几秒解决掉。她捏着瓶子中间，捏扁扔在桌上，和顾芷晓相视一笑。
两人同时单手开起新的一罐，扔掉拉环，相碰之后，仰头尽心喝着。
环拉开气一窝蜂往上窜的沉闷，啤酒罐相碰的清脆，到后面大喊的开心，喝酒时的猛劲，扔地的碰撞，组成了一段奇特又顺畅的旋律，在平常的夜晚彻响。
两个小时后，米黄的地毯被绿色占领，只能从缝隙里看到原色。塑料封膜全部被解开，里面还有两瓶在顽强地矗立着。
张卉雅俯在沙发上，脸绪红，眼睛闭着，垂在地上的手倔强地拿着一瓶啤酒，费力地举起来指着坐在地上的顾芷晓。
顾芷晓头枕着沙发面，眼睛同样闭起来，脸色比张卉雅淡一些。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什么事？”
“就去年的高中聚会。姜华和我说是江离青攒的局，在聚会上，他又一直和我搭话喝酒。
妈的！老子还以为他当时是喜欢我，现在一想，三句话不离我最好的朋友，我最好的朋友还能有谁啊！这孙子分明是在探你消息，真是处心积虑。”
顾芷晓拍了下张卉雅垂下的手，愤恨道：“你为什么不早说。”
张卉雅这番话要是早点说，顾芷晓宁愿被大伯一家嘲笑死，也决不会给江离青打电话。
“说什么？”
“说江离青可能喜欢我这件事啊。”
“我早就说了啊，他暗恋你。”
顾芷晓回想了一下，确实有这件事。
“你当时说得跟开玩笑一样，再说了我怎么能相信啊。他那么好，那么优秀，年纪轻轻就有一家上市公司，有教养懂礼貌，长得好看。他比杨屿意还优秀，怎么会喜欢我。”
张卉雅睁开眼，反驳顾芷晓的话：“为什么不能喜欢你？高中的时候，大家只在乎感觉，为什么不能喜欢你？高中的你，开朗乐观，热情大方，很多男生都喜欢你的好哇，就是你太迟钝了，不是没察觉出来就是处成兄弟。”
“可现在的我不是高中的我啊。不开朗不乐观不热情，就只剩下个没用的大方。你知道吗？他在日记本上写我是他黑夜行走的一秉烛灯，可我这盏烛火本身就浑浊不清，连自己都照不亮，又怎么能指引他往前走。”顾芷晓哂笑着，话里满是对自己的讽刺。
“你就是被杨屿意的那段话给祸害了。”
顾芷晓眼眶的热意愈演愈盛，像要灼伤眼睛，话里带着哽咽：“张卉雅，我想杨屿意了。”
“不许想他。你们现在完全不是一路人。”
顾芷晓不甘心地笑了下。
张卉雅从沙发上坐起来，踉跄地走到顾芷晓身旁坐下，眼睛找不到焦点，手朝上指着，话对着顾芷晓说：“顾芷晓，你知道你和杨屿意错在哪里了吗？”
“错在我。”
“对，错在你。错在你好好的恋爱不要，非要玩刺激，你就是个渣女。”
“是，对。我就是个傻白甜的外在，渣女的底子。”
“反省的很深刻，但——”张卉雅不适宜地打了个嗝，“但你做得最错的知道是什么吗？”
“是什么？”
张卉雅手跟着说话声上下点着：“错在你不该在被爱里爱上他。”
“对，你说得对……”顾芷晓赞同地喊破音，“不该在被爱里爱上他。”
“不该在被爱里爱上他，不该在被爱里爱上他，不该在……”
顾芷晓收回声音又低喃了几句，沉醉突然被浇醒，笑意把热气聚集在眼角，“是啊，最大的错。”
顾芷晓看着在旁边像是睡着的张卉雅，手伸过去盖在她身上，靠着她的耳朵说：“张卉雅，谢谢你。”
张卉雅皱眉，举手的时候，顾芷晓机智地往后退，手滑过顾芷晓脸前，打在沙发上。
她看着笑了起来，转了个方向，后脑靠在沙发上，看着暖黄但依旧刺眼的吊灯。
手放在胸口，这个位置被拧成千千结的死扣压了很多年。顾芷晓放任它的存在，它肆意得闷着她所有乖戾的情绪，但就这么被张卉雅的一句话轻而易举地举刀砍断，心胸顿时开阔。
顾芷晓撑不住困意，睫毛睫毛一扇一合，缓缓闭上。
张卉雅看着顾芷晓的心情一天比一天好，嚼着油条，不断瞟着顾芷晓。
“有话就说。”顾芷晓夹着小笼包蘸醋和辣椒油。
张卉雅喝了口豆浆把油条顺下去，开口问：“还是决定要离婚？”
“是确定。”
“为什么？”
顾芷晓把小笼包放在勺子上，看向张卉雅：“之前一直在动摇，对我那么好的江离青怎么可以拒绝。但前天你有句话点醒了我。”
“我？”张卉雅没想到这事里还有自己，“什么话？”
“不要在被爱里爱上对方。”
张卉雅重复了一遍顾芷晓说的那句话，觉得真是一击即中，但有点怀疑它的出处。
“这真的是我说的？”
“你知道为什么每次我有解不开的难题都找你喝酒？”
“为什么？”
“因为你喝醉后有些话简直就是至理名言。”
张卉雅被夸得有些害羞，谦虚地说：“还好还好啦。”
“对杨屿意的伤害已经无法挽回，但至少可以阻止我成为江离青的噩梦。所以这婚非离不可。”
“好！”张卉雅的气瞬间泄掉，“但你莫名就领了离婚证，还挺可惜的。”
“不可惜。我反倒很感谢这一段来的莫名的婚姻，毕竟解开了我的心结。而且我看这下谁还敢说我是老剩女，直接把离婚证甩他们脸上。”
“行了，你就别宽我的心了，你自己想通就好。”
“我已经想通了。就等明天了。”顾芷晓拿起牛奶杯，“希望他也能想通吧。”
“那可难了。”张卉雅摇摇头，小声说。
顾芷晓正在擦桌子，看到桌上张卉雅的手机在震动，望了一眼，是个本地的陌生号码。
她以为是推销，就没管，拿起来放进上衣口袋，继续擦桌子。
震动刚结束，又有了动静。
顾芷晓抽了张纸擦手，拿出一看，还是刚才的号码，她直接挂断。拿起抹布，刚一转身，又来一个电话，还是那个号码。
顾芷晓拿着手机走进厨房，用手机碰了下张卉雅的手：“有人给你打电话。”
张卉雅瞟了眼，眼神有一点不自然，但顾芷晓在拿刚洗好的圣女果没看到。
“推销或者是打错的吧，别管了。”
顾芷晓咬破圣女果，被它的酸涩激得皱紧眉头，快速咀嚼咽下：“连续打了三个，是推销太努力还是打错的太执着？”
“会不会是你哪个客户？不然我帮你接一下。”
“我自己来就好。”
张卉雅态度瞬间转变，顾芷晓看着她，目光审视得张卉雅紧张地咽了下口水，干笑着接起。
“林经理啊，你好你好……”张卉雅指着手机往外走，“你这突然换了电话，我还以为是推销呢，抱歉啊，让你连打了三个。”
张卉雅走出厨房后，顾芷晓听不见一点声音。她若有所思地扬了下眉，转身继续吃圣女果。
张卉雅打完电话回来，顾芷晓已经坐在沙发上看起了综艺，水果和零食全都摆好。
她坐下没一会，就去了洗手间。期间，张卉雅放在桌上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顾芷晓正好丢柚子的皮，抬头一看，还是之前的号码。以为是有急事，就接了起来。
“林经理是吗？卉雅去洗——”
“是我。”
顾芷晓的手一顿，垂下的眼睛往上一抬。
她其实已经记不清杨屿意的声音，有时候提起这个人，甚至连他的模样都想不出来。
但就这样，就这么突然的声音，连自我接受都没有的两个字，让她的呼吸停滞。
张卉雅走出来看到顾芷晓手里的手机，手机壳像极了她前两天刚买的，摸了摸全身的口袋，空空如也，立马跑了过去。
“那个……”张卉雅两只手擦着，不断在舔唇。
顾芷晓看着无措的张卉雅，一句是对张卉雅说的，告诉她，她知道了。一句是对杨屿意说。
“林经理。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想见见你。”
“见我有事？”
还没听到杨屿意的回答，手机就被张卉雅抢走。
张卉雅咬牙切齿道：“杨屿意，我刚才跟你说的话都喂了狗了是吗？”
“张大设计师，这是我的业务，给我。”顾芷晓靠在沙发上，伸出一只手，看着张卉雅。
“这个业务没什么前途，我帮你解决掉。”
“张！卉！雅！”
顾芷晓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每个字说得轻柔，但砸得有力，字字准确无误地落在张卉雅的防线上。
张卉雅取下手机，不甘心地问：“一定要接？”
“给我吧。”顾芷晓的语气没了力，像是对那两个字的妥协。
张卉雅捏紧手机，一会后长叹一口气松开，交到顾芷晓手上。
“说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