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情诗——周镜
时间:2022-02-10 07:56:20

  玩艺术的圈子就那么大,他们又老是出去看展,不免就会碰上熟人,惊喜的想和江尧多寒暄几句。
  他从不教她等,什么工作都不接,聊两句近况就过来问她晚上想吃什么?
  十二月的京都一天冷过一天,柳诗诗看着他低垂下来温柔同她说话的样子,心底某块地方,像前些天拎着浇水壶去给他家窗台的绿植浇水时,因为出神浇一块地方浇了好久,那一块松土便软软的塌下去。
  她在一次暮色四合出去散步遛汤圆时,有意无意的问他没有其他事要做吗?
  江尧单手插进大衣的兜,黑发松散垂在额前,笑意也懒:“我这么个闲人,能有什么要做?”
  其实不是的,柳诗诗成日成日和他耗费在一起的时光里,经常能听到他在电话中推拒无数邀约,他决口不提,她也就撸着汤圆的毛不问。
  闲人。
  从前在一起那会儿,江尧就常常这么说自己。
  柳诗诗那时初入娱乐圈,忙的飞起,他也就成天那么耗着陪她。
  江家是百强企业,势力盘根错节,即便江尧懒得插手,只涉足艺术行当,也架不住有无数人上赶着讨好他。
  他这人最厌恶那些,一向拒得干脆利落,不涉浑水。
  只是后来,有一回柳诗诗拍戏,他来等她时,正好看见大冬天拍完戏,剧组的人都围着女主演嘘寒问暖,没人管她的死活,当时就沉下脸来。
  那之后,江尧一连带着她去了几个场子,非常高调,恨不得警告整个娱乐圈。一向淡泊的人,插手了家里的一部分产业,她拍哪部戏,他就投资哪部,亏盈不忌的架势。
  没人不卖江家二公子的面子,对着她,也连带客气敬畏。
  可柳诗诗彼时真是爱他爱得厉害,反而跟他闹脾气,冷着脸说不需要他这样做。
  江尧揽她进怀,非常不走心的从后面吻她耳垂,哄着说好好好。
  她挣脱开,转过去看着他的眼睛,神色认真:“我是说真的,我不想要你做的这些。”
  他神色仍然玩世不恭,勾她一缕头发:“那我们诗诗想要什么?”
  她抿抿唇,一字一句低声说:“有情饮水饱,我只想要纯粹的爱。”
  多可笑,那时年轻烂漫,图爱图感情,其他什么都不图。
  能不计后果的去爱人。
  不像现在,每一步,每一句话,都是试探。
  柳诗诗在大理石柱前停步,光滑可鉴的柱面上,她神色沉静,眼底全是风月无关的平淡,再不复当年少女时期的灵动无畏。
  如果,如果……
  可惜,哪来那么多如果。
  假期结束的时候,柳诗诗接到的第一份工作就是广告拍摄。
  她有心慢慢淡出,奈何都是朋友来拜托帮忙,推拒不了。
  拍摄约的时间是下午四点开始,柳诗诗中午在江尧家里吃饭,连日外面的餐厅吃腻了,江尧今天特地亲自下厨。
  汤圆从她怀里跑下去,一路向江尧家里面跑,柳诗诗本来盘腿坐在沙发下面的垫子上,正想爬起来去追汤圆,听到江尧说他出去买些东西的声音。
  柳诗诗随口应了,趿着拖鞋匆匆喊汤圆。
  江尧家最里面的储藏室门始终关着,柳诗诗也没怎么注意过,汤圆短腿一路小跑,猛地撞开了储藏室的门。
  门扇摇曳,深秋中午的金光从窗户照进来,将储藏室空气中的灰尘都照得仿佛清晰可见。
  柳诗诗脚步缓慢停住。
  储藏室不大,装修有种过于素净的简单,使其间放置的东西便过于夺目。
  她走进去,拿起门边裱起来的第一章照片。
  露背的蝴蝶长裙,她捧着金色奖杯,是四年前,她拿下影后的时候。
  照片一旁,几乎像是等比放大当时场景的一幅画,安静呆在木质画架上。
  柳诗诗转过头眺望整个房间。
  有很多套这样的照片和画的组合,几乎记录了这些年来,她的每一次得奖和红毯。
  那些照片的角度都不太好,清晰度也一般,不像媒体发出的照片,反而像有人在远远的角落拍下的。
  画要更精致些,将她的每一根发丝,都描绘的发光。
  她在满屋子仿佛电影胶片一样历历可数的回忆里,脑子突然像光下的灰尘,被拉扯的极慢,胶着在粘稠的阳光里。
  作者有话要说:
  推荐bgm《Juste une photo de toi》,真的非常浪漫好听。
  镜某人摸着秃秃的脑袋跟大家说晚安~(也有可能是早安)
 
 
第9章 江月情诗
  江尧回来时,推开门弯腰换鞋的动作突然一顿。
  原本安静的房间里,有温柔缱绻的钢琴声在悄然流淌,音符从房间深处跳跃着蔓延到金光洒满的地板上。
  他把买回来的水果丢在玄关处,悄无声息向室内走。
  钢琴是放在客厅最角落的地方,邻着巨大的落地窗,纯手工打造的上好材质,午后的日光没有任何遮挡的照到上面,也顺带着落到倚在女人腿边蜷成一团懒洋洋晒太阳的汤圆。
  它金白色毛绒绒的毛蹭着灰色的卫裤,往上是她倾泻到腰间的长发,发尾因为静电漂浮在空气中,几缕垂到小巧的下颌,伴随着在黑白琴键上弹奏的纤细长指一起。
  江尧没有出声打扰,安静地站在一旁,直到漫长的一曲终了,柳诗诗转过头来,细眉微微一扬:“你回来了?”
  他没有来得及收回目光,顿了一下,才笑:“怎么突然想起来弹钢琴?”
  柳诗诗合上琴盖,弯腰拎起汤圆抱到怀里摸了两下头,笑得明媚:“看到钢琴,突然想到在米兰没听完的这支曲子,觉得可惜,索性自己弹弹。”
  江尧轻轻蹙眉,想起上次,她分明是听到这首曲子后蓦然低落,以至于他回国都未曾将那盒CD带回来,无关迁怒,只是不想再惹得她不开心。
  现在她怎么会主动提起?
  “对了,”柳诗诗抬起头:“那张CD带回来了吗?现在正好可以放一下。”
  他无奈摊手:“没有。”
  “那听不到了。”她语气里尽是惋惜,手一下一下抚摸着汤圆的头,虽然嘴上说着可惜,眉宇间这些日子以来淡淡的郁结却仿佛薄了一层,被阳光渡上一层温暖的光。
  江尧忽然不想再纠结这个问题,笑笑说:“这不是有你弹的可以听吗?”
  “我弹的不好,”柳诗诗表情释然,耸耸肩:“不是你说的吗?我没有弹尽这首曲子的感情。”
  江尧愣了一下:“我居然说过这样的话吗?”
  “当然,”她认真道:“你还亲自给我示范了一遍该怎么弹。”
  不过就是只示范了前半段罢了。
  江尧从回忆的角落翻出这件极小极小的事,一时有些哭笑不得:“我当时不是觉得你弹得不好,而是……”
  “而是什么?”柳诗诗抬眸。
  他却猝然住了嘴。
  而是他那时候根本没有在听。
  那是什么时候,彼时柳诗诗要拍一个烟雨江南风格的民国戏,住的酒店在晴方湖畔,江尧那一个月闲着,便同她一起住了一个月。
  有天她收工的早,下午两三点就回了酒店,一进门甩了鞋,白嫩脚跟磨得通红,扯下盘好的发髻就扑到他身上。
  他正在擦拭钢琴,来了几天,江南这边有人听闻风声,一再邀约,有拒不过的去了,那人投其所好,说请二公子鉴一鉴这钢琴。
  钢琴是好钢琴,上世纪国外流传来的孤品,顶顶的珍贵,那人笑说放他手里是暴殄天物,江尧也没多推拒,抬抬手就当收下了。
  一感受到身后的柔软,他回身,扬扬手把人接到怀里。
  她还没卸妆,穿着戏服,头上是玉兰油的香气,眉眼画着民国旧时大家小姐的柳眉软眼。
  他手扶在她腰间,一圈莹润的珍珠镶在蕾丝上,不盈一握。
  那姑娘胸前柔软从他上半身蹭过去,好奇地看着身后的钢琴:“你怎么还买了架钢琴?”
  待江尧解释完后,她极其兴奋,说这么好的钢琴要弹一次才不亏。
  江尧靠在钢琴旁,看她挺直了腰背,十分郑重的洗了手才摸上钢琴。
  穿的是窄腰宽袖旗袍,米杏色,盘扣一路延伸道立领,勾勒出美好修长的脖颈曲线。
  因她坐着,旗袍下摆收上来,小腿纤细匀称,一小节白色绸缎的内衬隐隐透出来。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含而不露的妩媚最是勾人。
  他压根都没听她弹了什么曲子,视线所及全是嫣红的唇,以及布料贴合的曲线。
  一曲终了,柳诗诗问她弹得怎么样,他随口胡诌,鬼迷心窍般从身后环住人,侧着头去吻肖想已久的红唇。
  那些疯狂的,快然肆意到令人欲罢不能的日子。
  现在骤然提起来这个事,江尧看着眼前人好奇的目光,张了张嘴又闭上。
  他轻咳两声,转移话题:“买了草莓,要吃吗?”
  柳诗诗清晰地看着他眼神逐渐慌乱,不解,但也没有再追问,抱着汤圆坐到沙发上开始看下午要拍摄广告的脚本。
  草莓被洗干净放到透明玻璃碗中,端到茶几上,她顺手拿一颗,一边吃一边翻过一页。
  京都进入十二月底,风寒刺骨,拍摄却要在室外,还要穿某奢牌明年春季的新款高定裙子。
  柳诗诗十分淡定,她都能穿着露肩裙在零下的天气走红毯,步步稳得生莲,根本不在乎这点。
  这次拍杂志同时也是为了配合新电影宣传,到拍摄基地见到梁思远,他上来笑着打打招呼:“最近休假休得还好吗?”
  “还不错,”柳诗诗故作叹息:“就是又要开始电影宣传期了。”
  “还想一直偷懒下去啊?”梁思远曲起手指,轻轻点点她的额头:“该回来工作了。”
  “我就是个劳碌命。”柳诗诗调侃自己,跟着造型师进去换衣服。
  这一场拍摄很漫长,从黄昏的光一直拍到午夜,凌晨黎明升起的时候,柳诗诗都快冻得没有直觉,仍然脱下大衣坐到楼顶天台,在冉冉升起的霞光里仰起脸,让摄影师一遍遍捕捉最美好的瞬间。
  结束拍摄时是五点,她裹起小谭披过来的衣服,手握成个拳头轻咳。
  坐上保姆车,仍觉得胃里一阵阵痉挛的痛。
  柳诗诗一直没来得及看手机,下了车头晕眼花,一路扶着电梯上楼,按密码时手颤抖得几次按错。
  她靠在门边缓了一会儿,刚想准备再去按时,旁边门咔哒一声打开,江尧皱着眉出来:“现在才结束?怎么不接电话?”
  “手机关机了,”柳诗诗揉揉额头,终于按对密码推门进去。
  半只脚还没探进去,突然离地腾空,她被人拦腰抱起,连惊呼都忘记掉进江尧的怀里。
  江尧紧皱着眉,腾出一只手碰碰她额头,喃喃道:“发烧了?”
  “什么呀?”柳诗诗反应过来,努力想挣脱:“我是困的,睡一觉就好了。”
  他盯她两秒,无视反抗,径直抱着她走出她家,回到隔壁,把她放到沙发上,弯腰去茶几上找体温计。
  柳诗诗按着额头,忍着一肚子莫名其妙的气,试图跟他讲道理:“江尧,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最清楚,我就是累加困,没有别的。”
  他找出体温计,随意嗯了一声算是应她的话,俯身递过来体温计:“张嘴。”
  柳诗诗来了脾气:“我说我没发烧你是听不懂还是怎么着?”
  江尧的神色已经很淡了,盯着她,似乎下一秒就要不悦,然而他却只是捞过她冰凉的手,放到自己额头上,又放到她额头上:“你告诉我这是没发烧?”
  手下温度差异明显,柳诗诗一时语塞:“我热的。”
  他笑了,声音软下来:“就试一试。”
  她被逼无奈,张开嘴含□□温计试了五分钟。
  最终显示的温度是37.8度,柳诗诗看着数字,迷迷糊糊的,还在嘴硬:“这是低烧。”
  江尧也不跟她废话,手撑到她两侧,语调不容质疑:“去医院。”
  “不去。”
  “……”
  他再次把人抱起来。
  “都不到38度去什么医院啊?”柳诗诗这次真的奋力挣扎:“你有没有生活常识,这就是低烧,连退烧药都不用吃的低烧!”
  江尧不管不顾,直接拎起车钥匙。
  柳诗诗安静下来,躺在臂弯里仰头:“我真的不想去医院,我好累,江尧,想睡觉。”
  他脚步一停。
  低头,怀里的人耷拉着脸,没精打采的样子,因为发烧脸和耳朵根都通红,声音也微哑:“真的很困很困,我现在只想去睡觉,吃个退烧药睡一觉就好了,去医院好累。”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
  大家都放假了吧,快快乐乐过年!感谢在2022-01-25 01:08:04~2022-01-27 23:04: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猪小红啊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章 江月情诗
  六七点钟,晨光初破,天边鱼肚白一点点升空,天高地阔间有一种冬日特有的洁净。
  她轻的像没骨头,嗓音干哑,轻轻地说,江尧,我好累,我想睡觉。
  很难说是什么感受,那句话像直接穿过了他的心口。
  江尧妥协,任她回自己家睡觉。
  柳诗诗从浴室卸完妆洗完澡,听见门把手松动的扭动声,看过去,江尧穿着大衣,狭着风的凉气,拎了个小袋子进来。
  她没精打采,懒懒地报了个抱枕倚在沙发一角。
  江尧洗了个玻璃杯,冲了一杯褐黄色的冲剂,递到她面前。
  柳诗诗困得眼皮都睁不开,接过来一股脑喝完,连招呼都再没跟他打,自顾自回了房间拉上窗帘睡觉。
  太累了,本来以为会像以前一样沉沉睡过去,一觉醒来又是神清气爽,谁知道居然闭眼就开始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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