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玉鹏对二肥子招了招手说:“二肥子!我先去处理点儿家务,回头咱爷俩再唠啊!”
说完,他忙三火四地去追小顺子。
二肥子对老四说:“四哥!明天就结婚了,咋没看着新娘子呢?”
老四说:“看啥,跑了!”
二肥子说:“那好啊!跑了,我再给你找一个!”
说完,他走到轿车旁,打开车门,从里面款款而出的正是巧云。
“啊!巧云!”
二肥子说:“四哥!这么好的新娘子你咋不好好看住啊,要不是我们老陈手疾眼快,险些出了车祸!”
“是吗!原来你们见面了,怪不得你什么都知道!”
八吵吵说:“快回家吧!有嗑家唠去!”
老四说:“你们先走吧!我俩迎迎我的那些同学!”
周玉鹏追上小顺子,劈头就打。
“我让你骗!我让你骗!”
小顺子疼得在地上直打滚,哀求说:“二叔!别打了!别打了!我再不敢了!”
周玉鹏一边打一边说:“把钱痛快给我拿出来!”
小顺子乖乖地掏出钱:“我拿,我拿!给,都在这呢!”
周玉鹏说:“你不学好,今后不许上这屯子来!”
“嗯!我不来了,再也不来了!”
“你奶奶这辈子容易吗!老了老了你还不让她省心!”
“二叔,我错了!”
“你要再上你奶奶家去我打折你的腿!”
“我不去了!再也不去了!”
“滚!远远地滚!别让我在看见你!”
“我滚,我滚。”
小顺子爬起来就跑。
小顺子跑到三聋子这儿一闹,让十五婶心灰意冷啊。
她叫过三聋子说:“老三哪!走这步,你就不怕我拖累你?”
三聋子不解,“咋的了,小婶儿!你咋问这话呢?”
说完,他自觉走嘴,忙改口说:“你看我,又叫小婶儿了!”
十五婶儿说:“叫小婶儿就叫小婶儿吧!别改了!”
三聋子说:“你这到底怎么了?你可别吓唬我呀!”
十五婶儿神色黯然地说:“老三哪!我看咱俩这事儿还是算了吧!”
三聋子一惊:“什么,你说什么?”
十五婶儿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说:“我说咱俩这事儿还是别办了!”
“咋,你后悔了?”
十五婶儿拭了一把泪说:“我不悔,只是看你苦巴苦业的,不忍心哪!”
“你有啥不忍心的?”
十五婶儿叹了一口气:“咳,你没看着吗,我这拖儿带女的没头啊!你利手利脚一个人多好,自己挣钱自己花,想穿就穿,想吃就吃!”
“珍儿呀!尽说虎话,自己挣钱自己花有啥意思,吃御宴也不香啊!”
“可你不该跟我俩受这份儿拖累呀!”
“你说那话不见外了吗!我三聋子这一辈子,连做梦都想,我啥时候能有个儿子呢!可我没那个命啊!看着老德子拿他那四个儿子,像眼欢儿似的,我打心眼里羡慕,总想让他把那老四过继给我,可他老德子就是不撒嘴呀!也是,谁身上掉下的肉不疼啊,能舍得给人吗!现在好了,托你的福,我也有儿子了,有孙子了!”
十五婶儿痛心地说:“可我那儿孙不争气呀!”
正说着,周玉鹏急匆匆地进了屋。
他掏出一把钱交给三聋子说:“三……三叔!小顺子在你这拿的钱我给你要回来了,你揣好了,别再上他的当了!”
三聋子说:“你拿着吧!明个办事儿不还得用吗!”
周玉鹏说:“不用你拿钱,你俩的事儿就交给我吧,等把老德子家事儿办完,我风风光光的好好给你们办场婚礼!”
王永德家的坐堂客(读qie)陆陆续续的都上来了,奶奶也终于盼来了老姑他们。老亲少故又是几年不见,嘘寒问暖好不亲热。
“他老姑,咋这时候才到呢?”
“火车晚点了!”
“他老姑父咋没来呢?”
“剧团搞汇演,他离不开!”
老姑从车上拿下东西交给老三媳妇,她走到奶奶跟前说:“娘,你好点了吗?”
奶奶说:“好了,好了 ,都惦心我干啥。”
奶奶瞧着三媳妇接过来的东西,埋怨道:”瞧瞧,一来就买东西,得多少钱哪!”
老姑说:“没钱你给我点呗!”
奶奶笑着说:“我可没钱!”
这时候周玉鹏风风火火地走过来闹吵吵地说:“呀啥!辽河涨水了咋的?这鱼鳖虾蟹都顶上来了!”
“这死大煽乎,底大襟都搧乎出飞边来了,还搧乎呢。”
周玉鹏说:“都快进屋,坐堂客不是外人,别装相,都带多少钱来呀?”
老姑说:“钱不能少带了,连过年压岁钱都给你预备出来了,就看明天这出戏你咋唱了。”
有人说:“周一瓶啊!今晚你少惯点猫尿,明天可别耽误事儿。”
周玉鹏说:“中了,少说两句吧,不能把你当哑巴卖了。都没吃饭吧,放桌子,放桌子,今晚儿先对付一口,要做席等明个,好饭不怕晚。”
众人寒喧着进院。
王永德,永德妻拦住大煽乎,埋怨说:“你这支客人咋才来呀?”都把人急出霍乱症来了。”
周玉鹏假模假式地掏出小本和铅笔说:“不用着急,你那点儿事我早你纳目好了。”
他用舌头一边舔着铅笔,一边在纸上划拉着说:“娘家客打一百四十人,小孩儿十五个,坐堂客算二十,这屯子百十来户,一户打三人儿,五十席差不多,前院八扯子,后院大下巴,东院儿……东院不行,炕上那个瘫巴老头没处消化,西院中,再加上你们这屋里,外头,两悠悠下来了,捞头忙的还搁二忙子 ,那小子干活 ‘刹楞’,来福子烫酒,六歪子涮碗……”
六歪子正好打院里出来。周玉鹏揶揄地:“我说六歪子!,你可得把你那手指盖铰铰,袄袖子挽上点。”
六歪子不服地说:“你把你个人那□□好好缝缝比啥都强。”
说完他要走,永德妻又把他拦住了。
“六歪子!咋走了呢,吃完饭走呗!”
“这话让你说的,不吃完饭我能走吗!”
“那你干啥去?”
“你看看,办喜事儿得有个喜兴劲儿,正好二肥子也回来了,我让董文忠把喇叭拿出来,吃完饭好好玩一场子!”
永德妻嗔怪说:“你呀,一天也没个正型,就知道玩儿!”
“那也比你一天总抽抽个脸子强!”
周玉鹏吵吵巴火正支配着众人准备晚饭。
“二忙子,看看多少人,多少碗筷,往上上。老三放桌子,七大姑,八大姨,烂眼子他三舅妈!人多礼不周!大伙都是来增光道喜来了,别挑理,今晚儿先将就一顿!刘快刀!大白菜帮子多切点……凉菜可劲儿拌!再来个辣椒土豆片,柿子拌白糖,爱喝酒的来两口,别拉长谈!”
老大的几个小丫头,老二的蓓蓓,还有一些孩子们,跟着他象看戏似的来回跑。
周玉鹏不耐烦地:“妈,这帮小崽子,直拌脚,快找个地方坐着去!这么计划生育,也没挡了你们!”
众人在周玉鹏的支配下,放桌子的,拿碗筷的,端菜的 ,盛饭的,忙个不停。
周玉鹏一眼看见靠门站着的老二,充长辈的训斥说:“老二,念书人,把架放放,看哪忙,帮着伸把手。”
老二难为地说:“我也伸不上啥手哇。”
周玉鹏:“你那手就拿粉笔呀!你老姑夫还作家呢,哪回到这不啥都干!妈的,去!”
“那,那我烧火去。”
妯娌几个忍不住地笑了起来。
这时候,老大急匆匆地跑进院,气喘吁吁地说:“丫崽子!丫崽子!快叫你妈躲躲。”
王永德,永德妻,老姑从屋里出来忙问:“咋的啦?”
老大说:“我看村长领个穿白大褂的打那边过来了。”
大媳妇听了这话,扭头就跑。
村长领着兽医进院冲王永德打着招呼说:“喂呀,老德子!又娶媳妇了!”
王永德应道:“嗯哪,明个我们老四结婚。”
“几年孩子,到年龄了吗?”
“他二姨夫,你就别操心了,我们老四户口在他二哥那。”
村长冷丁想起来了:“啊!”
他又自找台阶地说:“你寻思落镇上我就管不着了?就看我管不管。”镇上哪个镇长不跟咱平起平坐。
“那是,那是,可他二姨夫哇,咱不是外人我说你呀,这得罪人的事儿你还是躲着点儿吧!”
村长满腹牢骚地说:“你寻思我有瘾呢?这一天天的,狗跑熟了,人跑生了,催粮罚款,上环引产,我干的不是要钱就是要命的事儿,可再得罪人也得有人管哪,要不,这么大的国家那还不乱套了!”
他一眼发现了老大,“哎,我说老大,你媳妇呢?”
老大支吾地说:“她……她上我表妹家伺候月子去了。”
村长见老大的大丫头抱着孩子站在一边,说:“你这不是糊弄鬼呢吗,吃奶孩子扔在家,自个腆个肚子跑人家伺候月子去啦?”
“这……”
“别扯了!挺大个老爷们儿一张嘴,不是趴窝,就是猫月子,像话吗!我可告诉你,你媳妇肚里这个,你要不给我拿下来,可别说我给你硬摘瓜!”
王永德套近乎说:“听你二姨夫那么说呗,到时候他就下不去手了。”
“少套近乎,我说这可都是正格地。”
“啥正格的,明个别忘了上这喝酒。”
“明个?明个还得上镇上报表呢,那帮玩艺到一块儿还能善喝喽!”
“那今个……”
“今个这不忙着打防疫针呢吗。”
二媳妇闻声打屋里跑出来:“打啥防疫针呀?”
“霍乱。”
“都得打呀?”
“那是呀,有一个算一个。”
二媳妇忙冲屋里喊:“蓓蓓,来!咱也在这打了吧,看回去耽误了。”
村长不耐烦地说:“你跟着凑啥热闹,这是给猪打针,老德子 ,有没有,痛快的!”
王永德不好意思地说:“嘻,孩子有一帮,猪没有,就有一个小壳朗,昨个还杀了。”
“你说你,该多养的不多养!不让你多养的你偏多养!”
他对穿白大褂的一摆手:“走,上那院!”
一帮孩子跟着起哄:“噢,看打针去喽!”
王永德和村长他们打着招呼说:“别忘了,完事儿过来喝酒!”
突然,远处传来了摩托声。老四和他的四个同学骑着摩托从远处驶来。
周玉鹏忙迎上去:“呀,新郎官回来了,这又是哪儿的客呀?”
“我的同学,都是老铁。”
“那好,进院!进院!”
哥几个放好摩托,拎着头盔,跃武扬威地进了院。
第47章
灶房里烟雾缭绕,上灶的师傅已经做好了饭菜,正往下解围裙。
老四走到马大勺跟前商量地说:“马师傅,我来几个朋友,他们要喝点酒,你看今天晚上能不能先开一桌?”
马大勺面带难色地:“哎呀,这料都下完了,明个可不夸堆儿呀,再说这锅也倒不出来呀。”
“想想办法。”
“够呛。”
老四的几个朋友也凑了过来。
穿军装的朋友说:“老四,别麻烦了,吃一口就算了。”
另一个朋友也说:“对,还有不少事呢,明个一块喝。”
“那就明个一块喝吧。”
一个光头的朋友说:“那可不行,明个人客多,闹哄的喝个啥劲,再说老四明个不得留留量,喝多了能上去炕啊?”
老四继续商量说:“马师傅,你看,给整整……”
马大勺白了光头一眼说:“老四呀,别扯了,不都是朋友嘛,办勾当,还能挑这个理儿。
“这……”
“处朋友不在这上。”
光头一听不高兴了,“老四,咋的呀,哥们不白吃,”
他白了马大勺一眼,从兜里掏出一张百元大票往老四面前一甩,说:“我们哥四个不好使,这哥四个好使不?”
他指着钱上的四个伟人像说。
穿军装的朋友说:“六猴子,你整事儿呢?”
另一个朋友也说:“这上礼你得我们该计该计呀,我们也没准备呀。”
光头说:“没事儿,哥们先给你们垫上!”
说完,他又掏出三张大票递给老四。
老四不好意思接。’这……“
“老四!揣着!”
穿军装的朋友把钱揣到老四的口袋里。
光头走到马大勺跟前傲气实足地说:“老师付,这回行了吧?”
马大勺更生气了,他把围裙往下摔,喷喷地说:“有钱外边买去,猪八戒摔耙子——老子还不伺候(猴)了呢!”
哥四个曭目。
老姑闻声忙从下屋出来问:“四榔头!吵吵啥呢?”
“老姑!我来几个朋友,他们要喝酒,想整几个菜。可是……”
奶奶从屋拿着两瓶罐头走了过来。
“四儿呀,喝酒没菜把这罐头打开,你老姑刚拿来的。”
老姑不满地说:“娘,有的是菜,谁吃你这玩艺,快拿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