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玉鹏又喊:“小叔子打三拳,生女又生男!”大伙拍着巴掌乐呀。
新娘子正坐福呢,突然,一个小女孩跑到屋里,指着柜上的彩电哭着说:“这是我家的彩电!我要!”
冯老万急忙急忙追到屋里捂上了孩子的嘴,原来这是冯老万的女儿。
人们愣然:“怎么了?怎么了?”。
冯老万说:“没什么,没什么。”
小女孩继续哭着说:“不嘛,那是我家电视机,我要!我要!”
冯老万抱起孩子往外走,孩子说什么也不干,哭着闹要彩电。
人们七嘴八舌说啥的都有。
老姨一见,气不可耐,“啊!原来这彩电是借的?这还了得!”
她冲到屋外大吵大闹。
“王永德呢?哪儿去了?别往起迷呀!”
王永德闻声急忙从灶房里应声出来说:“在这呢!在这呢!亲家母,啥事儿呀?”
老姨说:“我问你,那彩电是借的?”
王永德语塞地:“这……”
他转身对跟在后面的老四厉声问道:“老四!你说,怎么回事儿?”
老四说:”爸,那彩电是我借的!”
王永德懊恼地说:“老四啊,老四,你这不是打你爸的脸呢吗?”
巧云忙抢过话茬说:“老姨,那彩电是我让老四借的!”
老姨不依不饶:“谁让的也不行!今个没彩电这婚就别结!走!巧云,跟老姨回去!”
众娘家客应声附和:“对,回去!这时候给儿子娶媳妇哪有不给买彩电的!”
“就凭我们闺女这么漂亮,还愁找不着主咋的!”
“回去!回去!”
周玉鹏见事情不妙,急忙过来劝解说:“都压压火,有事儿好说。”
巧云走到老姨跟前还要说什么,一女宾把她拉了回来小声地说:“巧云!你别吱声。”
老四走到老姨跟前商量着地说:“老姨,借彩电是我不对,可是……”
老姨说:“可是啥?你小子也是没长心,哥好几个,你装啥呀?”
有人插嘴说:“就是,你老姨在街里把房子都给你收拾好了,又陪送冰箱,又陪送洗衣机,就管你们要个彩电还打马虎眼,不行!”
“对,不行!你们老王家娶这媳妇,捡多大的便宜呀!还不知足,偷着乐去吧!”
王永德真诚地说:“知足,知足,不用偷着,当人面我也乐呀!”
他走到老姨跟前说:“亲家母,今个措手不及了,我王永德说话算数,过后补还不行吗!”
老姨分毫不让:“不行,巧云!跟老姨回去!”
周玉鹏继续劝解说:“别的,这也不是往家看狗玩呢,说回去就回去了!”
“不是玩这是干啥呢!耍谁呀!”
她冲众娘家客一摆手说:“走!”
老王家这边的人们有的拦挡,有的看热闹,还有的卖单儿不怕注大,嗷嗷喊叫,跟着起哄。
“让她走!凭咱们老四这小伙,找啥样的找不着!”
“对!让她走!”
老四走到巧云跟前,有些激动地说:“巧云!那你就先跟老姨回去吧。”
巧云忍不住啜泣地说:“玉良!你说啥呢!”
六歪子拍着老四的肩膀由哀地说:“这么好的小伙,哪儿找去!亲家母哇,别扯用不着的啦!”
老姨白了六歪子一眼,气焰有减地说:“再好的小伙也不能白检媳妇。”
王家这边有人不平地说:“要我看你们还白捡个养老女婿呢!”
“那是,结完婚往你们那一搬,这儿子就算过出去了,不就成了你们的养老女婿了吗!”
老姨嘴一撇:“啧啧,养谁老哇!不搭就不错了。”
六歪子说:“对喽,这么半天你才说到点子上,这买卖呀,谁也赚不了!”
周玉鹏说:“中了,中了,都少说两句吧,好亲戚都嘎了,扯这干啥!大伙别卖呆,帮着把这事儿圆全下来不就得了吗!”
老姨说:“王永德,你这当老人的别装哑巴,今个咋整,说痛快话!”
王永德刚强地说:“乡亲们,我王永德也是一条五尺汉子,养得起儿子,就说得起媳妇,今个是遇到措手不及了,哪位信得过我,就周我一把。”
冯老万挤过来说:“大哥,那彩电是政府奖励给我的,还没拆封呢!,我兑给你了,啥时候有钱啥时候给,没钱就算我给老四的新婚贺礼啦!没有巧云,我冯老万的鸡也养不这么好!”
众人齐声叫好:“行,老万够意思!”
王永德说:“不行不行,那彩电你留着,那是政府给你的荣誉,我王永德不能夺人之美!大伙周济周济我,我买新的!”
众人义愤地说:
“对,买新的,我存折上有,拿我的!”
“拿我的!”
“拿我的!”
王永德快慰地说:“好!老大,套车,我这就去买!”
这时候二肥子过来说:“大爷!你不用套车了,我们老陈的车就在门口停着呢,我俩这就去给你买!钱你不用管,这彩电,我们送了!”
众人唏嘘不已。
“啊!送了?”
“啥交情啊?”
二肥子有些激动地说:“怎么,奇怪吗?因为我们是朋友!别管男女,交朋处友是一个理儿,得掏心窝子!不能吃两顿饭,喝两回酒就算朋友了!朋友是啥?朋友是雪中的炭,挡风的墙!没个为难着窄的,要朋友干啥!我二肥子落难的时候,老四也头拱地地帮过我,今天,他遇着坎儿了,我帮他周一把不行吗?”
众人惊诧,继而拍手叫好。
八吵吵嗔怪地捅了二肥子一下说:“二肥子!你干啥呢?这么大的事也不和你们陈总商量商量!”
二肥子说:“不用商量,我们老陈啥样我知道,他要这点肚量都没有,我们能走到一起吗!”
说完,她冲旁边的老陈大声问了一句:“老陈!你说是不?”
陈总说:“没问题!老四的彩电,今天我送了!”
二肥子得意地说:“咋样!”
六歪子由衷地:“行!讲究!别看二肥子是女流之辈,够交!”
他转身对八吵吵戏谑地说:“我说八吵吵,这丫头是你的吗?我瞅着怎么不像呢!”
八吵吵说:“啥话要从你六歪子嘴里出来咋就变味了呢!”
二肥子冲陈总一摆手说:“走!”
王永德说:“慢!你听大爷说,我们老四行啊,你这个朋友他没交错,你们替我买彩电,这情我领了,可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这钱就算大爷欠你们的,等上秋买了苞米,我先还你们的!”
老四站出来断然地:“不,这彩电不能买!我不能为了结婚让家里砸锅卖铁!我爸也是六十多岁的人啦,打我记事儿那天起,这个家不是娶媳妇就是盖房子,一年一年就那么扯着膀子曳呀,如今收入比以前多了,可他肩膀头上的债也加码啦,为了儿女,他这把老骨头眼瞅着就要榨干了,我不忍心哪!”
周玉鹏说:“老四!你干啥呢?这边压都压不过来,你还怕事小咋的,拉点积荒不怕的。”
他瞅了瞅老大,老三接着说:“你们哥好几个都成家立业了,老兄弟结婚,帮你爸抬一膀子!咋样!老大,你先说!”
老大垂头丧气地说:“我,我挣那俩钱都买冰箱了,搁啥啥抬呀。””咳,老二呢!识文断字的,别忘后迷呀!”
二媳妇快嘴快舌说:“迷啥呀,他在东院写礼帐呢,在这也白扯 ,他挣那俩钱,够到哪儿的,月月紧绷紧!”
“老三,你呢,你结婚那咱你爸给你媳妇过那钱呢!”
老三说:“又都叫我爸借回去了,不信你问问我爸。”
王永德痛苦万分地吼道:“别问了,这彩电,我买!”
这时候永德妻过来说:“他爸,你等等,你等等啊!”
说完她匆匆进屋。
不大一会儿,永德妻手托一个小红布包,从屋里出来,她缓缓走到巧云身边,一层层打开布包,从里边拿出一个金戒指,心情沉重地说:“四媳妇儿呀!这戒指还是我结婚的时候,你奶奶给我戴在手上的,那几年那么挨饿,我都没舍得卖呀,我稀罕它,想把它传给你们,可我这四个儿子,我给谁是呀!今个,也算到节骨眼上了啦,四媳妇儿,妈就给你了!这是二钱五的,听说还值俩钱,愿意买彩电,你就买彩电,不买彩电,你就戴着,也算老辈儿人给你们留下的念想啊!”
巧云心情沉重地推辞说:“妈!我不要!”
巧云身旁的女宾挑事地说:“看看多少k金的!”
老姨也觉着今天有些过份了,就故意自找台阶下,“中啦,老货,没假,巧云,戴上吧,亲家母既然有难处,咱也不能江北胡子,不开面儿,既然亲家母说了,中,那就这么办。”
周玉鹏说:“好,都是开事儿的人,大伙进屋,新郎,新娘给大伙敬烟,灶上的,准备开席呀!”
王永德宽慰地说:“二牝子!上小卖店搬啤酒!多搬几箱,让大伙管够喝!”
第50章
风波过后,笑逐颜开,满院子又是一派喜气。婚宴正式开席。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各式各样的人围坐在各式各样的桌子周围,屋里,外头,炕上,地下,人们大口大口地吃着、喝着、嚼着,吃相百态。
新郎,新娘在挨桌地敬酒。
周玉鹏吵吵巴巴地对新郎,新娘:“来来来,一桌一礼……点到为止呀!”
新郎,新娘向来宾行礼。
捞忙的不停地来回,上菜,上酒。
王永德十分疲惫地坐在墙根儿的一个木墩上。
永德妻走在他身边关切地说:“他爸,我拿张干豆腐卷一颗大葱,你先垫补垫补!”
“尽说笑话,我能咽下去了吗!”
“你都好几天没正经吃饭了。”
“唉,能把这事圆圆全全地办下来,八天不吃饭也柱壮啊!“永德妻象是做错什么,怯怯地说:“他爸,刚才我……”
王永德十分感激地说:“救驾了!你不心疼啊?”
“你认可,我还心疼啥。我是怕这积荒……”
王永德说:“礼钱收上来,先把三哥的还上。”
人们酒足饭饱,一个个打着嗝,剃着牙,还有的拎着折罗,纷纷离席而去。接新娘的大客车停在路旁。
娘家客一个个红光满面,陆陆续续地上了客车,王永德他们正在送客。
奶奶发现地上人们扔掉的烟盒,踉踉跄跄地弯腰去捡。
老二看奶奶捡烟盒有些挂不住面子。他走过去责备说:“奶,你那是干啥呢!还嫌今天这磕碜丢的不够哇!”
奶奶惊愕地:“磕碜?我丢啥磕碜了!”
老二抢下奶奶手里的烟盒,扔在地下说:“快屋去歇着吧。”
说着他急着去送娘家客。
奶奶怔怔地站在那里。
大客车开动了,人们相互频频招手。
奶奶还在木然地自语:“我,我这是丢啥磕碜啦!”
蓓蓓看着这一切,懂事地捡起烟盒递到奶奶手里。
奶奶潜然泪下,她一把搂过蓓蓓。突然她踉跄了一下,险些跌倒。
蓓蓓扶着奶奶来到墙根儿的石头滚子前坐下,她跟小大人似的摸了摸奶奶的头说:“太奶,你病了吗?我叫妈妈背你上医院打针。”
奶奶宽慰地说:“太奶没病,来,太奶和蓓蓓玩。”
蓓蓓高兴地问:“干什么玩呀?”
“来,太奶跟你扯锯拉锯。”
一老一小手拉手,一来一往做起了古老的游戏“拉大锯”。
奶奶哼着那旧日的儿歌:“扯锯,拉锯,姥家门口唱大戏,接姑娘,唤女婿,小外甥也要去……”
蓓蓓天真地问:“太奶,太奶,咱家门口也唱戏吗!”
奶奶语重心长地说:“咱家门口这戏不是正唱着呢吗!”
天黑了,忙了一天的人们都歇着了,老四和巧云新婚燕尔,自不必说。
东屋,老二、二媳妇和蓓蓓也已经在炕稍躺下了。
永德妻披着衣服在炕上数钱,礼帐在一旁放着。
王永德从外面走来,长出了一口气说:“唉,这台戏,总算唱完了。”
他拿起礼帐,问永德妻:“你拢没拢?一共收上多少钱?”
永德妻眉头一皱,举着钱说:“没几个大份儿,这不,都在这呢嘛,顶多能闹个本儿!”
“先放起来吧,不赔就是好买卖呀!”
说完,他转身要走,永德妻问他:“你干啥去呀?”
“我上下屋看看娘,你先睡吧!
王永德出去了。
躺在炕上的二媳妇嘟囔着:“有大份儿不往上写,那还能多?”
老二偷偷地胳膊肘拐了她一下。
二媳妇也使劲地拐了他一下。
永德妻没有发现这一切,她悄手捏脚地来到西屋门外,趴门儿听着里面的动静。
新房里,巧云正对着镜子卸着头上的装饰。
老四站在一旁欣赏着镜子里的倩影。
巧云妩媚地一笑问老四:“美吗?”
老四称赞说:“美,太美了!”
巧云娇嗔地说:“哼,这么好的媳妇差点儿没因为一个彩电让人家领跑喽!”
老四一把搂过巧云说:“那才不能呢!”
巧云说:“老四,你说直接在镇上结婚多好,折折腾腾的扯这干啥?真不应该费这二遍事。”
“不应该的事多了,可有的,你还得做!”
“可这么一整,给老人添多少麻烦哪!”
“咋麻烦他也认可,这就是个宣言,告诉人们,我还是老王家的儿子!媳妇得往老王家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