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孩子,啥叫奉献哪!”
“奉献,奉献……奉献就是心甘情愿的往出献!”
第6章
这个三毛驴子是出马一条枪,要说干啥十头老牛都拉不动,不管媳妇同意不同意,他说搬就搬,立马钻到下屋收拾东西去了。
老三正从下屋往出搬东西呢,王永德赶着牛车和老大一家人进了院。
奶奶夹着一卷行李从上屋出来。永德妻追追了出来。
“娘!你住下屋不行!可别由着三儿瞎折腾!“
“行,没事。”
这时候老大的那帮孩子呼啦一下围上来了,这个喊奶奶!那个喊太奶!一到家,高兴得不得了。
永德妻瞧他们背包罗伞的样子,心里纳闷:“这咋又回来了呢?”
老三给媳妇递了一个眼神儿说:“完!狼来了!”
老大进院忙和奶奶打招呼:“奶奶!我们回来了!”
“哎,回来好啊!”
“奶奶!你这是干啥呢?”
“啊,奶奶上下屋住去!”
“上屋宽超的大炕,你上下屋住啥呀?”
“下屋肃静!”
“谁让你去的?”
老三知道事情有点麻烦,满心的不高兴:“我让的!咋了?”
老大虽然穷困潦倒,但在兄弟面前还总端个老大的样子,他十分严肃地说:“你怎么能让奶奶住下屋呢?上屋那一铺大炕搁不下你呀?”
老三瞅瞅那帮孩子,又白了老大一眼,“这不眼瞅着就搁不下了嘛!”
永德妻瞪了老三一眼,又转过头来问老大:“你们咋回来了?”
王永德在一旁叹了口气说:“咳,在矿上混不下去了,不回来咋整!”
奶奶、永德妻都关切地问:“腰好没好啊?”
“好了!没事儿。”
奶奶埋怨他说:“那时候我就说,再咋穷也不能让孩子下井,那和阎王爷打交道的活还中干!”
永德妻瞪了老大一眼:“天生的犟种,一条道跑到黑,谁能说了他!”
老大上前扶住奶奶:“奶奶!你屋去吧,我上下屋住!”
老三一听不乐意了,“哎!你先别铺派,下屋可搁不下你们这一窝!”
“那你也不能让奶奶住下屋!”
“奶奶自己愿意,你管得着吗?”
王永德瞪了老三一眼,“愿意也不行!胡闹呢!”
他拿过奶奶手里的行李往屋一撇,就卸车去了。
奶奶在后边一个劲儿说:“没事儿!都别来管我!三儿呀!刚才咱不说好了吗?奶奶我心甘情愿什么献来着?”
“奉献!”
“对对!咋献奶奶都愿意!”
“愿意也不行!啊,你们图得劲儿,让奶奶住下屋?”
“中!谁要能给我生出个重孙子来,我就是睡露天地都舒坦!”
“奶奶!有你大孙子在,保证让你抱上重孙子,说啥也不能让你睡露天地!”
老三一听,这不是臊皮我呢吗?
“哥!听你这话我给奶奶气受了呗?”
“我可没那么说,你别心虚!”
“我心虚什么?我又没偷偷摸摸刮拉奶奶兜里那俩钱!”老三明摆着这是揭老大的短。
永德妻看不下去了,“瞅你们俩呀!到一块儿就掐!到一块儿就掐!”
老大自觉理屈,小声嘟囔说:“奶奶愿意给我,你管不着!”
“那奶奶愿意住下屋,你也管不着!”
“那不行,你要把奶奶撵下屋去,我这当老大的就得管!”
老三嘴一撇:“你还有脸报老大?”
“咋的?老大到多咱都是老大,不是报的,你要做越理的事,我就得管!”
“我就不让你管!”
俩人越吵越来劲儿,老三他拿起老大他们放在地上的包裹就往外撇,正赶上王永德栓完牛打牛棚出来,这脑袋让包裹砸了个正着,他这火“呼”下子就上来了,“你们这是干啥!啊?太不让我省心了,哥哥不像哥哥,弟弟不像弟弟!有你们这样的吗?”
“谁让他把我奶奶撵下屋去了!”
王永德也觉着老三有些过分,“你个死三子,越来越不像话,谁也搁不了了!”
“可不是咋的,都是你们惯的!”
“惯谁了?惯谁了?”
“不惯,能这样!”
“爱啥样啥样,看不惯你离我远点!别回这个家!”
“回来咋的?我也没回你家!有爸妈在,轮不着你撵我!”
老三不顾一切地往出推老大:“今天我就撵你了!你出去!出去!”
永德妻急忙过来拦挡:“三毛驴子!干啥呀?这两个虎!你,你加小心他那腰!”
大媳妇一见,心里这个难受啊,心寻思,我这命咋这么苦呢!一天东跑西颠,吃不像吃,穿不像穿,这还把家混没了,越想心里越憋屈,忍不住捂着脸儿,哭着跑了出去。
王永德见此情形火冒三丈:“都给我消停点儿!不怕人家笑话啊!”
老大心里有点儿委屈,“爸,你看哪!有他这样的弟弟吗?”
老三也不服:“我也没你这样的哥哥!”
老大哭哭唧唧地说:“我都快要饭了,当哥兄弟的,不说帮一把,你还……”
“活该!脚上泡,自己走的!”
王永德一听这话气不可耐,走到老三跟前,抡起巴掌,狠狠打了他一记耳光,说:“反了你了呢,现在还轮不到你往出撵他!都是我的儿女,当老人的,谁掉到地上我不得接着!你吃干的,能眼看着他喝西北风吗?都说是‘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你瞅你们!”
老三用手捂着脸,哭鸡尿嚎地:“就他那样的,还,还,还上阵呢!当俘虏去吧!”
奶奶打屋出来,见孙子在那抹眼泪,忙问:“三子!咋的了?”
老三一见奶奶就告状:“奶,我爸打我!”
奶奶一听就不乐意了,“德子!你因为啥打他呀?”
“他没人样,不打他咋的!”
奶奶又是心疼又是气,一边往王永德身边凑,一边说:“你再给我打一个!你再给我打一个!”
别管多大岁数,在娘身边都是孩子,娘一生气,王永德当时就老实。
“娘!你看你,我打自己儿子一下,你生那么大气干啥呀!”
“你儿子你就打呀?你还是我儿子呢,我啥时候打你来的?”
“娘!”
永德妻忙过来打全和:“娘!屋去吧!跟他们生这闲气干啥!快屋歇着去吧!”
说完,她又回头对老大吼道:“你还愣着干啥?还不快去把你媳妇找回来!”
要说王永德啊,操心就操心到这俩儿子身上,这个老大没念过书,从小跟爹下来了庄稼地儿,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越不理智的人还越认死理儿,越没文化的人,传统文化的烙印还越深。一心要儿子,却偏偏生了四个丫头,你说那日子过得能好吗?要不叫周玉鹏在火车站领回来一个山东盲流介绍给他,恐怕他连媳妇都说不上。人穷志短,马瘦毛长,这句话搁在老大身上是最贴切不过了。都说穷则思变,可老大是虱子多了不咬,饥荒多了不愁。不光不愁,有时候还不要脸,一上来不要脸那劲儿就胡搅蛮缠,除了王永德,一般人整不了他,屯中人见他都绕着走。
老三脾气酸性,总瞅他不顺眼,所以俩人如同对头冤家,见面就掐,好在亲兄弟不记仇,别看吵架的时候啥话都说,用不了五分钟就和好如初,好完了再掐,掐完了再好,习以为常。
闲言少叙,话说大媳妇一个人正在乡路上哭天抹泪儿不知咋办好呢?周玉鹏迎面过来了。大媳妇儿一见周玉鹏,“哇”的一声就哭了“呀!这不是大媳妇吗?啥时候回来的?哭啥呀?”
大媳妇是个外乡人,三岁没妈,迫于生计跟爹闯关东来到东北,没想到,爹还有病死了。所以她成了盲流,多亏周玉鹏把他领到这儿,介绍给老大,她这才有了落脚之地。周玉鹏在她眼里是亲人,这一问,她哭得更厉害了,“二叔啊!这日子没法过了!”
“咋的了?老大欺负你了?”
“没有,是……是……”
“你别哭,有话慢慢说!”
“二叔啊!你不该把我领到这来呀!我这辈子算是完了!”她越哭越伤心。
周玉鹏掏出手绢,一边给她擦着眼泪一边劝她,“别哭!没有过不去的坎儿,有啥困难跟二叔说,二叔帮你想法!”
大媳妇哭着哭着,突然一阵迷糊,身子踉跄了一下,险些跌倒。
周玉鹏急忙扶住她。
“你这是咋的了?”
“没事儿,有点迷糊,八成是这几天没睡好觉。”
周玉鹏一听,赶紧掏出一个小瓶,倒出几片药递给大媳妇:“给,管睡觉的,下晚你把它吃了,好好睡一觉就好了!”
大媳妇接过药摇了摇头:“没用,心病,吃啥也没用,这么几片小药,能治了我的命吗”
“别看这几片小药,可霸道了,能吃死人,所以我不能多给你,要好使明天我再给你拿!”
他掏出一个小本儿,撕下一张纸包上药片儿递给大媳妇。就在这个节骨眼上,老大打那边过来了。大媳妇紧忙把周玉鹏给她的药揣了起来。
老大见媳妇和周玉鹏抹眼泪,一把把她扯了过来。
“干啥呢?干啥呢?上这送啥冤来了?谁是你的亲爹热妈呀?”
周玉鹏一听,“老大!你这是什么话?咱可不能欺负外来人哪!你媳妇从关里来到关外,孤身一人,也没个三亲六故,好赖不济我也是你们的大红媒呀!她有委屈不找我找谁?我告诉你,你要欺负她,我还真就不能饶了你!”
说完,他转身欲走,又想起什么,回头对老大说:“哎!老大!你受的是工伤吧?矿上没给你点抚恤金吗?欠我那钱这回该还了吧?”
老大不认账,“欠你个屁吧!那输赢账还算哪?”
“那不算行吗?我又没赢你的,你小子想赖帐,没门儿,不给我撵到你家要去!”
老大嬉皮笑脸,“去呗!我现在没有家了!”
第7章
再说老三,让爹削了一撇子,心里委屈,跑到房后一个人生闷气去了。
王永德打完儿子心里还后悔,一个劲的催促老伴去找。
“他妈呀,你去看看,老三跑哪儿去了?”
“咋的,心疼啦?知道心疼还打!”
“那不是气头上嘛,我知道今个我下手重了,这老三也是太气人了!”
“咋气人你也不能那么打呀!老大不小的了,媳妇还在跟前!娘都心疼了!”
“娘看哪个孙子不是心肝宝贝!”
“别说娘,你也是那个味儿!打完还后悔!”
“别说那用不着的,让你找你就去找找呗!”
“你就熊我能耐,你咋不去呢?”
“你瞅你,我是爹!我还能给他认个错咋的?”
“就你,刀子嘴豆腐心!”
王永德一挥手,:“去吧!去吧!”
永德家在屋后找到了老三,见他一个人坐在木墩上生闷气呢。
“三儿呀!快屋去!你爸打你一下还屈呀?”
“屈!就是屈!”
“那还得让你爸给你来赔个不是?你没想想,你让你奶奶上下屋睡去,你爸能乐意吗?”
“谁让她去了!是我和凤要住,”
“宽宽超超的上屋不住,非要去住下屋,你咋寻思一出是一出呢!”
“妈!你啥也不明白!你知道我们为啥要住下屋吗?”
“我不知道。”
“你知道你儿媳妇因为啥怀不上孕吗?”
“因为啥呀?”
“你瞅这老婆让你当的,啥也不知道,就知道说我!”
永德妻一愣:“呀!我这老婆婆又有啥不是了?”
老三四外看了看说:“妈!你过来,我告诉你!”
他趴在永德妻的耳朵上小声地说着缘由,是这么这么这么回事儿。
永德妻一边听,一边不住地点头,听完,她忍俊不止。
“真咋的?”
“谁和你开玩笑呢!不信你问问赵大夫去!”
“我信!我信!有这事你咋不早和妈说呢!“
“跟你说干啥,你也不关心这事儿呀!”
“又来歪!行了,妈知道了,这会你大哥回来,正好上屋搁不下,今晚你们俩住下屋,让你奶奶和老大他们住一个屋,一会我跟你爸说!快屋去吧!”
说完,她又从兜里掏出几元钱递给老三。
“去!妈这有钱,你上小卖店买瓶酒,我给你们整点儿菜,一会儿你们爷几个好好喝点儿!”
老三接过钱,搬过永德妻的脸,使劲地吻了一口说:“还是我妈好!”
说完,他撒着欢地买酒去了。
王永德一家,破涕为笑,和好如初。
八吵吵家这阵儿可乱了套了。因为二肥子对这门亲事死活不认账,媳妇儿心疼姑娘也跟他俩吵,把八吵吵气的,当时就跳起了老虎神。
“你们娘俩这是把我往死路上逼呀,好,我今天就死给你看!”说完,抄起一瓶乐果就往嘴里倒,紧接着,口吐白沫,四仰八叉往地下一躺,不省人事了,二肥子吓得是手足无措,赶紧跑出去找人,八吵吵媳妇咧开大嘴就嚎:“老头子!老头呀!你睁睁眼哪……”
她正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呢,二肥子领着一些村民拥进了屋。
“快,掐人中!”
“还掐啥人中啊,赶紧去找扇门板,抬起来往医院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