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语之渊——祭尧尹
时间:2022-02-10 08:26:49

  邢语这才注意到,原来他不是不躲,只是他坐着轮椅,腿脚不方便。厚重的毛毯下,他没有知觉。
  “许路帆。”李若兰又低声地说,尽管话里还有刚刚的怒气,但是还是保持着温顺的态度跟她说明。
  “这是与邢语结亲的那位许家少爷?”
  旁边的人听见许路帆的名字,不由得也问了句,望向不远处那尽管周围一片慌乱,自己如一幅水墨画不浓不淡宁静的许路帆。
  “怎么原先不是说是许家表亲吗?怎么变成许路帆……”那人略略地对许路帆所透露出的教养表示赞许,一边却忍不住八卦的心叨唠了几句。
  李若兰点点头,只对许路帆的身份确定,并没有回答对方的疑问,转而问了别的话题,“那顾洋怎么回事?突然决定去非洲,他父母同意?”
  “不同意,但是,顾洋的事本来他们也干涉不了。就说顾洋自己本来听从家庭安排从商,自己有了资本后,就转行到自己想做的事情上去了,顾洋的父母连他的婚姻也干涉不了,那林家的小丫头不就是被退婚,又指婚给了顾家二儿子嘛……”
  餐桌上的话题一下子围绕着顾洋和林云娜的恩怨辗转,而一旁的邢语收回自己的目光,手颤颤地抓起了酒杯,空着腹往嘴里灌。
  许家的保镖在一侧帮许路帆换上了另外一张毯子,去了污秽,而在那瞬间,邢语看见了他整洁的裤脚,又顺着那裤脚往下,看见了不自然的假肢,裤腿间有些许的空荡,无处言说。
  尽管这是她早就料想到的情景,真实所见后,心里只剩凄凄凉。
  她想要脑子不清醒,想让自己去醉,可唇边的葡萄酒却只有苦和涩,李若兰还在一旁低低地说着,可不知为何,时不时从自己母亲的嘴里说出的名字,她有些反胃。
  李若兰曾跟她说,已经给了她最好的安排,许家是她最好的归宿,必须服从。可那个最好的归宿,是个连自己都无法照料的残疾人。
  她早有预想,可是为何偏偏今天也在场,林景略要怎么笑话,她说要破茧成蝶的话呢。
  自己都觉得讽刺得可笑,更何况别人。
  她看着许路帆被身后的黑色保镖推着轮椅远去,自己终究忍不住恶心,跑到了厕所,反了无数的酸水出来。
  待她从洗手间出来,李若兰在一侧等着她。
  “去跟许路帆打声招呼。第一次见面有礼貌些,别像下午那样随心随遇地像做什么就乱来,林……”
  邢语知道这话的后头是什么,没有回应,转开了身。
  “我嫁给许家人对你来说,有什么好处?”
  她打断了李若兰的话问道,离开邢再林自力更生的目的也达到了,靠着林全白的人脉走到了顾家这里,一辈子也衣食无忧了。
  “可不可以就这么停下来了?”
  邢语就快要看不明白了。
  当时的李若兰只跟她说,要把失去的一切都拿回来。
  可是现在安稳于现状的情况不是很好吗,她没有顾家的继承权对谁也造成不了威胁,只要她不去碰林景略,不去引发顾家矛盾,李若兰完成可以安稳地享受晚年,有着富贵的生活。
  就只因为跟林景略无法断清的关系,现在她就必须嫁给许路帆?
  “又再胡说什么话,女孩子必须嫁个好人家!许家人应承了一定给你最丰富的陪嫁嫁妆。”李若兰看邢语又开始动摇,赶紧又说,“男人长得再好看没用,还不如身上有……”
  “残疾吗?”
  邢语接了话,李若兰原本停顿正在想个好的形容词,结果她却是一点也没掩饰地说了出来。
  邢语像是在责怪她,李若兰不由得微微发怒,脸颊又起了红晕,脑子里不由得回想上次在林家邢语说的那些话。
  “忘记我们要的东西了吗?你必须给我嫁!”拉住她,她又说,“你是我女儿!”
  “我们签了切结书的,你忘了。”拉出手,邢语说,语气甚是冰冷,“除了血缘关系外,我是不是也该学着顾家姐妹那样叫你阿姨?”
  啪,李若兰重重地给了邢语一巴掌。
  不如以往,邢语低下头,嘴角微微带着笑。
  终究是把所有的母女情分给还完了,“我可以嫁。但是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她指的是脸上的那巴掌。
  不知何来的底气,邢语的话让李若兰更加生气,同时又微微地震惊,原本想要再下去的手握成了拳收回来。
  “刚刚你跟林景略那么晚才到场,是跟他交易了什么东西?”她怀疑她此刻又反复的态度是因为林景略。
  “没有。”
  李若兰只是当她不肯说,并不知道当邢语提出交易时候,林景略连询问内容是什么也没有便拒绝了她的要求。
  冷冷地勾勒了嘴角,李若兰只想面前的邢语赶紧地死心。
  “你对他,是不是还没有完全断清?”
  断清?
  邢语不知道该如何跟母亲解释,为了断清所有的感情,她已经将自己出卖了,又将自己的心剜成碎了,在所有人都无法理解的状况下跟林景略说了分手,可是对于李若兰来讲,这都是不够的。
  “断清了。”她不想纠缠于这个话题,落在其他的身上,谁也不会明白,于是转身背离了母亲就走。
  而后头,李若兰只说了一句,就让她如下地狱。
  “作为你母亲我就不想你以后的人生过得好?原本指婚的是许路帆的表亲,一个四肢健壮的男人……”
  “但是,林家说服了许家改变了主意。是谁从中斡旋了,不用我说,你也该清楚。”
  林景略或许早就已经不是待她的小绵羊了……
 
 
第28章 ——
  ——活成你想要的样子——
  刚从洗手间转出来,迎面就碰上了顾漫宁,她斜睨了正面相撞的邢语一眼,抓住了她的手臂,似乎是有话要说。
  自从邢语进了顾家之后,两人就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现在将她拦下,不知是为何。
  邢语停下脚步,回头看她,似乎那充满敌意的脸上退去了些,而多了些柔和。
  顾嘉浩家就是经营艺术藏品的,顾漫宁自小就在艺术收藏展、藏品交流活动中耳濡目染的,原本就该是如水一般的女子,淡薄无争。
  不过,谁知道她此刻又会不会如之前将自己暴戾的父亲送到面前来那样,又在想着将邢语困在布满荆棘的笼子里呢。
  “你去哪里?”
  这个问题让邢语意外,“去见许路帆。”
  这个答案也在顾漫宁的意料之中,但她只说,“见他……”思绪的期间,似乎想起了将邢语拦下的缘由,“都快嫁进许家的人了,却还勾搭着林景略。”
  说话的时候,她又重新扬起了下巴,居高临下。“水性杨花是不是用来形容你这样的人?”
  有指刚刚晚到餐厅的事。
  尽管顾漫宁不像之前尖锐,眼睛里有着点点碎星,但语气听来就不是友善的。
  没打算跟她有所争执。
  “跟你没关系。”要走,但是顾漫宁拦在她面前。
  “可是跟清落有关。”说起妹妹,她眼中的柔和退散,凝聚起来,“你可得记着你的身份,是许家未过门的顾家养女。”
  “呃……”每个人都在提醒她,无论她想不想记得。“我知道。”
  顾漫宁看见邢语服了软,放开了抓住她的手,“我怕你不长记性,上次是那个余子厚的男人能救你,这次若再来能是谁?”
  眉头凝聚了起来,记忆逐渐清晰,“我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是吗?你或者再好好想想。”她嘴角有血性般的冷冽,职场上用惯了,现在用在了邢语的身上。
  顾家长女顾漫宁,年纪轻轻就职高管位,餐桌上的那些人都夸她,有继承人的风范,比起顾嘉浩,她更像自己的母亲,女强人般的罗欣巧。
  一样的傲骨,不一般的精明。
  “没有。”
  “清落单纯,只要是利用她的人,譬如你,我就不会放过。”
  在刚刚,她将邢语与李若兰的话,听得仔细。眉眼促起,她看着眼前的人觉得鄙夷至极。
  不等面前的人回话,一抹讥诮,与其他也从走廊过的顾家亲戚挽手而走。
  原地只剩邢语。
  她竟又是想做什么?邢再林已经被关进监狱,李若兰也已经嫁进了顾家,到底还有什么是她可以威胁到自己的。
  没有……
  但是心里还是隐隐的不安。在原地愣了会,按着李若兰的吩咐去往拐角尽头的休息室去见许路帆。
  经过餐厅,大家都闲散在各处,两两三三交谈着。在人群里一眼就看见了一身浅灰衬衫的林景略。
  在外人面前,他富有涵养,又能适当地将未尽的涵义抿在嘴边,顾清落在他一旁,脸蛋微微红晕着。
  是谁将你送进许家的。母亲在耳边嘲笑的话,袭上心头,压得发闷。
  兴许是注意到自己,林景略悠远地看了过来。
  看着她的时候,他总会皱眉,这是分手以后他的习惯,而在更早之前却总是笑笑地,无论多远都将她圈在他的保护范围内。金少铭没少说过,难道邢语是你家养的泰迪,这样的话。
  物是人非。
  她记起,林景略对她说过,“我还有份大礼要送你,到时候别哭。”
  难道,分手后的那次见面已经是有意为之了。
  “愣在这里做什么?”李若兰从背后走来,催促了她。
  这份大礼……其实自己也是可以拒绝的。
  移去目光,走向走廊尽头,邢语的脚步逐渐地沉重起来。母亲在背后满意地微笑,又迎向餐厅里已经站起闲聊的众人。
  而缱绻目光里,他落下自嘲,对面前温婉的人说,“失陪。”
  白色玄门里头摆放着各类的大衣,锦簇地放在一块。手微微一拨往里走,就看见了三面的镜子里出现了那混血的面孔,带着点冷薄目光却温温无敌意的许路帆。
  “邢、语。”
  从背后的镜子里看见了来人,那面庞清冷的人说了她的名字。
  第一次听见他的声音,冷翠带着试探。保镖在一侧将他的毯子覆盖上膝盖,将轮椅转向,面向来人,便直立在一旁,目光放在远处。
  “如果,我不会爱你但可以嫁给你,你同意吗?”邢语提,在逼仄的空间里,句句话剖白自己。
  没有开场客套,话都很生涩。
  静默了会,邢语甚至可以想象到面前的人会破口大骂或者让她滚出去。但不知为何,看向他的那一刻,她知道他不会。
  虽然不知道底气从何而来。
  许路帆没有想到她开口第一句话便是如此,没有丝毫该有的客套,但是如此直接也好,他也省事,不用顾忌防范。
  “彼此。”刚刚他也看见她与谁一起到来,心里明白几分。
  “但这场名门之间的交易,对我来说有好处。”他脑袋里清晰,也并没有恼,唇边的弧度微微上提,恰到好处地做到威慑。“不能弃。”
  “我只想再提个条件。”
  “原本你跟顾家定下的交易不变,我用自己未来一辈子的自由为你做任何东西。”她许诺不了什么,但是她有未来作为交换。
  “你的自由?”许路帆轻哼了一声,似乎在嘲笑她以虚无的东西来交换。
  邢语其实心里明白自己的话有多少重量,她只是放手一搏,哪怕许路帆让她去杀人放火也行。
  “就算不用答应,你也无法自由。”他说。
  “你并不差为你拼命的人……”邢语看了他身旁的保镖一眼,沉静下心来,“如果只是一味地听从指令,对于你来说,有意思?”
  看似轻笑的人,右边食指轻轻摩挲,眼眸轻轻下垂,“你又能有多大的胆量能成事。又能成什么事?”
  “你难道要我做的事情真是杀人放火不成?”
  邢语想,以他的出身,即使身体有所缺陷,也没必要选择她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顾家养女。“你有什么不自信去用一个不需要你去投资的人。”
  这本就不是亏本买卖。
  站着的身体笔直,许路帆正眼抬起,微微一笑,心里只是想。
  这姑娘有意思。
  “我给你自由,但时间仅限于三个月。”他说,“三个月后,无论你有没有得到你想要的东西,入许家就忘掉身为邢语的所有。”
  她并不像传说中的,仅仅是为钱而攀龙附凤的人。
  “好,一言为定!”这是她争取来的时间,无论长短,都无谓。
  许路帆看见女孩坚毅地笑了笑,不禁问你想做的是什么。
  女孩唇瓣轻轻而起,如桃花耀人,他听后眼神聚于一处,良久没有话,而后只是说,“愿如你所愿。”眼眸里如湖边清荡的余波,只有丝丝稠。
  邢语走了出拱门,许路帆坐着许久,才对背后的人说,“在夜店的时候,看来也是她故意引你去的。”
  “对不起,先生,我办事不利。”
  “不。”停顿了会,又说,“把那些照片都散出去吧。”
  “是的,先生。”
  “那,那个她口中的林景略。”尽管他只是站在身为,不为所动,但是还是忍不住要提醒许路帆。
  “无碍。回去吧。”
  “是的,先生。”
  那餐晚饭一直持续到凌晨两点才结束,外头的雪已经堆积厚重,而西餐厅里依旧飘荡着悠扬的小提琴声,似诉似哀,似欢似乐。
  林家长辈、顾家长辈早已回去。
  只剩小辈们玩到深夜,因为长期已经不回国内,团聚的喜悦下都喝了酒,家里的长辈们怕不安全,又吩咐了餐厅找了服务生当代驾,才觉得稳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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