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人见到这样,可能多少都会责怪对方怎么会不小心。而他关停了火,帮忙了收拾,转移了话题说,“我们以前见过?”总感觉她一直带着打量的目光看着他。
“没,没有。”
这时,邢语才反应了过来,接过了他手里的东西,自己收拾起来。“狗粮放在了储物室里,不在厨房。”她低下头,收拾。
“嗯,谢谢。”
说完,他离开了。
邢语握紧了那手中抹布,靠在了料理台上。
她曾经幻想过许多和他见面的场景。可是,他熟悉又陌生的样子,带着无法言说的亲切,让所有幻想的应对都成了泡影。
低低地一笑,她可恨自己竟然淡薄了很多的情感。
过了会,白粥开始绵密起来的时候,她分成了小碗,背后有一个声音叫了她一句,让她差点把碗给打翻。
她转了头,发现又是顾槟,他手上正抱着那只牧羊犬,站在她身后。
顾槟扶正了她的碗,滚烫的粥倾了些许,烫红了他的指腹。
“对不起,对不起。”今天竟是第二次让他麻烦了,邢语急忙说。
他放下碗,把右手伸到水龙头下冲洗,“妹妹,不用道歉的,我脚步轻,走进来看你正认真,就没出声了。也怪我。”
“我去拿烫伤膏给你。”邢语匆匆地又走出去,顾不上背后的人说了不用。
储物室其实邢语也不是很熟悉,找了一通,捧着一堆的药膏出去。
在玄关的位置,顾清落看见了她,眼神垂下,却知道她手上大概是治烫伤的药膏别扭地轻声关心道,“邢语,你受伤了吗?”脸上有着不自然的绯红。
“哪里伤了?”一旁林景略发了声,看向她。身上的衣服还是昨晚的那件来不及换,浅灰的衣服被她染上了胭脂。
邢语摇摇头,怕他担心,眼神放在顾清落身上,“不是我。是顾槟。”语气更加疏离。
“啊,他怎么了?”顾清落不由得问,因为生疏,直接称呼了他。
这位表亲一向神出鬼没的,在她有记忆以来,见面的次数绝对不超过十次。
“烫伤了。”郉语的手上也确实拿着一堆的烫伤药膏。
顾清落手上正拿着一张白色的纸,准备出去买明天烧烤的材料,林景略将车钥匙给了跟随着一起的顾家人,准备帮邢语拿东西。
邢语躲……
他笑笑,把手伸到刚刚扔钥匙的人面前,那人就主动地把钥匙交到他手上。
邢语听到他轻声地说什么,却也没有细究,转身回了厨房。
在门外等着的顾清落说,“那我们赶紧走吧,这里附近的超市关门都早。”裹着大衣,觉得外头寒冷,说话都出了雾气。
回到了厨房,顾槟看见邢语捧了那么多的瓶瓶罐罐,忍不住笑了出声,放下了那只牧羊犬,地上已经摆好了狗粮,它一下地就吃得欢快。
“没事。并不用擦。”他眼角笑皱了,“但是你拿来了也就算了。给我吧。”
递了过去,邢语又听他说,“我之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你问了我第二次了,是不是我长得一张大众脸?”
见他手没事了,也并没有肿胀,郉语松了一口气,也回了他的话。
“去过妖姬吗。”印象中,他曾在那里见过她,一身黑裙的样子。
郉语笑笑摇摇头,“应该你也听说过,许家的家风是不允许女子在外抛头露面的。”
“我懂。”顾槟觉得她倒是有意思,看样子那晚在妖姬里看到那动人心魄的女子也确实是她,经营了妖姬那么些年,交道过形形色色的人,也知道她说的这句话分明也是不想明说的,于是就说,“心知就好。”
乐蒂吃完后,意犹未尽地舔着自己的前爪,又跑过来主人的脚下,伸着舌头等待着。
“看这家伙食量倒不是一般的大。”顾槟忍不住说到小牧羊犬,并将它抱起在怀里。
看见他与犬的亲近,郉语腾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
顾清落刚刚还跟她说,面前的人宁愿与狗亲近也不愿跟人去打交道,奇怪的很。
“那粥已经煮好。听说你母亲胃不好,赶紧上去吧。”他提醒着正事,在不知不觉中就帮忙把事情都办好了,细心又好相处的样子。
二楼房间内。
李若兰站在窗边,抱起手臂,背影看起来焦躁,听见后面的声响就问,“见到他了?”语气强忍着镇定。
“嗯。”
李若兰见郉语许久没回,敏锐地问道,眼角带着润润的湿意。看着郉语那处处透露着相似的脸,心里一时的恍惚。
“你要知道这一切都会是值得的,懂吗?”
她转过身来,细细地端详郉语的脸庞,手抚摸着,就如同幼时那般,分明不想见到她却含着同情的目光看着。“就算是下地狱,我也会拖着他一起下去。”
李若兰的眼里转恨,曾经的他,与她海誓山盟,而如今对面而立,却陌生。那位叫顾槟的人像梦魇一样,在心头一直萦绕不去。
“他让我别惹事……”原话是滚,而在郉语面前,她顾念着旧情将词美化了。
嘴角歪着一笑,“放着面前这么漂亮的女儿不要,却整日与狗为伍,是不是报应呢!”
或许是吧。
在这里的两天里,就不断地从顾家的亲戚里听到这样那样话,整理起来就是顾槟的老婆无法生育,但是爱妻心切的他索性就断了自己生育的后路,养起了狗,甚至连长辈要求领养小孩的意愿与视若无睹听若惘闻。
此时的郉语一点也不敢告诉李若兰,实际见到了自己的亲生父亲之后,却一点也没有产生恨意。
而对另一个的,却是满怀到无法言喻。
安抚了李若兰之后,郉语拿着碗碟下来,客厅里还是热热闹闹的一堆人,泳池旁顾嘉浩似乎是在展示着烤牛排的技巧,旁边站着一些人,其他的亲戚或朋友则在室内聊天或玩牌。
里头并不见顾漫宁或者顾清落。
但转身进了厨房却发现年轻的一辈都在。
所有人都不重要,只是那人存在的话,她就没办法冷冷静静地做好所有的东西,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那个小美女,可以帮我拿下储物室里的烧烤酱和烧烤叉吗?这下在准备明天烧烤的材料,手忙不过来,可以吗?”
料理台上的阿姨叫了她,而其他人,包括顾清落、顾南、林云娜他们都坐在餐桌上开着啤酒香槟,吃着炸鸡牛排。
气氛往往是最容易影响到人的,来这里的第二天,就连在这里临时雇佣的阿姨也知道可以使唤她做事,毕竟她身份尴尬到背后也没有靠山。
“我也没空。”把那碗碟重重地放在洗碗槽里。
“自己吃的碗收拾干净,吃别人家的东西可要懂报恩。”
原本要打开水龙头的手静止了下来,那阿姨手里拌着佐料,幽幽地说着话,郉语转回去看她,她却是直直地看了回来,嘴边还有嘲讽的微笑。
“你可别哭,这可没人会同情你。”
她说话声音低低的,在餐桌上说笑聊天的人也听不见,却句句将郉语钉在案板上,“你妈是狐狸精,你也是只小狐狸精。难怪嫁给残废的。”
顾家自从女主人过世之后再也未踏足此地,以往承蒙照顾,忍不住要为顾家的姐妹出头。
能躲就躲,能避风头就避的郉语被劈头盖脸地骂。
“林姨,这种事情并不需要你来操心吧。”说话的期间,顾槟走了进来,拿料理台上喜乐蒂的吃饭盆。他一出声,震慑住了林姨。
“顾先生,我就说了句……你看这小丫头都不经说一句话,就给脸色,之前顾太太还在的时候,顾家两姐妹也没有这样对我的。”她在颠倒黑白。
“该适可而止的时候就停吧,我可是都听见了。从头到尾,郉语可是一句话都没说。”
“先生,她虽是没说,但你看看她那态度,都不给脸我老人家……”
她继续说着,越说越急,越解释就越带哭腔,不知为何到最后就拉着顾槟的衣服讲起她在这里从事到罗欣巧去世之后的点滴,期间又忍不住称呼了好几句郉语小狐狸精。
事情越滚越大,所有人都来劝。
郉语站在那,一动没动。
“林姨,我们都知道你辛苦,要不让郉语跟你道个歉,这件事就算了吧。”有人在里头劝,让郉语说话。
“道歉就好了。”
——道歉吧——
说句话,随便都好。
顾槟看着林姨执拗,没有理会,“这事本来就不是郉语的错,你一口一句地骂她,倒还要人家来道歉。”
“郉语走,这请的什么人。林姨是吧?明天就不要来了。”
拉起还在道歉氛围的郉语,顾槟忍不住白了眼,怒斥了一句。林姨这才收了嘴,不再纠结道歉的事。
最看不惯仗势欺人的人,也不见惯女人勾心斗角的事,可目睹了全程的自己实在也是气不过,更何况身后的人还不出声,任由其骂。
“去附近的公园散散步?”套上牧羊犬的狗链,顾槟带着郉语远离了是非的中心。
虽然外面不下雪了,但却很冷,顾槟走了一段才发现散步是个错误的提议,回过头,郉语却是没怨言,跟在后头,身上只穿了薄薄的一件高领毛衣。
意识到自己的疏忽,顾槟绅士地脱下自己的外套让给她。
“不用,谢谢。”
“你这姑娘都是一家人的了,还生疏客气,这样吃亏。”他放在她身上,确定套牢了又说,“学学漫宁那性子,不要老实地呆着,有时候反击才是最好的武器。”
郉语脑子里空白一片,也不想说话。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后,走了一圈,到了附近的公园,喜乐蒂从暖和的别墅出来,受不了外面的冷,一直要往回跑。
“这小屁孩的性子不知道是像谁。”他说着,对爱犬宠溺。
“它肯定都饿了。”郉语说。
刚刚急着出来,都没给它喂饭。
“你在这里等会,我回去拿点食物过来。估计那女人还没停呢,晚点再回去好些。”顾槟将喜乐蒂交给她,独自一人回别墅。
郉语牵着它,想起自己口袋里还有一小包饼干,便拿出来给它。
乐蒂犬原本直愣愣地看着主人离去的方向,现在看到食物就乖乖地吃,似乎也不怕生。
“真好,别人给的,你都能接受。”
回想到自己刚刚的处境,又对比眼前的景象,郉语忍不住说,“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回话……”对着它说话,没有拘谨。
“我也想回,可可怕的是,她说的都是对的,我没有反驳的余地。”
李若兰为了进顾家,常年赌博,而那地方正是顾嘉浩经营产业的场所,“她说我妈是狐狸精,我是小狐狸精。”
在所有人都站在那里看她们纠纷的当下,自己最先的念头却是去寻找林景略的目光。
已经在心底无数次告诫自己,所有人都是希望顾清落跟林景略在一起的,但是给她机会时,她都会明知故犯。
“林姨说得倒是没错,你知道吗?所有人都不允许我跟林景略在一起,所有人,还包括他自己。”
小狗专注在自己的食物上,郉语蹲在那里低低地抚摸着它,自言自语。它吃完了一片,又抬起头看着,眼里有期待。
“也包括我自己……”
又给了一片,包装袋空了。顾槟没有回来,郉语带着牧羊犬在路边站着等,不知道多久,路上才有点声响。
一辆车停在了她的身边,摇下车窗,是她熟悉的人,熟悉的声音,“上车。”她追寻的目光。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人。
第30章 ——
——变态叫久了会质变的——
“不了。等下以为我小气闹失踪,事情不是会变得更复杂。”
郉语又用手指了指站在她旁边瑟瑟抖的喜乐蒂,“还有只小狗呢。”
“那你自己可以?”林景略有点无奈的表情,将手放在摇下的车窗边,沉了眼,自己下车。
车里还有林云娜在,正在低头看着手机,并没有反对。
“不可以也得可以。”郉语隐藏下情绪,低了头看着喜乐蒂牧羊犬。
林景略走进了她一步,她就往旁边再走一步。“你回去吧。不用管我。”
“郉语……”
听见他叫了她一声,也没动挪动脚步要走的意思。
她只得正视他,说道,“你也知道我现在说谎强撑,给我点面子呗,不想在你面前哭了。”
印象中,只要郉语说了违心的话,眼神就会不自然地漂移,也不敢看向那人。
就像之前每次弄气郉语,又哄回去时候一样,好脾气的郉语总会言不由衷地不肯原谅他,但是眼神却出卖了自己。
“我就喜欢看你哭。”他说,嘴角有笑。
“变态。”她埋怨。
“宝贝,骂我变态,久而久之,就会质变的。”
“那你看,我都能骂你了,是不是没事。”郉语说,还是不太愿意跟着林景略走,怕将事情弄得复杂,顾槟这么久都不回来肯定也是被这件事牵绊住了,她就这么走了,李若兰一个人在那里肯定也会难堪。
就这么僵着的时候,林云娜拿着手机从副驾驶座下来,“哥,我今晚不回去了。有事。”
说完,踏着高跟鞋蹬蹬蹬地就往不远处走,那里似乎有人在等她。
“跟顾洋出去还是顾南?”
“不是顾南。”林云娜桃花眼里浅笑,眼角勾起甚是好看。在回答林景略问题的时候,避开了会惹他生气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