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序地等着安排时,有人数了数人数。
车家里的长辈已经开回去几辆,竟还剩了三个人没有座位,只能让司机再来一趟了。
如果是在中国可能好说,但是金发碧眼的服务生也有脾气,直说不干,就算加钱也不干。
“我家在这附近有寓所。或者,谁留下先在我那里休息,明天我再让人送回去。”其中一人开了口。
那这个人得是谁。
顾洋和顾南两兄弟正跟林云娜有口角,尽管家里长辈都轮番劝说了一轮,但依旧僵在那,林云娜也早将自己灌醉,林家不得已只能是说待她酒醒再说,于是气氛依旧尴尬,众人没有看他们三,又看看其他人,貌似没有结伴跟成群的只有……
“不习惯睡在别人家。”
邢语拒绝,从金发碧眼的服务员那里接过大衣,“更何况纽约的地铁二十四小时都开放。”意思是她自己可以坐地铁回去,拒绝安排。
同时避免那么多人要求她的,不准跟林景略一起。
顾洋在旁边说,“那我跟你一起。”
后面微醺的林云娜桃花眼垂看地,没有说话,顿时蹲在了地上,掩着面。
顾南不敢说话,看向顾洋。邢语知道顾洋心意已决,又怕留久了会后悔,便提出也走,不等车。
“留下照顾她吧。”还是忍不住为林云娜说话。
随后,林云娜就被抱了起来,身为兄长的林景略不费劲地将她抱起,“不劳烦。”颀长的身姿摒开了顾家两兄弟。
“哥。”靠在自己哥哥的胸膛里,林云娜声音带着哭腔,“我要回家。回中国。”
算计了那么多,结果什么都没有得到,身体如被掏空了一般,累。
“嗯。”他答应她的要求,抱着她。人群里让出了道,他将她放进了车里,吩咐自家的司机,“让她好好休息。”
“是。”
邢语看着他们,自己便悠悠地走向雪地。
心里怜惜顾洋和林云娜。
可惜,顾洋只是站在那,不为所动。在国内,他已经多次接送了醉酒的林云娜,并且明知她是故意的,也义无反顾地去。
但是这次,真的不能再有了……因为烂醉,她被拍了照片,寄到了他的手里。没人能知道当时的他多愤怒,他不能再纵容。
一次也不行!
其实,邢语只是不想回顾家而已,于是不合群地提出自己坐地铁,却在地铁站里消耗时间,等天亮。
坐在画满涂鸦及写满粗话的地铁站里,邢语靠着墙,漠然地看着对面车道的流浪汉。
他蜷缩着身子,破旧的大衣垂在地上,但是他睡得熟,没有发觉。
在别人的眼里,她是不是也是流浪街头的人?
自己一身华服在内,脚上踏着价格高昂的名牌鞋,身上却没有多余的钱,决然一身。
如果被人打劫,她可是什么都交不出来,那也真是个笑话。
不过,至少她还是个有用的空壳子,空有表面的繁华,不用去愁吃穿。
只是,没有自己而已。
突然地,她想给他点什么,摸索了会口袋,从中淘出了那枚珐琅莱茵石银河胸针,上面星星零落有序地排列,图案美丽。
那粗心的服务生,竟是搞错了她与林景略的外套。
可能是他们一起进去,又都是黑色外套的缘故吧。
她拿了出来,放进了流浪汉的破皮箱旁。
对他没有意义的东西,对她也没有。
叮咚的一声响,落在了光滑的地面上,邢语手被拉住,失了原本的方向,没握住手中的胸针,视线随着那金色的物体下落,顿时警惕了起来。
回了头,还没看清面前的人,就被反拉回去,磕在了他肩胛骨上。
待她站定,她却看见顾清落站在一旁,大冷的天里,脸绯红,手放在唇边,嘴微张。
而她撞上的林景略,似乎是看到她将他母亲的东西扔给了流浪汉的一幕。
他一句话没说,嘴边却带着冷薄,邢语曾经看见过这样的林景略,那是他认为她攀上余子厚,却清高地跟他要推荐信的时候。
生气了?
顾清落在一旁,走上前来,“你一个女孩子,我不放心。所以我们就过来了。”
顾清落的话里小心翼翼,不知道为何刚刚还好好的林景略现在周围都透着冰,随时都能将人疏离开。
将自己的妹妹送上车后,他并没有离开,顾清落便提议来看看邢语。而现在他却莫名地有怒。
看样子,好像跟邢语手里拿的东西有关。
她赶紧捡了起来,放在两人的中间,林景略和邢语正僵持着,他抓着她的手,用力的紧。
“滚开。”
脸皮薄的顾清落心里咯噔了一下,觉得自己似乎多事了。而后发现他说话的人是邢语。
她望向邢语,只见她抽回手,默默然,没有辩驳解释,往后退了几步。
她淡淡然地笑,似乎不怕林景略此时的狂怒,而顾清落却是胆怯极了,看都不敢看他一眼。
顾清落顺眼而下,看着自己手掌里,是一枚1美元的金色硬币。
就因为这个硬币,他生气了?
“景略哥,这硬币难道跟你有渊源?”
为了消缓此刻的气氛,顾清落在低压下硬硬地开口,“这好像跟普通的硬币没区别啊。”
那并不是他原本口袋里的东西,黑色的瞳孔看向那向后退去的人慢慢摊开手掌,那手掌里就是那枚金蓝色的胸针。
林景略才想起在邢语开车迷路时,他怕她冷,给了她那件衣服。
竟是混乱了。
“是不是在你的心里,我做什么事都是与利益挂钩的?”
邢语握着那胸针,用力攥在手心里,微微地生疼,“为了这东西我把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给了,因为我知道它重要。”
就连老板多次强调不卖,赶她走,在冰天雪地里硬是冻了许久,她也坚持。
结果,他认为她轻易地会把它扔了,她心里平平静静地,微寒。
顾清落听着邢语一字一字地说,也逐渐证实了他们以前曾经认识并交往过的事实。
其实在妖姬的时候,她就知道他们间的关系不是李若兰说的如此简单。
林景略在带她离开妖姬时,突然驻足了脚步,目光里只有那舞池角落里那明艳的人。送她上车后,他又返回妖姬的时候就清楚明白了。
他的眼里只看见邢语。
就连刚才她一人踏入夜色时,顾清落忍不住回头看了看林景略,虽然他没有话,但是却轻轻地皱了眉头,与别人不同,那剑眉下眼里有另外的东西在。
可是,现在他们两人站的远,邢语脸上漠然得如心死那般,问着她听不明白的话,“许家的事情,你参和了多少?”
林景略站在原地,没有回答,可是目光一直跟随面前的人。
她一直在后退着。
“回答我!”
清澈的声音,不低不高地敲在身上。顾清落看着他们,从头到尾不敢再说一句话。
“既然你问,那你也清楚。”林景略回答,声音没有起伏。
“那是你所希望的,我生活的样子?”
“是。”
所有人都不允许她去喜欢林景略,而连他也是这么认为。
列车未进站,铁轨下面空荡,她越往后走,顾清落的呼吸不由得也跟着紧张。
她这是……
车还有一分钟就进站了,她往后退,脸上明明白白的惨笑,却依旧凄艳得美妙。
“邢语……”顾清落嗓子里干结,要追上去,从监控里发现不妥的乘务员也在一侧。
就在刹那间的,随着一声尖锐的「邢语」。
她停在了安全线内,不是列车员的制止也不是她自己停了脚步。而是身旁的他,走上前毫不顾忌地将她拉进了怀里。
顾清落从没见过那样要将人嵌进身体里的力度,也没未见过克制有理的林景略如此喜怒无常。
而这源头只是因为邢语。
那强烈的占有欲,是她无法踏进的空间。
轻轻地,列车进了站,她看见他在她耳边说了什么,那怀里明艳的人抬起了头竟然哭了。
第29章 ——
——小狐狸精——
年少时,黄娉婷曾经教过她,如何在一个男人的心里永远留下无法抹灭的痕迹。
时光辗转至今,她没有她的狠心,自己停下了脚步,舍不得他难过。
而顾清落早在一旁吓坏了,脚步发软,练钢琴灵敏的手无法稳当地从包里拿出手机。甚至当对方接通电话时,牙齿还在颤,组织不了语言。
顾漫宁在电话的那头,一直尝试着与她对话,但顾清落却挂了。
等情绪稳定后,她走了上来,带着哭腔说,“邢语,你不要这样。”她附在她的肩膀上,低低地哭了起来。
邢语思绪放空着,直到周围寒冷的空气涌进了温暖后,才确实自己正脚踏在地面上,但只有一瞬间为刚刚自己的念头而后怕。
肩膀上的人抽泣着,“死并不能解决一切!”哭得不能自已。
邢语没想到顾清落竟然会如此难过,难过到第二天的见面时,尽管两人上下楼梯正面相逢,而她低下头,明明见到了她,却生硬地转头回去找顾漫宁。
“姐,我们下午是不是去露营烧烤。需要准备些什么材料吗?”看似不露痕迹地,温柔地发出帮助的话。
“今天去不了,虽然也不下雪了,但是户外太冷。”顾漫宁拉她过去了沙发边坐。顾清落有点害羞,身子微微躲在自己姐姐的身后。
而昨晚将她从朦胧中拉回来的人此时也正在大厅里,他带来了林云娜。
此刻正跟顾嘉浩他们说着话,大概是一些解释昨晚当着长辈面打了顾洋的事情云云。
大厅里的人还是如昨天一般热闹,只是没看见顾洋,只有顾南坐在林云娜一侧,低低地听着长辈说话。
一派看似和乐融融的景象。
坐在顾嘉浩一侧的李若兰却没有了昨日的笑容,表情沉了下来,似乎有心事,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他们说话,偶尔陪着笑,眼神空洞。
“顾叔,真难得在会看见你。”说话的是顾南,他对着大厅里正在逗弄着喜乐蒂牧羊犬的人说话,“很久没有见过你了。”
应声回头打的那人正穿着黑色毛衣,也不介意身上沾上了少许的狗毛,抱起那小型的牧羊犬站了起来,礼貌地对邢语表示借过,到他们中间去。
“被你婶招回来的,不然还在普罗旺斯。”
旁边的人听到这句话,顿时笑了,似乎是在笑他妻管严的名声这几年竟然没有变,甚至还有更甚的趋势。
“这已经是养的第几只狗了?”上次见到的明明是拉布拉多犬来着,这次又变了。
“数不清了。”他摆摆手,坐在了一侧的沙发上,把牧羊犬放到自己的腿上,轻轻地抚着,嘴边雅致笑意。
邢语见了所有人都在,看了李若兰一眼,只见她趁着所有人注意力都不在她身上的时候努努嘴,让她上楼去。
看来,今天不能下楼了。
但是,她不由得多打量了那黑色毛衣的人几眼,直到对上了眼神。
“这标致姑娘之前没见过,是我们顾家哪个亲戚的女儿?”他问。
“她叫邢语。不姓顾。”
“哦,那是嘉浩家的……”
“邢语,该饿了吧,早餐都在冰箱里,自己去拿吧。”李若兰略慌张站起身,笑脸迎上来,碰到了昨晚在红包问题上给她难堪的女人身上。
“哎呀,看着点路啊!”
这时,厅里的人因为一句小抱怨,目光都聚在了邢语身上。
的确,邢语虽然不是顾家的人,但是无可否认的是,那清秀眉目却有那么些顾家的气质。以他们所知的李若兰的家境,这很难得。
“现在她可是许家的人了。也不算嘉浩家的了。”亲戚有人搭了话。
“走路得小心啊,不小心弄伤了,夫妻两都残疾那可真是……”
“闭嘴。”顾嘉浩发了声,脸色不悦。“会不会说话,真是没长进。”
“开个玩笑,我大俗人,不会说话,别介意……”那人识趣借口去逗弄起那只乐蒂,躲避自己潜意识下的多嘴。“别介意。”
黑色毛衣的主人将那牧羊犬递送过去的时候,有些不情愿却不得不给他台阶下的样子。
“哎,都是我老婆,你看看!”黑色毛衣的主人不由得说了自己老婆一句,却换来一记白眼。“看我把你给惯的!”
“小心点……吧。”可是,却有用。她立刻也就缓和了许多,没有跟郉语多计较什么。
“邢语,我给你做三明治。”说着,李若兰说了句歉意,拉起邢语去往厨房,而邢语的目光却在那人的身上回头停留,嘴边浅笑,眼眸冷然。
发生的一切事,她都不介意,现在她却是很愿意从别人的口中听到她是许家人这样的话。
临近傍晚的时候,自己的母亲说胃口不好,不参加晚餐。邢语下来的时候,客厅里的一群人已经都分散了,只剩几位老人和年幼的小孩在客厅。
毕竟生分,邢语只是对那些探究的目光投以微笑,进了厨房料理白粥。
过了会,有人进了来,叫了她,“小妹妹,知道他们早上买的狗粮放在哪里了吗?”说话的间隙,他打开了冰箱,梭巡了一轮。
邢语转过头,看见是他,顾嘉浩的表亲,顾南和顾洋的叔叔,顾槟。
五十左右的年纪,可实际看起来却只有四十岁左右而已,身上的黑色毛衣衬得他皮肤白净,显得有涵养。
有一瞬间的恍惚,邢语忘记了回答他,只是默默地观察。锅里的粥因为没有搅拌,一下子沸腾了起来,溢出了料理台。
而邢语还是看得认真,忘记了,直到顾槟叫着走了上来,关掉了电子炉的开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