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不能窥见天光的秘密。
“你说什么秘密?”两人坐在高二九班的教室里,大概五点多的样子,开学第一天F中比较自由,只规定六点钟到教室上晚自习,不过这会儿时间将近,赵园怕迟到,在微信上催命似地戳邓祁,这会儿终于将人喊过来了,正拽着少年的袖子跟他磨。
“邓祁,你烦死了!你妈到底给你定什么要求了?还秘密秘密的,猫都没你这么会钓的……”
闻言失笑,邓祁摁住她脑袋没给她胡闹,捏了下脸颊唇给她鼓起来,看起来像个胖胖的河豚鱼,这才憋着笑反问:“关猫什么事啊?”
“咪咪咪咪咪啊……你不才一直在重复吗?”
“……”
揉着脸直接给她跳过去,邓祁正想说‘目标是进百名榜’,结果话还没出口就见赵园桌子上摆着一本翻开比她脸还干净的寒假作业。
临到嘴边的话锋直接一转:“什么情况?”
作者有话要说:
PS:飞机上丢作业是不对滴!崽崽们还是要好好写作业哇~然后就是大概的方向不用担心了,该虐的都差不多了,接下来就是安安心心啃糖时间啦……虽然我可能写不太甜QAQ
第64章 真知棒捧花
闻言微顿,赵园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然后就看见他直勾勾地盯着自己那堪比书店里才印发出来的模拟卷。
瞅着依稀还能闻见打印机的油墨香。
“……”
没忍住伸手去遮,动作到一半直接被他截住:“挡什么,有什么是你邓祁哥哥不能看的东西?”
赵园无言,一时有些怔愣,心叹这说话能不能过过脑子,听着怪那什么的。
然而说这话的人才没心思跟她一起往那不轨的道上奔,邓祁一本正经拿起她的作业从头翻到尾,发现除了第一张有个署名以外,真是比什么都干净。
不定转手还能在下一届的学弟学妹哪儿挣个好价钱。
不由捏了下赵园的耳垂:“不怕被收拾?”
“怕啊,不过……”赵园说着又眨巴了下眼,脑袋侧了侧,打量了下周围,发现没什么人往他们这边看,才凑在邓祁耳朵边分享起重大机密来:“男朋友,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关于我为什么不写作业的。”
“不过前提是,你得和我交换。”
“行。”邓祁挑了下眉,一双无处安放的长腿大刺刺地敞着,脚踩着赵园凳子上的斜杠,笔在手上漫不经心地旋,眼神却一勾一勾地瞧着她:“先说来听听。”
明明两人离的也不算太近,邓祁说完这话时,赵园却莫名吞了下口水。
无端被他的气场所压制。
不得不说,邓祁自从开学以后,与以前相比,好像变了很多。这种变化不是体现在外表上的,明明还是那双澄澈干净的眼,看她的时候,却不再是往日里那般无端慵懒。
而是带着朗月星稀的光,是繁花似锦的夜幕下最难忘的少年。
那感觉,只告诉她,覆锈的利剑被打磨,‘哗啦’一声,出鞘了。
“我上次暑假的作业英语卷子写漏了,后来交上去检查也没被老胡叫去喝茶,问班长才知道每次老胡都是直接送废品站了,那我不是寻思着……”越到后面赵园的声音越低了下去。
毕竟这事她确实不在理,但她一向不喜欢那些偏向形/式/主/义的东西。每次寒暑假的作业都是成堆复印的卷子,全部学生一锅端,也没什么重点。
赵园自然不爱写,骨子里有个缺点可能是打娘胎就有的毛病。说好听点是特立独行,直白来看就我行我素又决绝,还固执的要命。
一旦有什么东西认定了可能这辈子都会死磕下去,赵园有时候都在想,要那天邓祁把她甩了,她会不会还估摸着去殉个情?
又道这性格不好的一面就是,会无端打破太多生活中固有的原则,比如说学生就应该好好写作业,早恋也会被横眉冷对、千夫所指。
可他们都才十几岁,少年意气不该被困在那堆没有温度的公式里,他们热烈、坦诚,骨子里种着无人可讨伐的所向披靡,为什么就不能按自己的想法活一下?
把公式化的作业挑拣出必要的去训练短板,把喜欢的人追到手一起去迈向未来,想想都酷不是吗?
这边赵园给自己找补的理由都快能发表出一篇小作文,另一边,少年脚下的力道却踩过来,斜杠一勾把她连凳子带人给勾了过去。
距离瞬间拉近,赵园还没反应过来,邓祁就把她两只掌心一封单手锁住,另一只空出来的手腕去翻她的卷子,指尖把笔帽一拨在试卷上顺畅地替她署了个名,而后开始勾着笔往下圈。
在一些题目上做好标记后又才给她松回来,下巴骸往上面一抬,笔塞过来。
赵园拿过来一看,没明白过来他这是唱的那出,可仔细往那题目上落去一眼,才茫茫然抬了头——是她错误率最高的题型。
唇瓣张合怔在了原地,赵园明白了他的意思,就是心里涌进些说不出来的情绪。像包着蜂蜜的苦荞饼,苦涩的皮衣下,裹着最甜的芯子。
离经叛道也好,我行我素也罢,可在邓祁这里,他都照单收下。不会任由她随心所欲踏向歧途,亦不会跟旁人一样不由分说就把那些她不喜欢的东西强加在她身上。
邓祁就是邓祁,他会用自己的方式告诉赵园,你不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的样子很酷,但同时需要保证自己走的路是笔直的。
怎么说呢,一切的前提都建立在他们是生在阳光下、长在春风里的热烈少年。
转头对上他的眼,邓祁也正目不斜视望着她,教室的窗帘被拉开,时间临近傍晚,天边酝出的火烧云灿烂映了半边天,F城的2月其实还没到春天,赵园的心里却泛着温暖。
不知是该庆幸还是喝彩,与邓祁重逢在这个晚风都泛甜的人间。
炙热的视线胶着,看的空气都被染上了热度,赵园实在受不了那清白却又隐含暧昧的眼神,只看的她脑袋发昏,终于忍不住率先移开了视线,装模做样地去做邓祁给她勾的题目。
倒是那道引人耳热的目光仍旧肆无忌惮地接着她不时瞟过去的余光,好半晌,才垂了下脑袋,肩膀笑的颤了颤,才从兜里掏了个草莓皮筋出来,放到赵园桌子上。
指尖点两下,清了下嗓:“走了。”
“嗯?”闻声抬头,见邓祁手揣回兜里长腿迈开往回走,到了后门边靠近黑板的位置坐下,弯腰整理起桌子来。
赵园的视线才收回来。
她俩的事上学期期末的时候隐约风头有些盛,那时班里光棍节,学生们听风就是雨,当时短视频网站上传什么‘高二那年要是还没有个对象,这辈子多半是与高质量无缘了。’
赵园当时听孙浅说了这个梗,满脑子的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瓜,还是对方给她解释说,因为小说里,好多优质量人间妄想男主都是高二遇见女主的,要是不抓紧点,也许你年少时惊艳时光的少年,可能就是查无此人了。
闻言难得沉默了阵,赵园还是默默在心底给了个否定的答复,也不绝对吧,她家邓祁高一就遇到了啊,不过虽然比不上人间妄想,但那个人在她心里,就是她这辈子唯一的男主角。
唯一的,其他谁也不行。
知道她谈起恋爱来是个大情种,孙浅也没和她多深入,只是没想到之后会被他俩秀一脸。
光棍节那天,正值礼拜天,F中的学生惯例补课,还好学生超市的老板眼光长远,在那天还是顶着个惺忪的睡眼加了班。
然后就把超市里的真知棒卖断了货。
起因是大清早就有个叼着杯无糖豆浆的学生,一进来就给他把收银台旁摆着的两桶真知棒给付了钱,连带着的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胶带和包装纸。
学生超市东西全,因为之前教师节拓展业务,什么丝绸彩带多少都有存货。
那学生跟进货似地买完就走了,找他要了两个黑色的塑料袋装着,付完钱就把真知棒往里一倒,几番捣鼓后倒是丝毫不见显眼了。
搁人群里也没人能看出来他买了百八十根真知棒,但店老板知道,而且多半也猜出了这小子要干什么。
又是拉花又是包装纸,能不清楚吗。心思都写脸上了,给女朋友做捧花呢,真知棒款的。
啧,小伙子还挺浪漫。
浪不浪漫邓祁暂且还不知道,他就是觉得这玩意儿还挺磨人的,胶水都快把他手黏上去了,要不琢磨着连人带花送给她得了。
过个节也够会折腾人的,真不能惯着。
而当时对此全然还不知情的赵园,在光棍节的晚上被邓祁骗去破木林,接过那用了大半桶的真知棒做的捧花时,整个人也是惊的不行。
高兴自然是高兴的,但就是有些费解,所以她当时看了一眼邓祁后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你干嘛送我这个?”
倒是后者闻言还挺意外地睨她一眼,捏着她脸无辜本辜地回:“昨天谁冲我撒娇来着?”
“那你祁哥不得给你做?”
闻言到是眨巴眼,赵园忘得个山穷水尽,将自己摘地一干二净了瞥他:“谁冲你撒娇了?”
“不认账?谁昨天说想吃玫瑰花状的棒棒糖来着?”
“啊?”随即才慢悠悠有了印象,赵园半无语半好笑地想起来,一时间哭笑不得斟酌着该怎么跟他说,才能给自家可爱的男朋友留两分薄面。
但显然邓祁并不打算要那两分分文不值的里子,目光如炬地盯着她,非要给个说法来。
不然祁少爷委屈。
最后还是含着笑残忍说出真相:“邓祁,我那是——”
邓祁:“什么?”
“想吃超市里玫瑰花状的棒棒糖,单支的那种。”
“……”
后来为这事赵园还费了好大劲才给人哄回来,不过她这边用心哄人的同时,不知情的论坛里莫名蹿出了她俩的那晚在破木林的照片。
夜深人寂,孤男寡女,男生捧花女生垫脚回礼,纵然像素因为光线的原因看不清人脸,但还是平地一声雷炸出了不小的风波。
年级里堵不住的议论声纷纷传开,大家都在猜这照片背后的男女主角是谁,但都没个头绪,班里知情的同学自然够仗义,缄默地守口如瓶,但总抵不住有那么几个爱多事的,露了些蛛丝马迹的风声。
然后,她俩就被班主任约谈话了。
自此以后,同桌的位置隔开,班主任胡晴还是一如既往地拿成绩定乾坤,暂时没给请家长,就看他们期末的表现。
所以这会儿,赵园看着邓祁在离自己几乎是隔了快成一条对角线的男朋友,脑袋里愁地跟百爪挠心似的,F中的期末成绩向来都是开学时公布,好处是让他们都回家过个好年。
然后吧,就开学时新账旧账一起算,死的干干脆脆明明白白。
赵园忍不住绞了下指尖,恰逢此时晚课的铃声响起来,班主任踩着高跟鞋从外面‘哒哒哒’走进来。
赵园抬头一看,女人手里拿着一叠成绩单。
第65章 草莓皮筋
女人在讲台前站定。
赵园低头咬了下皮筋,上午从公交车上下来的时候头绳就不知所踪,赵园当时还弯下腰一顿好找,不过到最后连影子都没见到,只好作罢。
方才回寝室收拾完顺带洗了个头,到教室后才给邓祁发消息让他有空去超市帮她带一条,好巧不巧,不知是该夸男朋友心思细腻还是怎么。赵园掉的那根皮筋上缀着一颗鲜艳逼真的草莓,然后邓祁就给她带了根差不多的。
但多少慷慨一些,坠饰上的草莓是一对,小巧灵动地挨在一起,很是引人。
赵园这会儿把头发扎起来,头皮都紧了起来,心也跟着提起到嗓子眼。
看到学委被叫上去拿了成绩单开始分发,胡晴嘴里开始振振有词地念叨:“我们班这次期末的成绩还算不错,年级百名榜进了九个,比上次多了两名同学,很是不错。”
“还有就是重点线以上人数的全年级最多,表现不错。”
话落也是一阵配合的掌声。
只有同桌孙浅的声音在夹缝中隔着掌声贴到了赵园的耳朵旁,面上的表情一脸讪讪:“隐形重点都快直接公开了,老胡能别每次都这么高调地秀吗?也是生怕别人不知道。”
F中这两年因为教改明面上抹了重点班,全校实行平行教育,但总归隐隐还得冲重点率和名校声望。分科时不动声色给做了微调,把年级前一百名的同学给打乱均分进了30多个不同的平行班里,剩下中偏上的学生再铆足了劲儿往一个班里装。
这样的分法一开始还真没让人觉出猫腻来,毕竟每个班里都有那么一两个叫的上名号来的学霸,大家还真以为是平均分配了。直到后来明里暗里知晓些风声的关系户透露出那么点讯息来,学生们才后知后觉察出味来。
但到底无人能去证实,只半真半假传了阵风声出去,后来又莫名地消了声迹。
赵园最初也就听听闲谈没往心里去,但耐不住孙浅是个兜不住话的,主要是她觉得有必要为她爸那顿花了好一叠私房钱的饭局挂个实名——“我们班老早就是内定好的重点班了,分班策略还是‘碧螺春’给提的呢,要不怎么说他这人一抹子茶藨子看透排场,好些灵通的早下手了,我爸还不算最早的,在他之前还好些个了,就那什么,班里长挺帅那哥家里也是这么过来的……”
孙浅说这话时,还是高一刚分科完的下半学期,赵园给邓祁打电话的那晚,几人都喝了酒,人一迷糊就什么都往外冒,赵园也是那天才知道自家男朋友还有这背景,知道了自己未来可能会面对个‘不太好对付的婆婆’这号人物。
也是那一次更清晰地对邓祁产生了裹藏在喜欢里的心疼。
邓祁的骨子里是骄傲的,纵然这种骄傲常常被他用温柔掩去了锋芒,最初的邓祁半数时间都是沉默的,在班里的也尽可能让自己变得透明,与周围的人交流乏善可陈,像个只活在自己世界里的人,所以这也导致了哪怕最初因为颜值在班里引起的关注后来被他不动声色给降了下去。
甚至同班的同学在面对外班好奇的女孩子八卦时,也只会简单的陈述一句:“哦,你说邓祁啊,他在班里很少说话的,算个花瓶吧……”
可就是这样旁人眼里的‘花瓶’,一不小心就成了赵园心里最名贵的珍品。
第一眼就注意到的人,怎么掩饰都抹不掉的身影。越是在意才越能察觉出,少年所表现出的一面都是他想让外界看到的。
他面上表现地多平庸,骨子里就有多通透。分科伊始就明白过来自己被托了关系,简眠偏生是用这样的方式,都不愿与他静下心沟通问题的本质,不如破罐子破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