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气息太过熟悉,沈幸半蹙着眉。
沈绥州坐在床的一角,默默看着她,她烧得厉害,手指紧紧攥着白色的被单,嘴唇小幅度地开合着,他凑近去听。
他以为她会说那天电话里没说出口的话,但如果是这句话,他希望自己从未听到过。
她说,“你们什么时候不要我啊。”
临走前,沈绥州和江明颂一起在楼道的窗边吸烟,他告诉他,沈幸身体很差,而且芒果过敏。
就在那一刻。
就一秒钟。
沈绥州话音落下的那一秒钟。
关于芒果,他想起了自己和沈幸的许多过往。
“你喜欢吃什么?”
“我喜欢吃芒果,就那种又酸又甜的最喜欢。”
“今天给你买了芒果吃。”
“好呀,这还挺好吃的,你在哪买的?”
“芒果这么切着好看。”
“你切的我都喜欢。”
“怎么一给你买了芒果吃完就赶我走?过河拆桥?”
“才不是呢 ”
江明颂浑身僵硬了,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拳,趴在地上起不来。他猛然意识到沈幸和自己那年雨中湿土里捡回家的漂亮玫瑰一样——
都他妈是假的。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雪白床单上的她时,心头涌出一种陌生而迷惘的感觉。
他不知道自己喜欢的是哪个沈幸。
是喜欢吃芒果的沈幸,还是对芒果过敏的沈幸?
或者说——
是捡起玫瑰时的沈幸,还是追求交往时的沈幸?
但他知道,他江明颂被沈幸当成了什么,当成了一个能够随时取笑的玩具。
她说喜欢吃芒果,他就傻傻地去买,去学习如何能把一个芒果切得好看,然后亲手喂给她吃。
看她笑着说好吃他就也开心。
江明颂觉得自己就是个戴着小丑面具的人,而给他戴面具的那个人从没告诉过自己,他戴的是个小丑面具。
说得难听点,自己就是个笑话。
这是第一次——落寞爬满了江明颂的身体。
沈幸病好得利索时已经是十月末。
江明颂是在下午三点多结束的创新实验大赛,下了比赛就来接沈幸回黥井别苑。
他在前面开车,沈幸就坐在副驾。
车里是蓝城的路况时报。
“前方有车险堵塞,请继续直行,在672米后左转进入釜山大路。”
江明颂沉默着照着导航提出的建议驾车。
他明明是按照导航走的,可沈幸却觉得面前好似有另外一条路,他……该走的是那条路,而不是现在载着她的这条。
沈幸淡笑着。
她哭了。
眼泪滴落在皮制的坐垫上,发出“啪嗒”的声响。
车子被停在路边。
他们吻在一起。
江明颂应该喝了咖啡,沈幸在他唇瓣那里尝到了苦味。
她不由得想起两人一起在图书馆自习室角落里的一个吻,他也喝了咖啡,但那时的吻却是甜的。
今天不是。
今天是苦的,是涩的,是遥远而神秘的。
吻毕,车里仍是一如之前的安静,谁都没有开口说话,窗外高大的法国梧桐被落下,掠成深绿色的影子挤进沈幸黯淡的眼里,最后融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