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最讨厌的连帽卫衣被她穿在身上,衣服帽子将脸完全遮盖住,好像这样就能把自己蜷缩在一个小而又小的空间里。
沈幸恨极了——她不懂,她不知道人为什么要活着;为什么明明痛得要死还苟延残喘地盼着天明?
和很多次一样,面对这个问题,沈幸拿出枕头下面的小刀,紧紧握在手里,机械地脱下卫衣,然后在手臂最内侧留下自己的疑惑。
她的疑惑是红色的,很漂亮,也很凌乱。
卧室很热,但沈幸很冷。
曾经说过要和她一起走山路的人如今要选择另一条路了,沈幸不想再等待那个模糊的答案了,她不想再折磨江明颂。
「祝你快乐,分手吧。」
这几个字就停留在她和江明颂的聊天界面的横框里,他们之间的最后一次联系停留10月27号,是对方发来的芒果蛋糕的照片。
肿胀的眼蓄满了晶莹的泪。
她想,太遗憾了,自己还没有陪他过一个生日,将来连一个礼物都……
提起礼物,沈幸便笑了。
时至今日,她竟发现自己连个正经像样的礼物都没送过江明颂,而对方呢,不时送来的甜品蛋糕,情侣衣裤,各种类型的书,甚至还有……一枚素戒……
沈幸像被按到了疯狂按钮,她疯了似的下床,却不知被什么被绊倒,踉跄地跪到地面上,原本蓄好的满身热气顷刻间消散,好像在预示着什么。
她双手捂着眼,泪腺失控,眼泪不要命地往外流,但或许再无人弯着指节给她擦去眼泪。
寻着那抹手机屏幕上的光亮,她爬上床,摸索着小刀,一道又一道,直到指尖摸过去一片湿糜,空气里弥漫着腥甜的气味,沈幸闭着眼心满意足地笑起来。
“江明颂,我疼。”
她已流不出眼泪。
“你不是说我娇贵吗,为什么还不来给我擦眼泪啊……”
“你不是说不让我疼的吗?”
“你不是说你要带着我一起走一程吗?”
“你不是说要学做芒果蛋糕给我吃,我还没有吃到……”
“你不是说你是我的玻璃罩吗,你为什么不理我了。”
“我真的疼,你抱抱我吧。”
“我想你了。”
“我想你。”
“如果我跳下去……”
沈幸拼命摇起头。
上次江明颂给她剪过的手指甲已经长得不短了,她抠着那一些刀痕,皮肉渗出血,落到江明颂给她买的蓝色床单上。
“没有人不怕疼,我也不例外,可我更想爱你。”
可他们之间已是危楼塌陷,找寻不到能通往生的路。
沈幸一步步朝着窗户走过去,磕碰无数,她脚步却没停留过。
手机屏幕上亮起待接来电,但她一心念着极速的坠落,所以她不知道已经抵达京蓝城机场的沈绥州的疯狂——男人拿着从蓝韵办公室里看见的MECT手术检测单,当他看见上面的名字的时候他就疯了,他手指颤抖着数那一张张冰冷的报告单,最近一次是在这周一,还有无数次……19年的,20年的,21年的……
沈绥州拿出手机想订机票,“咣——”,他根本拿不住手机,眉宇深藏着暴风雨。
蓝韵端着一杯咖啡呆站在门外,直到男人喑哑的声音响起——
“给我订机票,我要去蓝城。”
女人似是想解释什么,“我——”
“听不见吗?!去订机票!蓝韵,你真行,你怎么敢,怎么敢?”
与此同时,蓝大的计研实验室,秦迢一把推开了江明颂的实验窗口,一边举起自己的手机,一边气喘吁吁地说“我发现的时候已经挂了半天了”,手机屏幕上是学校论坛的界面。
鲜红的标题很是简约——
泥潭里的天才少女。
封面是一张沈幸趴在湿泥里,脸颊被一双手抓住对准镜头的照片。镜头里的她双目通红却无神,侧脸上还挂着泥垢,露出的一角衣料上印着半只土色的脚印。
江明颂一时间无法思考,只能愣愣地站在那里,如果不是手里还拿着一本厚厚的技术论文,他可能会把手机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