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车门踏上红毯的正是江上清。他穿的不是很正式,外面是白色的西装外套,没扣扣子。然后是叠穿的褐色衬衫,再往里面是暖白色高领衫,领沿儿直抵到了下巴边,遮住伤痕。衬衫的下摆扎了进去,腰线弧度很好看。
这么多件衣服,肌肉线条之类的什么都看不见,但场外的粉丝依然激动到喊声震天响——穿得这么严丝合缝还能这么好看,他也是个奇人。
“‘Sean穿白,绝杀牌。’你听过这句话没有?——哦,Sean就是江上清在海外的名字。”糕糕看得起劲,笑着和姜含笑分享,“说是他穿白色实在太好看了,所以每次一穿白就弄疯全场。你看今天,虽然不是全白,但也把大家激动死了...”
刚刚姜含笑盯了半天江上清身边的女伴,觉得特别眼熟。好久才想起来,这是格非大热女团的一位人气成员,也算他师妹之一。
她光顾着想人名,随口答:“全白是去结婚吧,怎么可能全白。”
“...”
糕糕沉默了一会儿,眼神落在了姜含笑的身上。
所以姜含笑也:“...”
她倒忘了,她自己今天穿的就是全白。
当时在民宿里弄完妆发之后,造型师就看着姜含笑沉默了一会儿,说了句糕糕刚才说过的话,“...你穿白色可真适合啊。”
姜含笑那时候发烧发得昏昏沉沉,说了句谢谢,但没放心上,只裹紧了保暖的皮草外套,听见造型师和旁边的吴亚说了句“说不定要爆,快准备通稿吧”之类的话。
*
到姜含笑的时候,天色变得有点阴沉,所幸主办方早有准备,红毯上一路都摆满了灯,照得连天际都是亮的,不会影响拍照。
而媒体见到宁缺带着一个小姑娘走上红毯时,却集体愣了几秒,然后才是此起彼伏的快门声。
估计是从没见过宁缺带新人走过红毯,所以被吓到了。姜含笑很有闲心想。
一走到红毯尽头,一个记者抢了个先,立刻发问,“欢迎欢迎!来,我们注意到,宁导您今天可是带了个非常漂亮的小姑娘来这里...这位是?”
他把“非常漂亮”四个字咬得意味深长,姜含笑感觉到一点奇怪的地方,但被闪光灯闪得眼晕,一时间没有空余多想。
“是我的新人,姜含笑。”宁缺笑呵呵的,“是很漂亮吧。”
宁缺恃才傲物,说话向来不怎么过脑子。但也没想到他能这么没脑子。
台下吴亚脸色都变了,杀鸡抹脖子地示意姜含笑:赶紧让宁缺闭嘴,别往坑里跳了!什么叫“我的”新人!他是想让所有人都觉得你和他有什么不正当关系吗!!
然而宁缺没脑子惯了,半点儿没接收到信号,一问一答之间,继续被记者往圈儿里带。
“所以您看中的就是含笑特别漂亮,是吗?”
“啊?那倒也不是,含笑年纪也小,这个我觉得也是个大优点...”
宁缺说的“年纪小”是指她可塑性强,然而落在别人耳朵里可就变味了——年纪小?就是说喜欢未成年少女的意思呗?
一时间快门连响,台下记者奋笔疾书,已经开始撰写新闻了。
姜含笑也慢慢回过味来,感觉有点不对劲。她凑到宁缺的话筒旁边,做了个“stop”的手势:“等一下,我想知道,大家不问问电影的事吗?诱导倒是玩得挺溜,话说得好像三流狗仔似的,您几位难道不觉得自己特没品吗?...”
吴亚在底下:“...”
我的心已经死了.jpg
姐姐,是让你转移记者的注意力,但也没让你使用同归于尽的手段啊——!
底下记者也愣住了,心说哦豁,好狂一新人!还没出道呢,在红毯上就敢开骂?真是不得了啊??
不给她再写几篇通稿都对不起他们的身份!
可惜他们还没来得及写,红毯尽的尖叫声就又激动地响了起来。
中间隔了个宁缺,江上清站定在离姜含笑一臂远的地方。闪光灯更猛烈地刺来。
“大家采访剧组,不喊我来吗?”江上清扶着宁缺肩膀,笑着低头靠近话筒讲话,“谢谢大家关照——但是含笑虽然在剧组里年纪最小,也不必要弄专访吧。”
他身后,剧组里的武子霁也走上了红毯。不过她神色看热闹似的,并没打算援手,拉着剧组和她拍了几张照片之后就袖手旁观站在旁边,看江上清一个人和全场记者周旋。
全场记者的火力都对准了江上清,姜含笑刚想开口,就被吴亚一个眼刀给制止住了,只能听江上清嗓子明明带着伤,却还是笑盈盈地回答记者问题:“...是啊,宁导在拍戏的时候一直说,虽然演员的脸和年纪都是优势,但天赋和努力才是更重要的。所以大家如果想了解宁导挑新人演员的准则,你们应该问这个才对。”
一大轮问答过去,全场记者终于没人再挖着坑地提问了。
姜含笑瞧了瞧,从这群人的脸上就读出一个词:倒霉。
差一点就能引导宁缺说出更多可断章取义的话了,怎么又出来一个江上清管闲事!
*
《石中火》剧组一片(看起来的)其乐融融,在红毯上合影留念之后才下场。
一离开媒体视线,江上清又被急得团团转的工作人员找上,说待会本来要上的表演嘉宾有事,导演组和他要商量一下改动。
江上清点头,就只嘱咐了姜含笑一句“去找吴哥准备公关”,就被一群人簇拥着,行色匆匆地走了。
他可真是到处救火。
姜含笑汗颜,回身去找吴哥。
“太不靠谱了,下次怎么也不能再叫宁导来发言了。”
吴亚头疼得要命。之前只知道宁缺不靠谱,倒没想到是这么不靠谱。
“还好江上清回来给你救了个场,后续也不至于出大篓子。”
“好公关吗?”姜含笑问他。
“还成,他那见鬼说鬼话的本事,你刚刚没听到吗?话全圆回来了,没什么小辫子。”吴亚盯着电脑,随口说,“你下次别说话就行了,好好当个红毯哑巴,要不然谁都救不了你,知道吗?”
姜含笑选择性无视了他的后半句话,“什么叫‘见鬼说鬼话’...今天没他替我讲话,我就完了,你还这么诋毁人家。”
“你还挺护着他。”宁缺“嘿”了一声,终于抬头,奇道,“之前你不是还跟糕糕说什么‘我和他可不熟’吗?好家伙,变脸挺快啊。”
姜含笑:“...”
没用的事,记得这么清楚干什么!
她无语至极,不和他说话了,抱着胳膊走向嘉宾席。
*
今天姜含笑穿得确实很漂亮,再加上在红毯上那一出,不少明星都过来,一边打量她,一边和她讲话。就连只喜欢拍大牌明星的摄影师都对准了她一次,大屏幕上立刻出现一个穿白色吊带裙的小美人,外面披一件雪白皮草。
因为她年纪小,所以披着皮草不光不显俗,反而看起来有种特别的少女感,在一众成名已久的大牌明星里面,像是纯净水冻成的冰块猛然被倒进酒里一样。清爽,干净,令人心旷神怡。
等候的时间特别长,姜含笑发烧本来就还没消退,等了半天,闷在封闭场地里,越来越缺氧头疼。
她悄悄起身,弯腰低头往场地外走,想要透一透气。快出门时听到一阵喧哗声。
她心说难道是江上清终于要开始表演了,忍不住回了一下身。然而看到的却是金可抚和申督相携而来的身影。
另一边,大家很少见这两个人一起露面,所以纷纷凑了过来。金可抚挽着申督的手臂,下巴微微抬,很矜贵地和其他人说话。
而申督并不怎么说话。他的视线在人群中一扫,正好看到姜含笑拎着裙子,独身扶墙出去的背影。
这一副病弱的样子真是好危险,要是遇上个成年男人,估计轻轻一碰就倒了吧?
申督转回了眼神,眉梢眼角都短暂地弯了一瞬间,轻轻笑了。
第15章
姜含笑背后没有长眼睛,自然并不知道申督看到了她。
现在,她满心想的都是赶紧出去找个地方透透气。发烧烧得迷迷糊糊,整张脸到脖子都像烧着了似的,走路发飘。
她皱着眉,看到有间休息室门口有椅子,也没细看就走过去坐下,用手肘撑膝盖,抵着额头。半晌冷风吹进来,才觉得舒服了不少。
这时,门里传来声音。
“孩子今天特别闹腾,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姜含笑微微怔了一下。
这道声音,她很熟悉——不就是刚刚才到场的金可抚吗!她怎么出来了?
“可抚,你就是心里放了太多事才这样的。你心情不好,肚子里的孩子能好吗?”
应该是她的经纪人。
“那你说,我心情能怎么好?”金可抚沉默了一会儿,再开口时已经带哭腔了,“这个孩子,本来就是我费尽心思才偷偷怀上的,你忘了当时申督刚知道的时候有多生气?也幸亏他一直没有孩子,他妈早着急了,有申家老太太开口,他才没给我打掉...”
“好不容易才留下来这个孩子,我本来以为已经嫁进去一半了,谁能想到他居然这么狠...”她平常的潇洒劲儿全没了,虽然没哭,但也咬着后槽牙,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他之前还不愿意要孩子,好么,我一怀孕,他倒是找起未成年,想让个未成年给他生了。”
姜含笑愣在门外。
找个未成年?她吗?
——生孩子?
而里面金可抚的话正印证了姜含笑的猜测。金可抚在屋里狠狠啐一口,“把江上清的师妹给弄到手,也真不怕和他结梁子!”
姜含笑整个人都被震住了,万万没想到“在门外听自己的八卦”这种狗血情节能降临到她身上。但比起这种巧合,更让她震惊的是金可抚的话。
什么意思,她本来以为申督是精神上蠢蠢欲动,实际上他已经在选妃,颁布“看看哪个女人有幸为朕开枝散叶”的圣旨了吗?
里面的谈话继续。经纪人不太同意金可抚“江上清为了姜含笑和申督结梁子”的说法。
“江上清的师妹多了去了,姜含笑才搭上他几天?和江上清今天一起走红毯的那个女团明星,那个不也是他师妹吗,她可比姜含笑红多了。我看他才不会为了一个姜含笑和申督撕破脸的。”
金可抚的经纪人叹了口气,有点悲观,“可抚,你既然要进申家的门,就得做好心理准备。他这样的人,不可能一心一意的。”
“可是他这么多年,除了我,的确一直没有别人啊!所以我才会觉得他会...”
姜含笑听着金可抚在屋子里哽咽着的哭腔,沉默不语。
半晌,她无声起身,离开了。
姜含笑走后,金可抚才止住哭声,瞧一眼监控。
“她走了?”她说,“派去跟着申督的人没有跟丢吧?...嗯,没有就好。他征服欲很强,肯定待会就要动手。我最了解他。”
半晌,“等拍到了这两个人的视频,有他们哭的时候。”
*
姜含笑本来是想照原路回去的,但走到一半听到主持人已经开始讲话,心说坏了要迟到了,就抄了条近道,总算有惊无险,在典礼开始之前回了场地里。
看向台上时,她不经意瞟到了申督——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出去的,现在才回位置。
姜含笑没放在心上,收回目光。
颁奖典礼非常长,所以主办方把明星的上场顺序安排得很用心,最红的几个打散开来,隔一段时间上台一个,台下为各自偶像而来的粉丝的喊声隔一段时间就要响起一次,像是海水不断地涨潮又退潮一样。场子一直没有冷掉。
姜含笑在台下看着满场的灯光,坐得很累。她浑身都是发烧而产生的虚汗,很想吐。
坚持过典礼。她闭上眼睛休息,在心里无声说,坚持过典礼就好了,笑笑。
——可惜旁边的人似乎并不打算让她休息。
“...‘最受欢迎歌手’?这还用猜吗,肯定是江...那谁呗。”一个中年男人抱着胳膊,神色有点不屑,说到人的时候含糊了声音,“那群小粉丝天天喊他帅,歌都不听就把票全投给他了,除了这种花瓶还能有谁?他也就靠着出道早罢了,全是小学生粉丝...”
“唉,是啊,这群偶像歌手真是荼毒了咱们国内乐坛...”另一个男人也叹气,“算了,靠观众投票的奖,不要也罢。哦,对了,璧哥,今年年终的TBS大奖你不是被提名了吗?那个才是权威的。怎么样,有希望能得奖吗?”
“够呛。”被喊“璧哥”的中年男人叫何璧,是位挺出名的歌手,姜含笑之前就经常在电视上看见他。
他摇了摇头,“就算是我,这也只是第二次被提名而已。TBS可是国际上的大奖,分量那么重,难。”
旁边的人赶紧跟上,“哎哟,没事,我璧哥还年轻着呢,机会多的是。光看外表,说你不到四十也有人信!心态年轻,心智成熟!我说实话啊,璧哥你这样的才是我心里面的完美偶像,比那些就会唱歌跳舞的小白脸可帅多了!心若在,梦就在,何璧哥,我好爱!”
姜含笑:“.........”
这群狗腿子。连拍马屁都要弄对仗干什么?
她觉得非常愤慨。
当今拍马屁行业就是因为你们这些人才内卷的!这么搞下去,她要想套话,可得怎么拍江上清才算清新脱俗啊?
大概是姜含笑往这边瞧的眼神太直接了,听完这句话,何璧终于察觉到她的目光,疑惑地转过头来:“?”
姜含笑:“...”
“前辈好,我刚入行。”她凑过去打了个招呼,“TBS奖对歌手来说很重要吗?”
“这你都不知道?当然重要啊,要不怎么说璧哥被提名特牛呢。他这次被提名的新闻现在还在热搜上挂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