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疼痛文学里说，把头抬高45度角，眼泪比较不容易流下来。
她宁可这种说法是真的，那么，她就不会忍泪忍得那么辛苦。
记得那一次去悦林山庄采风遇见程潜之，程潜之做饭给她吃，同她在夜风里聊天，约她看第二天的日出——
那时候如果没有答应他，他们是不是就不会有那么多的牵绊？
沈沁不知道。
她只知道，其实那时候，她一点都不想和程潜之有更多工作之外的交往。但是，怎么就变成后来的样子了呢？
……
程潜之同沈沁一样，亦滞住了：许景瑜这臭小子……
他侧过头去看那女人。
她仰着头，修长好看的脖颈像天鹅一样优雅；耳尖尖上的小黑痣，俏皮又可爱。
程潜之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想要摸摸她的耳尖——
就在手指就要触及的瞬间，突然反应过来：程潜之，你在干什么？！
但已经来不及了，察觉到有“异物”在靠近的沈沁转过头来。
于是，程潜之的指尖便这么轻轻地擦过她的脸颊。
入手滑腻……
程潜之急忙收回手捏自己太阳穴，假装是头疼所以伸手，结果不小心带到沈沁的脸；
而手掌则正好遮住眼睛，也遮住他眼中的暗哑。
很好，一举两得。
沈沁：“……”程潜之这是……发病了？！
程潜之放下手，眼里适当地闪出一丝的迷茫：啊不好意思，我的主人格刚才是不是不小心跑出来了？
沈沁：“……”
此刻，《黑光》正唱到最后，李凤轩温润的声音仿若低吟、又似哀求：
“请别将我遗忘……遗忘……”
天花板上，出现了一张女人的脸，分明是沈沁的模样。
先是双目紧闭，随着最后一个音节戛然而止，许景瑜小指一勾，女人的眼睛突然睁开。
亮如星光……
第237章 一切为了小景
酒店房间里静谧如斯，直到许景瑜将沙盘一翻。
盘上的沙子重新回到盒中，盘里干干净净，天花板上空空白白。
就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切只是一场梦。
沈沁久久没回过神，而屋里的两个男人应该也是如此。
三个人一时都没说话。
末了，许景瑜关掉投影仪，打开灯。
美少年站在大大的落地窗前，背景是无敌的上城夜景，他笑着问：“沈姐姐喜欢我的礼物吗？”
沈沁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喜欢，太喜欢了！许景瑜，谢谢你！”
许景瑜邀功似地上前：“别谢我！要谢，谢我家老大！”一边向程潜之使眼色。
程潜之的表情五彩缤纷：“和我没关系，小景说要感谢你，我只不过出个主意。”
只是没想到，许景瑜竟然偷看过他手机相册里的那几张照片。
他偷拍珍藏的沈沁的照片。
臭小子，看在今天的沙画这么美的份上，只能原谅你了。
沈沁：“……”
她假装没看到这一大一小的眉眼官司，更不会去问这沙画灵感的缘由，由衷地赞道：
“我现在才算是真正体会到一点点沙画的艺术，它是流动的、很有故事感。就像是时间一直向前，不能修改、不可回溯。”
许景瑜雀跃地道：“我就知道，沈姐姐是最懂我的人了！”
程潜之：“……”差不多可以了，知道你彩虹屁厉害了。
他拿手机看看时间：“虽然很想请沈小姐再坐坐，不过时间挺晚的，不如我送你？”
沈沁说：“没事的……”
她本来以为程潜之说许景瑜“有事”是要搞什么妖娥子，没想到，许景瑜（或是程潜之）真给了她一个莫大的惊喜。
虽然这“惊喜”难免让她心乱如麻。
心乱到觉得这房间里多呆一会儿都心虚。
沈沁本能地拒绝：“不用程先生送，我自己就可以。”
程潜之道：“那怎么行。刚才都送到楼下了，结果又让你上来。那到底是我送你还是你送我呢？我看还是把刚才未竞的事做完，给今晚一个圆满吧。”
沈沁一想也是，这送来送去的，再磨下去没完没了的没啥意义，便没再坚持，说：“那就劳烦了。”
同许景瑜道别：“再见，许景瑜！明天如果有行程，第一时间联系我！”
许景瑜笑得跟朵花似的：“好呀好呀！”
在沈沁转身的当口，用嘴型对程潜之无声地说：“加油啊老大！”
程潜之瞥他一眼：多管闲事！
许景瑜吐吐舌头做个鬼脸，恭恭敬敬把两位送出门口不提。
沈沁有点心不在焉，同程潜之再一次进了电梯。
程潜之显然也在走神，于是两人再一次沉默地坐着电梯从39楼到1楼……
不，不是1楼……
电梯门一开，沈沁才发现眼前竟然是负一楼停车场！
她不解地看向程潜之，程潜之淡定地告诉她：“哦，还要在上城呆一阵子，为小景出入方便，我就租了辆车，走吧，送佛送上西，我送你回家。”
昨天欧阳有斐把沈沁带走后，程潜之转头就租了辆车：呵呵，不就是开车送她回家么，我也可以！
好吧，其实租车的当下，程潜之是不这么想的，至少他真是以“为了小景出入方便”为理由给自己洗脑，压下了潜意识里的真实想法。
但是这会儿，他一想到大堂里等着的欧阳有斐就觉得胃疼：好好的做全民偶像不好么，公众场合四处跑，生怕狗仔拍不到新料？
绝对不能纵容这种危险的做法！
沈沁俏脸微抽：“不麻烦程先生了，我自己打车走吧。”
程潜之：“我是这么想的，我好久没回上城了，正好四处转转；一路上还能和你探讨探讨接下去小景的行程纪录片怎么拍，不知沈小姐意下如何？”
沈沁：“……”
很好，程潜之你虽然人格分裂忘了我，怎么拿我的七寸倒是没忘啊！
沈沁发现程潜之一提工作她就没法拒绝；再看到有人不断地从电梯下到停车场，他俩杵在门口怪怪的，便不好再多说。
不就是程潜之嘛，难道还能吃了她？
老娘没在怕的！
话说如此，当坐进程潜之的副驾，沈沁仍然是紧张了。
因为程潜之租的是辆大切，对，就是他们一路去往泉城惠港的那个车型。
这个车型有他们太多的回忆，让沈沁忍不住怀疑是不是程潜之在耍心机。
但程潜之面不改色地解释道：“这车好开，后备厢大，小景的家私伙多，就它能装。”
一切为了小景！
沈沁：“……”
你怎么不开辆东风大货车呢？！那不更能装！
沈沁对程潜之的说辞不置可否。但很快，她就知道是自己反应过激了。
对啊，现在程潜之处于不认识她的副人格主宰状态，他们是单纯的工作合作双方，她想这么多是要干嘛！！
不断给自己洗脑的沈沁回答程潜之：“我对车了解不多。如果是拍摄任务的话，我们可以派车的。公司有专业的艺人用保姆车。”
说话间，程潜之将车开出地下停车场，他的脸色同外面的夜色一起暗了暗。
明明假装不认识的是他，他还有什么样的期待呢？
他不配吧……
两人间静默得有点久，久到有点尴尬。
沈沁清清嗓，打算找个话题打破沉默。
程潜之和她想到一起了，下意识地打开车载音响——
“当你笑时，我看你是哭的，当你哭了，或许你在笑呢，天上的云在飘着，你的心又在哪呢？我身边的女子啊，请告诉我，你是不是真的快乐？”
……
又是李凤轩！
程潜之头皮发麻，想都不想就甩锅：“这是小景听的，他喜欢我就放着了。”
一切为了小景！！
沈沁：“……”
幸好她已经决定对两人的关系绝不多想了：“哦，应该是欢欢推给他听的吧，他们不是好基友么？欢欢是凤凤的超级大歌迷……”
和仰慕者……
程潜之想说，还有我，我也是李凤轩的歌迷；但终究咽了回去：“原来如此。”
“如果不喜欢就换掉吧。”他说。
沈沁说：“不，不用。我喜欢，很喜欢，很喜欢……”
第238章 旧区新楼
夜色中的上城一片灯火璀璨，照得大切里两人的脸变幻莫测。
程潜之问：“沈小姐住哪里？”应该不再住那个老旧的小区了吧。
沈沁说了个楼盘的名字，眼神中闪过一丝幽深。
那个楼盘听着耳生，但程潜之用手机导航搜索看到具体的地址，忍不住手指微抖，同时转头瞥了沈沁一眼。
沈沁的嘴角微微上翘，笑容微带嘲讽：“怎么？”
程潜之：“没什么……”
他转回头直视前方，眼睛却有些发涩。
这三年多，程潜之其实一直有关注国内的种种动态，比如“诚意”和悦林山庄的后续，比如沈沁在事业上的发展等等；
可所谓是鞭长莫及，他在远远的地方，不可能知道所有的细节，亦不可能感同身受。
比如，沈沁从前住的小区已经被拆掉，原来的地方起了新的楼盘。
就像是“戚夏”已成过往，全新的“沈沁”覆盖掉旧日痕迹。
这是否也代表他们的过往也必将无所寻踪？
程潜之的心揪成一团。
可又有点模模糊糊的希冀：沈沁选择住在从前的地方，是不是代表她对过往有所留恋呢？
沈沁学着程潜之那种若无其事的调调解释：“我以前就租住在那里，离公司近，住着很方便。”
“后来才知道我老板早就偷偷帮我把房子买下来了。结果遇上拆迁换成安置房，竟然小赚了一笔。”
她将程潜之当作刚认识的陌生人，随便聊聊。
程潜之心里酸涩：“你老板对你真好。”
沈沁：“可不是！所以我得努力赚钱报答他！”
程潜之：“这我信，投资沈小姐，回报率肯定是非常高的。”
沈沁：“也是有蚀本的时候啦。”
比如说，那年同程潜之情变之后，她咬牙撑到手头工作全部交接完毕，足足半年没能缓过来。
要不是因为要跟进父亲的官司，玩失踪都有可能。
她的朋友们担心得不得了。
幸好，收拾好自己的她破茧重生为“沈沁”，并一路高歌到如今。
话题摊开之后，两人间的尴尬状态终于终结；一路有一句没一句地聊些安全的话题。
沈沁在小区门口同程潜之告别的时候不由地想：当对方是个新朋友，似乎不坏。
一路上楼，摸出手机才发现因为录节目一直是关着的，后来谈事情、回家，一刻不得闲也忘了开机。
结果一开机又是一大串的信息涌进来——好的吧，欧阳有斐的未接来电和未读信息一堆又一堆。
原来他再一次同沈沁擦肩而过了。
沈沁打回给欧阳有斐。
欧阳有斐很是沮丧的模样，沈沁忍不住说：“欧阳，你不要这样子。我是在工作，你也有你的工作。我们都是敬业的人，别被不相干的事干扰到，可好？”
欧阳有斐说：“不好……”
沈沁：“……”
该说的她都说过，但她确实不愿意失去欧阳有斐这个朋友。
说到底，她就是个优柔寡断的绿茶！
沈沁无法直面欧阳有斐，只能草草地收线。
刚窝进沙发，“之乎者也。”老先生的微信进来了：“小友今日直播状态很好。期待节目制作后全部放出的版本。”
沈沁：“谢谢之老的支持。”
他们就《“沈。”问》闲闲地聊了两句，沈沁犹豫了一下，问：“对了，之老上次说的老朋友呢？这两天有新进展吗？”
忽然很想知道，到老先生这样的年纪，是不是比较容易放下一些事。
之乎者也：“前日相约一见，初时心乱不知所云，所幸渐入佳境。我决意修复关系，但仍需时间。”
沈沁：【那我祝福之老得其所愿！（玫瑰）】
没想到之乎者也和他的老朋友竟然这么快就有了好的走向。
她该为老人家高兴。
毕竟，人的年纪越大就越难交朋友，如果能放下旧怨、重拾旧好，那再好不过了。
那程潜之呢？
他们应该是没办法“放下旧怨、重拾旧好”了吧？
其实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沈沁都刻意地不去想程潜之。久而久之，想起他的时候就变得很少很少。
直到这一次。
因为这个“程潜之”的出现，沈沁不得不“想起”程潜之。
然后沈沁发现，自己曾经在意的、不在意的事，很多都变得模糊起来。
时间是把杀猪刀，也是把磨刀石，磨掉了她心里的尖锐。
甚或，这几天她经过与程潜之曾经呆过的地方时，竟然会想起当初那些柔软的心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