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里长一拍桌子，叫众人安静下来。
“既然如此，宋李氏，宋洪家失窃一事，与你可有干系？”
第5章 自作自受
“天大的冤枉啊！”
宋李氏一屁股坐下，掬着腰就开始嗷。
“我们都是本本分分的人家，做什么偷他家的东西！”
“好好说话！闹起来像什么样子！”
嚎得人受不了，里长猛地一拍桌子，见宋李氏终于安静了下来，这便看向宋洪。
“人已经在这里了，你可有证据？”
“自是有的，只是我怕拿出来后宋李氏抵赖，需要先同她对峙一番。”
“都应你。”里长点头，“宋李氏，你也安生些，若是冤枉了，自然要他与你赔礼道歉。若真是你所为……自然也饶不过你！”
里长毕竟是里长，严肃起来威慑力十足，吓得宋李氏一哆嗦，忙瓮声瓮气应下。
“你且开始吧。”
“是。”
宋洪看向宋李氏：“昨日上午，我家宋星回村做饭，路上可遇到你家宋小虎？”
“这……”
宋李氏一开始还不敢轻易应答，她知道宋洪人虽老实本分，但毕竟是读过书的，怕他挖坑叫她跳。
转念一想，她昨日在路上可没见着什么人，哪个又能知道她来过宋洪家呢？
有了底气，故而坦然应下：“自然是遇到了的。”
“那好。你家宋小虎欺负我家宋星，你可认？”
“哪里是欺负啊，不过是孩子间闹着玩罢了！”
宋星连忙将脸颊偏过来露给大家看，干净漂亮的小脸蛋上，一条一指长的红痕分外显眼。
“这是昨天宋小虎拿石头打的！”
明眼人都看得一清二楚，陈氏连忙踩上一脚：“我的老天爷呀！这是家里没有女孩儿不知道心疼人哦，女孩儿的脸最是精贵，这宋李氏还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自家儿子把人家小姑娘脸都弄破相了，还好意思说闹着玩！”
气得宋李氏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碍于里长盯着，这才不敢骂她。
“那……那是宋星将我家小虎推下树，我家小虎才如此的！”
“你胡说！”宋星生气插腰，“我才没有推他，是他自己掉下来的。”
“这谁知道，你们两个小孩家家，又没有人看见，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好，好一个没人看见。”
宋洪轻轻拍了拍宋星的肩膀，冷着脸看向宋李氏。
“抛开这不提，我且问你，昨日宋星走时又碰着你们母子俩，那时你们是去哪里！”
“我们母子俩就爱出门走走怎么了？这村子这么大，散个步碰着谁稀奇么？”
“吃饭的点，你们母子俩出门散步？”
“我家吃的一向早。”
“好，那就是说，你们昨日不曾到过我家是吧。”
“自然，咱俩家又没交情，我可是从来不曾来过你家的。”
宋洪点头：“我再问你，咱们宋家村，是不是我家条件最差？”
“你这问的哪一出？”宋李氏隐觉不对。
“你只管应答便是。”
叫他一催，只好应下。
“那是自然。”
“好。”宋洪得了想要的答案，转而问向旁边看热闹的乡亲，“各位，我且问问，咱村里是否只有我一家没有半亩薄田，只一亩荒地勉强能种些苦根？”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都应是。
“村里大家日子差不多，你以前镇上教书，就你家条件最好。咱迁村时，能分的地不多，就你家只得了一亩没人要的荒地，什么也不好种。”
说话的是里长，他想起那时候的苦日子，忍不住抹抹眼泪。
“大家日子都不好过，你什么都紧着大家的，自己什么都不要。咱村就你家里，房是最小的，地是最差的，咱们现在的新祠堂，都是你掏大头修的。”
大家也各有体味，纷纷念起他的好，神色凄然，没了看热闹的兴味。
宋星小声啜泣，埋进宋洪怀里，旁边的宋芒看见，连忙凑上去也将她抱住。
“都是些旧事了。”
宋洪揽住两个孩子，“咱们言归正传，全村上下，就我一家吃苦根。大家日子再不好过，也是吃的吃糙米，吃的吃芋头。特别是宋李氏，谁不知道你们家时不时还吃些荤腥，我家里那些个苦根，应该不招你惦记吧。”
“那是自然。”宋李氏忙点头，“我家要什么没有啊，自然不会惦记你家这点家底。”
她正要继续说话，就被宋洪打断。
“既然如此，我且问问，为何我家的衣服上，有你家宋小虎的脚印！我再问问，你们家哪里来的苦根！”
此话一出，当属宋李氏最为震惊。
昨日自家儿子说他是被宋星从树上推下的，自然是一个大发雷霆，本是想着过来找她麻烦。
半路一想，说出去不是要被人嚼舌根，说她一个大人欺负孩子么。
但是忍也不是她的作风，看宋星离开，就想起宋洪家现在没人，这才又生出一计。
过来一通打砸，果然舒服，不过是碰巧翻出了一根银簪子，瞧着甚是精巧，顺手就拿了。
又看到厨房里虽要啥没啥，苦根却挺多，干脆搬回去喂猪得了，还是一次搬不下，这才没拿多了。
她自是看没人发现，才带回去的，宋洪更是没去她家看过，能打哪里知道？
再看宋洪盯着她，心里一琢磨，便得了点味儿来。
证据没见他拿出来，嘴上倒是一说一大堆，合着是当她傻，这是诈她呢！
想到这里，整个人都挂上怒色，破口大骂：
“你含血喷人！就你家这样，我疯了我来偷！吃力不讨好！合着你搁着疯狗咬人，就是气我家小虎和你家宋星这点小孩子之间的小打小闹是吧！你们家宋星就是跟你有样学样，小丫头片子……”
宋洪冲上去，一把攥住领子将她拎起，目露凶光仿佛下一刻就要打死她。
吓得宋李氏双腿打颤，话都硬生生憋回去了。
“你……你，你放开我！”
闹成这样像什么样子，里长反应过来，连忙来拉宋洪。
“宋洪，你放开，快些放开，这像什么样子。”
闻言，宋洪松开手，不再去看瘫软在地上的宋李氏，只看向里长。
“我所言，自然都有证据。”
说罢，看向宋悬。
宋悬嘿嘿一笑，自身后拿出一件衣服和一截苦根，又拍了拍身旁自方才起就黑着脸的老宋叔。
“人证物证俱在呢！”
老宋叔也没在意他这般轻浮的行为，接过衣服摊开，展示与众人一一看过。
衣服是件绢粉的薄袄，光看着就还很新，只是现在上头密密麻麻的都是黑脚印。
宋小虎脸色一变，连忙低下头去。
昨日里他娘在厨房捣鼓，他气不过还踩了这衣服泄愤来的，特地挑的这件年衣，自是印象深刻。
有印象的人一眼看出，惊呼道：“我记得这小袄子，是他家宋星的，过新年才穿那么几回，俊俊的老好看了！”
“呀！你一说我也有印象啦……”
“我也见过的……”
老宋叔冷眼扫过宋李氏一家三口，不管旁边从头到尾装聋作哑的父子俩，只看向一脸灰败的宋李氏。
“方才我与宋悬一同去了你家，你那院子里苦根还堆成堆，就是那猪圈里，还有吃剩的苦根渣呢！”
“你这贱妇可还有什么好狡辩的！”
“这、这……”
宋李氏看着老宋叔，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她一会儿指着那衣服，一会儿又指向宋悬，方才还雄赳赳气昂昂的脸上早已满是心虚。
“哼！不见棺材不落泪。”老宋叔将那衣服丢地上，招了两个年轻小伙，“你们俩将宋小虎拖过来，比这脚印试试，看到底是不是他的！”
宋小虎心里有鬼，闻言连忙躲到他爹身后。
本想继续做缩头乌龟的宋大牛一下子就成了众人的视线焦点，霎时面上青一阵白一阵，冲上去一脚踹在地上的宋李氏身上。
“你这贱人！做什么干些偷鸡摸狗的事？家里是没有还是怎么的！”
旁边人叫这变故弄得措手不及，压根没来得及拉住，宋李氏硬生生接了这天外一脚，躺在地上抱着肚子嗷嗷痛叫。
宋大花见情况不对，趁大家不注意，赶忙溜之大吉。
事情到这哪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呢？里长脸上那是好一出精彩大戏，脸皮抽动了许久，差点要气晕过去。
见宋大牛还要打，连忙叫停。
今日是老宋叔都在，这事情不处理好，指不定要被人戳脊梁骨。
只能看向宋洪，谁知他脸一偏，分明是不打算让步的。
到头来，这恶人竟还是要他来做。
“宋李氏，既是你所为，那该赔礼道歉的样样都不能少！宋洪家这么多器用，全都叫你损坏了，今天大家都在，折现吧！”
宋李氏都要憋屈死了，偏生被踢得还爬不起来，这会儿连说不的劲都没有。
宋洪假装没看见里长打的眼色，自顾道：“你拿走的银簪子和苦根俱都换过来便是。至于这屋子里里外外的损坏，你们一家子俱都拿走，统共三两银子，多的也不要你。若不不行，便报官吧。”
三两银子可是一个五口之家一年的开销了，不过这屋里屋外这么多器用衣物，倒也不算离谱。
再者，宋李氏一家子三两银子也不是拿不出来，谁叫她自作自受，合该她出这么一笔钱。
宋李氏一家三口还了东西给了银钱，顶着众人鄙夷的视线，拖着一车破烂落荒而逃。
第6章 小试牛刀
宋洪一气之下，干脆去了祠堂取走早就过世了的爹娘同亡妻的牌位，回来就开始收拾家当。
门口站着的老宋叔看着一木车都装不满的东西，忍不住叹气，到底没说什么。
他也一把年纪了，什么事都是听一听就过去了。
这次还是宋悬这小子去请他，知道是宋洪家出了事才出面罢了，就是想着大伙儿卖他这个老村长一个面子，不要寒了宋洪的心。
他实在是没有脸面说挽留的话，只摸了摸宋星的头，又看看旁边的宋芒，直叹气。
本就没什么钱财，怎么还捡个来历不明的孩子回来呢？往后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两个孩子不知他心中感叹，宋星只乖巧地任他摸脑袋，另一个更是瞧都不瞧过来，一心看着宋星，活像条小尾巴。
宋洪捆好车上的东西，确定稳妥了，这便过来将两个孩子分别抱上推车。
又看向一把年纪的老宋叔，只说道：
“今日的事，麻烦老宋叔了。我们就走了，您也回吧。”
老宋叔张张嘴，到底没说什么，只摆摆手。
“走吧，走吧，往后的日子好好过……”
三个人的背影消失在拐角，他扶着门框久久看着，背都显得佝偻了许多。
宋星坐在拖车上，嘴里还含着她宋悬叔给她的麦芽糖，等到村子被远远甩在身后，才后知后觉地问：“阿父，咱们以后不回来了吗？”
“嗯，不回了。”
宋洪拉着车，没有回头。
“星儿想回来吗？”
宋星认真想过后，回道：“星儿都行，看阿父的。”
考虑到宋芒也是家庭一员，她又看向宋芒，问道：“阿芒呢？阿芒想回来吗？”
宋芒坐在倒扣的铁锅上，脚边是一堆苦根，他也认真地纠结了一会儿，在宋星期待的目光下，只好点点头。
算了，以后有机会再教训那个叫宋小虎还是宋小猫什么的吧。
宋洪早就请了宋悬去瓜地替他先守着，他这会儿准备直接去镇上租个房子先安顿两个孩子。
其实他心里早就合计过了，去镇上住也不是突然的心血来潮。
这些时日他要守瓜，星儿一个孩子老在路上来回他也不放心。
本是想着卖了第一批瓜有些进账后再搬去镇上，这样他一个人在瓜地守着，到镇上的集子上卖瓜，还能抽时间回家吃个便饭，省的星儿在外跑。
现在多了个孩子，又出了宋李氏这么一桩破事，干脆搬走得了，反正他们在宋家村里那点房和地，有跟没有也没什么差别了。
到了镇上，直接上店宅务，许是租房的人少，看过房子，交了租金办好凭证，整一趟下来不过一个时辰。
他们租的是一处小院子，不仅租金便宜，一年下来不过二两银子，而且还临近衙门，治安想来比起别处要好许多。
带他们来看房的务员还特别提到，附近好几户租住的人家都是衙门里的衙役。
也是现在大家租房需求不高，空置的公屋太多，才有这样的便宜让他们来捡。
宋洪连连道谢，将人好生送出门。
务员临走前，又神神秘秘道：“你既然是要卖瓜的，不如到集子上租一个铺子，这个价……”
连宋星看了他比的手势都忍不住张大了嘴巴。
属实叫人心动，也不难看出现在大家日子过得确实都挺不好的，不光租房的少，做生意的也少。
宋洪没有立马拒绝，而是道：“实不相瞒，论卖瓜我还是个生手，做生意更是头一回，就怕赔了。不过要是以后做好了，也许就又要麻烦您了。”
那个圆脸的务员也笑眯眯地应好：“无事无事，祝你生意兴隆。我叫杜皮，有需要只管来店宅务找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