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小凉瞧见自己的衣角被周蘅压住了一块,本来想凑过去叫声小公子顺带抽出衣裳来,又想起昨夜来,心道往后还是该注意一些分寸,转念又一想,为何她会这么在意周蘅喜不喜欢她呢?
孟旧柏瞧着一动不动的俩人,道:“你俩坐那干啥呢,新婚坐帐呢?”
易小凉捞起枕头砸了过去。
周蘅轻咳一声,起身:“我们还是说一下今日的分工吧。
第25章
他让你在阿笙的饭食中下毒?
易小凉得了赦一般下了床,众人叫过青翠,简单商议了一下。
除了谢正予,还有九个失踪的村民。原本定的是易小凉,周蘅,孟旧柏每人询问三家,但因着孟旧柏初来乍到,怕他将人吓跑……
“我有这般缺心眼吗?”孟旧柏不可置信地看着易小凉。
“青翠,你跟着他一起,村民都认得你,打听事情也方便些。”易小凉道。
“好。”青翠点头,“那你和周大夫呢?”
周蘅方要开口,只听易小凉道:“他负责东边三家,我负责西边三家。”
如此商定完,众人简单用了些饭食,便各自忙去了。
青翠还是扮成阿婆的模样,二人先去了瘸子陈家,他弟弟陈二是第一个失踪的村民。
而周蘅则一个人去了前不久失踪的许自南家,他的母亲因为思念儿子过度已经多日卧床不起了。
及至傍晚,余晖铺满整个村子,孟旧柏与周蘅陆续回到了青翠家的小院,只是左等右等不见易小凉的身影。
“易姑娘不会出什么事了吧?”青翠守在门前,神色焦急。
周蘅起身往外走,孟旧柏也道:“我也去看看。”
周蘅头也不回:“你在此等着。”
孟旧柏迈出的脚慢慢收了回来,这人,易小凉不在的时候,这人怎的如此冷淡无情!
周蘅出了院子,沿着小巷朝西边走,没多远便瞧见不远处熟悉的身影,一身绯色衣裙,发带在风中起伏,发尾轻扫过夕阳,余晖无边无际,她踏着流光归来。
周蘅静静地站在树下瞧着她的身影越来越清晰,却见易小凉忽然伸手捂住胸口,竟一下子跪倒在地上,他急忙奔过去,捞起易小凉的手腕:“阿笙,你怎么了?”
脉象不曾有异常,可她方才的模样明明像是……周蘅略带疑惑地瞧着易小凉。
易小凉微微抬头,对着周蘅眨了眨眼,轻声道:“有人跟踪我。”
周蘅立刻心领神会,故作焦急道:“阿笙,阿笙,你别吓我。”
易小凉索性眼一闭,装晕。
周蘅将她打横抱起,平日里瞧着张扬得像只小兽的姑娘,如今安静躺在他怀中,斜阳洒在她的眼睫与脸庞上,像琉璃一样易脆,周蘅抬起眼帘,喉间不自觉滚动了一下。
孟旧柏远远迎出来:“怎么回事?”
青翠没有上前,反而站得远远的,眼神中透着惊惶。
周蘅凌厉的眼神投过去,青翠哇一声又哭了出来:“是我对不起易姑娘……”
这下孟旧柏更是摸不着头脑了。
易小凉伸手勾了勾周蘅衣襟,睁开一只眼睛:“人走了吗?”
“走了。”周蘅放下她,将自己的手掩在袖中。
“你们能不能有个人告诉我……”孟旧柏无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青翠擦擦眼泪,也不哭了,只是神色还是怯怯的:“易姑娘来之前,有个人送来了公子随身的玉佩,说公子在他手上,若想公子好好回来,就让我听他的话。”
“他让你在阿笙的饭食中下毒?”周蘅神色冷淡。
青翠点点头,却又立马摆摆手:“但是我没有真听他的。”
易小凉忙替她解释道:“她胆子小,又不忍心害我,只一个劲儿的在厨房哭,被我这么一吓唬便什么都说了。此人明显是冲着我来的,只是不知道他同村民失踪一事有没有干系。”
“今日那人瞧见你中了毒,应当很快会现身了。”周蘅倒了一杯茶搁到了易小凉面前。
易小凉点点头,却并没有去动那茶水:“对了,你们今日可都有什么发现?”
几人便将今日打听来的信息一一说了。葛家庄只这么大一块地方,村民去过的地方,平日所见的人,说来说去也不过那几个,若说有蹊跷,旁人也去过,也见过,实在瞧不出什么蛛丝马迹来,几人一时没了头绪。
周蘅又瞧了瞧桌上搁的单子,这单子是易小凉根据青翠的描述列出来的线索,终于发现了些旁的:“这几个人失踪的日子为何都是逢二与七?”
易小凉仔细一瞧,陈二,六月初二。
杨保武,六月十七。
……
许自南,七月二十二。
“果然如此。”易小凉忙问青翠,“逢二或七是什么特殊日子吗?”
青翠道:“附近的镇子五日一趁墟。有时散的早,东西没卖完的货郎会挑着担子进村子里来。对了,最近几个月有个卖爊肉干脯的货郎来得十分勤块。”
“趁墟?甚么意思?”孟旧柏没听懂。
“赶市。”易小凉解释完,思忖了一会儿,“我们就等这个货郎,今日是初几?”
“八月初十。”周蘅道。
“如何就是这个货郎了?”显然,孟旧柏又一次被这两人排除在外,他显得有些忧愁,“许得是市集上的人动的手脚呢?”
周蘅与易小凉双双转头看他。
“失踪之人皆是葛家庄村民,旁的村子未曾有人失踪,若在市集上如何能准确地挑出葛家庄村民?若葛家庄就没有人去赶市呢?”易小凉耐心解释道,“只有到村子里来动手,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是这么个道理,但……”孟旧柏忽然想起什么,“但谢正予是七月二十六失踪的啊?不逢二也不逢七啊,是吧青翠?”
青翠连连点头:“对,对。”
“你家公子失踪一事,或许本就与其他人不同。”易小凉捏了捏袖中绯花,“不过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帮你救出你家公子的。”
很快,便到了十二日。
因着易小凉三人瞧着打眼,一看便知是江湖中人,所以青翠自告奋勇扮了阿婆坐在院门口留意着动静,只等那货郎来了,再叫他们直接将他擒到院里来。
“待会等人来了,九百少侠,你直接上去将人点住,然后将人拖进来。”
“你为何不去?”
“我不会点穴啊。”
“你堂堂涑河山庄的少庄主,竟不会点穴?”
易小凉理直气壮道:“我为什么要会?”
“真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江湖上没少听见传言说什么雏凤清声易小凉。”
孟旧柏又看了看她,连连摇头叹气,“就你这三脚猫的功夫,究竟是哪个傻子编出这种瞎话来的。”
“编瞎话的傻子不晓得是谁,但……”易小凉晃着扇子,“信瞎话的傻子也就你了。”
院子里周蘅抬头,不动声色地扫过去。
“有人来了。”青翠小声道,“不过不是那个货郎,瞧着是个跟你们一样的江湖人。”
“江湖人?”易小凉心道,难道是约她来此处的人现身了?她起身道,“我先去看看。”
等那人影转进巷子,易小凉出其不意地冲进院子,凌空一掌劈过去。
“什么人!”来人迅速拔了剑一闪一刺。
易小凉掌风一滞,收掌旋身避开剑风,不免吃惊:“怎么是你?”
来人同样惊讶,一把清冷嗓音:“是你?”
周蘅与孟旧柏出来一瞧,一时间四下静寂,几人都不言语,孟旧柏挠了挠头,易小凉与贺槿儿,想起来前阵子饮月山庄给涑河山庄下断剑帖,前前后后闹得沸沸扬扬的事儿,他往俩人中间走了一步,生怕她俩一言不合动起手来。
孟旧柏站在贺槿儿身前,对易小凉道:“小凉,你听我说,你不要冲动……”
易小凉觉得她十分委屈,她明明什么也没想做,孟旧柏就已然回护上了,是了,毕竟他是饮月山庄的人,自然要站在贺槿儿那边。
她忽然想,如果小师兄在的话,一定会站在自己这边的吧。
“孟少侠此话怎讲?”周蘅看见眼前形势,疾步走到易小凉旁边,顾不得许多,一言不发握住她手腕将她往身后拽了拽,道,“被人诬陷为杀人凶手,还失了一位师兄,如何才叫不冲动?”
易小凉微起波澜的心忽然翻了一朵浪花,侧脸瞧着周蘅,手心传来一阵温暖。
孟旧柏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那时候槿儿还在养伤,她对诬陷一事毫不知情。而且,她也给小凉交代了……”
贺槿儿从孟旧柏身后走出来:“饮月山庄的过错始终无可辩驳,未来得及正式上门与易姑娘道歉,亦是我的过错。”
易小凉仍旧站在周蘅身后,歪了歪头:“将晓我收到了,其实九百少侠说得没错,这些事情并非是贺姑娘为之,今日我们还有要紧事,不必多做纠缠了。”
说完,她反握住周蘅的手,然后朝院子里走。
“易姑娘,那货郎,那货郎来了!”青翠忽然指着村口,焦急道。
谁料那货郎十分警觉,瞧着这院子门口聚集着的个个都不似普通村民,竟直接撂了挑子转头就跑。
奈何他跑得再快,也不及易小凉与孟旧柏。易小凉几下将人制服,扭着便走。
孟旧柏大喊:“那我干嘛?”
易小凉那眼一瞥地上:“挑扁担啊……”
“我堂堂一个少侠……”孟旧柏无奈挑起扁担,“什么事儿都干,就不干少侠该干的事儿。”
回了青翠院中,被扔在地上的男子瞧见对方四个人,眼中的希望噗一下子灭了,心道今日是跑不掉了,忍着疼跪在地上:“诸位大侠,饶了我吧,我就是个走街串巷的货郎……”
“货郎还会功夫呢?方才跟我拆那几招使得不错啊。”易小凉拿着雪花刃在他脖颈间晃了晃。
奈何此人咬死了不松口,只说自己是个货郎,孟旧柏与易小凉轮番上阵也没有撬开他的嘴。
周蘅方才趁着他们问话的时候查验了竹筐中的干脯,此时他忽然指着竹筐道:“你是老老实实说,还是一口一口把这些都吃了?”
易小凉当即了然,雪花刃一旋片下一块干脯来就要塞到那货郎嘴里。
那货郎见状眼中忽现惊恐神色,仅有的几分骨气一丝不剩:“别,别,我都说,都说!我,我叫徐厚,是……神龙帮的弟子。”
“神龙帮?”自从上回孙钰照带伤从涑河山庄逃下山去,神龙帮倒是消停很久了,易小凉接着道,“孙钰照掳这么多村民究竟有何图谋?”
第26章
易小凉,鹤归楼旁,小桑河畔,你我旧账该清一清了吧。
“各位大侠,这我真的不知道了。”徐厚声泪俱下,“我只是个跑腿的,只负责把混了药的东西卖给这帮子村民,至于这是什么药,要做什么,帮主怎会告诉我这种小弟子。”
他说得倒不见得是假话,易小凉换了个问题:“那除了孙钰照,可还有旁人?”
徐厚哆嗦着发了白的嘴唇:“自然还……还有旁的人,还有两三个不大露面的高手,但具体是什么人就不是我这种小弟子能知道的了。”
高手?易小凉拈了支筷子扬手擦着他的脸掷了过去:“到底两个还是三个?”
徐厚一动不敢动:“有两个一直在,还有一个只来过一回,再没来过,但是手底下有人在这里。”
易小凉又问:“你们的老巢在哪儿,一共有多少人?”
“就在水塘后面的山里,这儿太偏僻,待不了太多人,大约,大约就三十几个人。”
说罢,他扫视了一下眼前四个人,径直将目光落到周蘅身上,这人拈盏喝茶,眉眼间却透着一股子冷冽威势,“大侠,要是我过了一个时辰还没回去的话,帮主还会派人来的,倒不如,倒不如放我回去也好叫他们安心,放心,我绝对不会出卖你们。”
易、孟、贺三人见他去问周蘅,都回头去看,却见周蘅小心搁下茶盏,一脸无辜指着易小凉,道:“这你得问她,这里她说了算。”
易小凉道:“放回去吧,留在这儿也是碍眼。”
听了许久的贺槿儿终于开口:“饶是三十多个弟子不成问题,可我们并不知道那两个高手究竟是谁。而且,我此来葛家庄是为了寻一个人,山庄的弟子查探到那个人曾在附近出现过,那个人的功夫极高,万一他也在其中,便真的不好对付了。”
众人几番纠结时候,周蘅终于喝完了茶水,双手拢在袖中走到徐厚面前。
徐厚不由自主地往后蹬了蹬腿,望着他,这人分明比自己还要年轻许多,却不知如何总叫人觉得似有若无的一股压迫气势。
周蘅先是不解道:“你怕什么?”然后从袖中掏出一块玉符,勾了徐厚的衣襟塞到他怀中,又道,“放你回去可以,你将这东西给孙钰照,至于别的事情,我也不为难你,一切照实说便是了。”
烛火不大亮堂,余下三人都没瞧清楚周蘅给他塞了个什么东西,孟旧柏与贺槿儿相视一眼,如此一来便彻底露了行迹,幕后之人定然今夜便要带人杀过来,只怕要有一场恶战了。
孟旧柏捏捏拳头,道:“那便如此吧。孙子,你回去就说老子在这里等着他们。”
贺槿儿未置一词,拔剑出鞘,利落地斩断了徐厚身上的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