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琴郡主点了点头:“还真是失恋了。”她夹了一粒花生米到嘴巴里,“我早就跟你说了,那个孙大夫根本就不喜欢你。你这是自讨苦吃。”
许达达冷笑了一声:“那你呢?你喜欢的九皇子,难道又正眼瞧过你一眼么?”
羽琴郡主道:“你怎么知道他不喜欢我?九皇子对我明明很好!”
许达达又冷笑一声,也不去理她,只是自己喝酒。
羽琴郡主见他这个态度更是生气,一把抢过他的酒壶:“你把话说清楚!”
许达达的脸沉了下去:“你真想听么?好,我告诉你。你所谓的九皇子对你的好,不过是人家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
你写一封情书给他,所有人都知道了。你还从京城去战场追他,你去问问,京城有多少姑娘像你一样不知羞?这九皇子被你这么一折腾,还敢怎么怠慢你?”
许达达的语速很快,越说越急,“你从京城带着自己的贴身婢女去的,你俩走散了,你光顾着自己的心上人,连自己婢女的死活都不管,就这样又回到了京城。我从没见过像你这样自私自利,自以为是的人!”
羽琴郡主呆在了原地,她没想到许达达竟会一口气说出这么多抨击她的话来,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击,只怒道道:“我找了,碧落,我找了好多人去帮我找她,你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这样说我?”她似乎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眼中不自觉地流下了泪来。
许达达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他看着羽琴郡主脸上受伤的表情一闪而过,心中顿时后悔万分,却咬着牙不知该如何安慰。
羽琴郡主恨恨地看着他:“至少我敢说敢做,不像你这么窝囊,连自己喜欢一个人都不敢说出来!”
“你说九皇子不喜欢我,没关系,反正我们以后总是会成亲的,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你想得对,还是我做得对!”
许达达如被雷劈,僵在了原地,他猛地抓住了羽琴郡主的双肩:“你说什么?你要跟他成亲?”
羽琴郡主的脸上露出灼热的光来,她看着许达达道:“对。”
许达达呆呆地看着她,忽然笑了出来:“我不信。他明明喜欢的不是你。”
羽琴郡主怒道:“信不信由你,我爹已经亲口跟我说了,你等着看吧。”
许达达慢慢地放开了羽琴郡主,突然道:“你们成亲的事,其他人知不知道?”
羽琴郡主眼中的光倏地熄灭了,她的脸上露出一股心灰意冷来:“你除了这个,就没有别的要跟我说的了?”
许达达却只是低着头,似乎在想着什么。
羽琴郡主愣愣地看了他半晌,忽然拿起他面前的酒壶,一把将酒泼在了许达达的脸上:“好!你等着!”
说着便捂着嘴跑开了。
此时一阵寒风吹来,许达达的前襟湿透了,他被吹得打了个激灵,整个人顿时清醒了过来。
——
“屏屏姐姐!”
南屏等人正在定云镖局的大堂内吃饭,忽然听见许达达的大喊声。
南屏吃惊地看向门口,只见许达达踉踉跄跄地跑了进来,他一身的酒味,发丝湿润凌乱,衣服的前襟更是酒味扑鼻。
“达达,你怎么了?”南屏连忙上前来扶她。
许应明也起身朝外面走来,只见许达达一把抓住了南屏的手臂。
“屏屏姐姐,我有件事要告诉你。”他的眼睛闪着光。
南屏道:“你怎么啦?有话好好说,先坐下……”
“九皇子要跟羽琴郡主成亲了!”许达达一口气说了出来。
南屏怔在原地,却立刻反应了过来,当初宋纶跟她说过,张默为了在齐誉手下留命,曾以南屏为要挟,逼齐誉答应他如此条件。
此事齐誉并未答应,也从未向任何人说过,怎么许达达知道了?
旁边的孙倩儿也是脸色一变。
许应明一把扶过许达达:“你发什么酒疯?皇子的婚事岂是你喝点酒,就能乱听到的?”
许达达道:“是羽琴郡主自己说的!”
小蝶在一旁,帮着许应明扶住许达达:“就算要成亲,那也是门当户对,挺般配的啊。”
其余三人都没有说话,一齐看向南屏。孙倩儿眼中是担忧,许应明眼中则是很复杂的神色,他打量着南屏的神色,不知在想些什么。
小蝶见他们的反应,顿时也明白了过来,心中一阵委屈,却又不知这委屈该如何发泄,只好冷着脸不去理她,扶着醉得一塌糊涂的许达达。
南屏扯了个笑道:“达达,你喝多了。”她嘴上虽这么说着,心中却也难免因为这个消息咯噔了一下。
张默会这样跟羽琴郡主说,难道他还没有放弃要把羽琴郡主嫁给齐誉的想法么?
孙倩儿拉住了南屏的手:“南屏,你还是先回去看看吧。”
南屏勉强收了收心神,笑道:“今天是给孙姐姐送行,说这些做什么?”
她将许达达扶了起来,坐到了桌边:“达达,等了你这么久才回来,还喝得这么烂醉,你自己说,这是不是不够哥们儿?”
许达达颓丧地坐在椅子上,头昏昏沉沉的,眼前孙倩儿等人的脸都混沌成了一团,无法看清,许达达的耳边好像还响着羽琴郡主的带着哭腔的声音:“至少我敢说敢做,不像你这么窝囊,连自己喜欢一个人都不敢说出来!”
许达达感觉那声音几乎让自己的头如炸裂般的疼痛起来,他用力捂住自己的脑袋,无力地倒在桌子上,已无法直起身子。
许应明见他如此状态,气道:“你看看你,成什么样子了!”
孙倩儿从一旁倒了一杯温茶,送到了许达达身边:“达达,你喝点茶解解酒吧。”
许达达恍若未闻,只兀自捂着头看向桌面。
小蝶也走了上来,摇了摇许达达的肩膀:“达达,你喝醉了,你喝点茶,我扶你回去休息。”
许达达呆坐了半晌,然后忽然抬起了头,目光中似乎清醒了许多,他拿过孙倩儿放在他面前的茶杯,一饮而尽,然后看向了孙倩儿,说道:“孙姐姐,这趟回杭州,我不能陪你去,你一定要注意安全,一路平安。”
许达达一边说着,眼角几乎要沁出泪来,他猛地转过了身,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冲着孙倩儿举起了,他笑了笑:“能认识孙姐姐,是我今年最开心的事。希望你也别忘了我们这些在京城的朋友们。”
许达达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说话间竟像是变了个人一般,南屏看在眼里又是心疼又是忧愁,可也不知该劝说些什么。
孙倩儿早已落下了泪来,她今晚一直没有喝酒,此时拿过一旁的酒杯,也满满地斟了一杯酒,向许达达敬道:“达达,谢谢你,能认识你和南屏,也是我今年最开心的事。”然后朝众人道,“希望你们下次再去杭州的时候,能记得去找我叙叙旧。”
她擦了擦眼泪,又朝许达达笑了笑,“希望那时候,能看到你们身边都有了自己的良眷。”然后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许达达眼圈发红地看着孙倩儿,只觉得胸口憋闷得很,一时间头疼得越发厉害了,腹中翻起汹涌,他猛地跑了出去,然后在堂前的一旁剧烈地呕吐了起来。
南屏连忙跟上去给许达达拍着后背,也忍不住也落了泪。
孙倩儿见许达达如此反应,身子也是微微一震,一时间踌躇,不知道该上前还是退下?
小蝶也哭出了声,她忍不住拉着孙倩儿道:“孙大夫,你为什么一定要回杭州呢?你就留在京城吧,可以吗?”
许应明想出口打断小蝶,却终究是没有说。他看向在门外的许达达,眼圈也是微微发红。
孙倩儿道:“我先去给他熬一碗解酒的药汤吧。”说着便往后堂去了。
——
昏暗的小酒馆内,那个青衣布衫的年轻人,依旧坐在角落,闷头喝着酒。
他已经有段时间没有来这里了,可是前几天开始,他又每日在这里喝起了酒。
他看起来和以前并没有什么两样,只是看起来背佝偻得更深了。
店里的伙计还是拿着那张油腻的抹布,在点着灯旁的桌边打着盹。一个盹下去,他这才勉强着开了迷在一起的眼皮。
外面正好有一个年轻人走了进来。他看起来十分整洁文雅,与这个脏兮兮的小酒馆看起来几乎格格不入,只有那张晦暗的脸色让他看起来很是颓丧。叶启径直走进来,然后坐在了青衣布衫的年轻人面前。
“小二,来两壶酒。”
伙计听完半晌之后才动了动身子,将一壶酒放在了叶启的面前。
刘永斜靠在墙上的身子微微动了动,他睁开眼瞥了一眼叶启,脸上却是连惊诧的神色都懒得露出了,只颓然地拿起了自己面前的酒,才发现那酒壶早已空了。
叶启将自己面前的另一壶酒推到他面前。
刘永毫不客气地拿起酒壶,看见叶启已经向他举起了酒壶。
刘永嗤笑了一声,然后重重地和叶启的酒壶一撞,两人不约而同地仰起脖子痛饮着,一句话也没说。
而那个打着盹的伙计,又已经睡着了。
第102章 ——
“殿下……是什么时候知道我的身份的?”
——
一盏孤月于空中悬挂,冷冷地注视着京城里的各个角落。
“今夜好像特别适合喝酒。”
京城另一头的深宫,齐珝坐在武德殿的床头这样想着。可他的身体还没有恢复,除了太医给的药和李嬷嬷端来的粥,他什么也不能吃。
细心的李嬷嬷总是将武德殿的窗户关得紧紧的,像是担心门外吹进的寒风将齐珝吹病了。
今日的李嬷嬷万中一疏,竟忘了将窗户关上。齐珝靠在床边,望向窗外灰色的天空中的孤月,那冷清的月渐渐模糊,幻化为了一张冷清寡淡的脸来……即使是这样,齐珝仿佛也能感觉到她的倔强和孤寂。
齐珝英武的脸庞上浮现了一丝痛楚,但他这次没有像往常一样压抑自己的情绪,而是近乎贪婪地看着那张脸,心中泛起了一丝苦涩的甜蜜来。
“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齐珝喃喃说着,但已无人与他答话了。
翌日,宋纶正在练武之时,忽然有家丁来报,门外有一年轻女子求见,说名叫南屏。宋纶脸色微变,忙让家丁请了进来。
南屏走进门后,坐在了宋纶旁边的凳子上。
宋纶道:“南屏姑娘,今日前来是……”
南屏站了起来,面向厅堂外的睡莲,低声道:“前几日从香玉书院回北誉王府的时候,有人试图绑架我,差点误伤到了殿下。这几日我左思右想,始终觉得不放心,因此冒昧想来问问宋大人,是否知晓这背后的原因?”
宋纶的眉头一跳:“看出对方身份了吗?”
南屏摇了摇头:“我对宫中之事知之甚少,我猜会不会是有人知道了我是九皇子身边的人,所以想绑架我以要挟九皇子。”
宋纶点了点头,他想起了什么,却终于还是没有说出口:“只要你留在北誉王府,此事并不意外。九皇子已经是朝中太子之选之一,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观察着北誉王府的一举一动。”
南屏回过了身,抬起眼看向宋纶,问道:“宋大人,其实你已经知道对方是谁了对吗?”
宋纶点了点头。
“果然。”南屏低声道,“那天我刚到北誉王府,便见到大人的神情和往日有所不同。当时我并未多想,只是结合近日来殿下的反应,还有昨夜之事……我想我呆在北誉王府,对殿下是一件很大的威胁吧?”
宋纶未料到南屏虽然年轻,却对局势洞若观火,实在令他钦佩,涩声道:“不瞒姑娘,我多次劝说殿下将姑娘送走,但殿下迟迟无法做出决定……”
他的脑海中回想起了幼年时的齐誉,“从殿下还是个少年之时,我便跟随在殿下身边。殿下志向高远,一直以来都在为日后的太子之位筹谋着。
为此,他曾经自请去夏国当太子,一个人蛰伏在杭州多年,就是为了养精蓄锐。
可是如果你的身份被发现,不只是你,包括殿下,都会因为窝藏本已经该死的罪犯,而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我的身份?”南屏一惊。
宋纶尚未答话,南屏见他神情便已了然,原来他和齐誉竟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南屏脸色苍白,感觉到自己的声音在微微颤抖:“殿下……是什么时候知道我的身份的?”
宋纶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具体时间,只能确定是在你搬入北誉王府之前。”
南屏顿时明白了,当时她在定云镖局的时候,他为何迟了这些日子仍未去接她过府。
那日让人接她去香玉书院,应当是为了与她分别,却未料到她却误以为是要接她入府,她带上了自己的行李……
所以这些日子他的痛苦纠结,是不知道该如何选择吗?
宋纶注视着南屏的神情,沉声道:“为了这个计划,殿下从未享受过一个皇子应有的尊崇,反而从小便遭受了不应该承受的冷落和欺骗。
我实在无法看殿下的计划在此时被打乱,可是殿下根本无法放下你!而是让自己陷入了无穷尽的痛苦之中!”
阳光通过窗棂照在南屏的脸上,那皮肤在水绿色衣衫的衬托下,几乎如透明般干净苍白,她的眼角神经质般地抽动了一下,明明应该是温暖的,她却感到了一股彻骨的寒意。
“另外还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姑娘。”宋纶道。
“什么事?”
“姑娘还记得多年前,方家遇难,你落入乐安河中,是谁救了你吗?”
几乎就在那一瞬间,南屏似乎立刻明白了什么,整个人惊愕地立在原地,心口像是被什么狠狠地锤了一击。
宋纶见她神态,轻叹了口气,低声道:“正是当年的九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