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又被她这一套反客为主闹得没办法,只得干巴巴道:“不妨碍。”
“怎么不妨碍,特别妨碍,非常妨碍!侯府有侯府的规矩,白日里不得擅离职守,往后我若要见你,你也只能晚间时候偷偷出来。”
顾璟浔又气又委屈,“我一想着你已经累了一天,便舍不得你再奔波,可我又想见你。”
她说着,眼看又要哭,惊蛰快要败给她这说来就来的眼泪,话都有些说不利索,“你……你见我做什么?”
“见你当然是想你啊。”顾璟浔说得理所应当,想起那晚没能成功的吻,便倾身欺近惊蛰,鼻尖与他隔了半拳的距离,眼皮微垂,盯着他的薄唇,“那,蛰哥哥,你想我们做点什么?”
她越靠越近,眼看就要吻上来,惊蛰浑身僵硬,鸦睫受了惊吓似的乱抖不停,鼻腔呼出的气息短促。
他心口微悸,禁不住滚动喉结,忙偏过头躲避,想到上次那擦过脸颊的湿软红唇,整个人又是一震,手足无措慌里慌张地去推她。
骨节分明修长的手按到姑娘身上,触感绵软得仿佛能掐出水儿来,惊蛰头脑“嗡”得一声,一片空白。
他僵硬地转过头,屏着呼吸看过去。
那双横亘了伤疤和厚茧的手,准确无误地按在了顾璟浔的胸口两边。
惊蛰:“……”
顾璟浔:“……”
--------------------
作者有话要说:
惊蛰:我现在跳进黄河还洗得清吗?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袖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泰泰泰可爱啦 10瓶;
蟹蟹~
第39章 色胆
顾璟浔都没想到这事儿还能这么发展,也傻眼了,但她很快找回自己的理智,第一反应是借机赖上去。
但,她看着惊蛰瞬间青白交参的脸色,顿时心生不忍。
瞧这吓得。
上次她醉酒按着人摸,都把人给吓跑了,这回她若再逮着机会得寸进尺,难保蛰哥哥不会再次逃掉。
过犹不及的道理她还是懂得。
做戏撩拨是为了叫他那纹丝不动的目光,注意到她的存在,叫他那磐石坚硬的心,留下属于她的裂纹。
可若总是这般似是而非,他又如何能发现,自己捧了一颗滚烫跳动的心给他。
顾璟浔往后挪开一点,对他轻笑:“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惊蛰的双手尚且举着,半天才猛然想起来放下,他羞愤欲死无地自容,以为这回定然要被顾璟浔赖上有口难辨,乍听见她的话,整个人一怔。
她怎么忽然这么通情达理了?
这与惊蛰想得完全不一样,虽叫他放下了悬着的心,可却无缘无故生出一丝愧怍空落之感。
他俨然忘了事情之所以会变成这样,顾璟浔才是那个始作俑者。
许是方才的刺激有点大,青年半天都没缓劲儿,话都说不出来。
顾璟浔坐正了身体,仿佛不记得方才的尴尬,终于提起了正事,“你别给容越做侍卫了,他那人又笨又不省心,你不如给我做……”
她话说了一半,忽然卡住,叫蛰哥哥做她的侍卫,她觉得太委屈他了,可如果现在就说要蛰哥哥做她的驸马,肯定会遭到拒绝,指不定人又要跑。
但这一停顿,在惊蛰听来就变了味儿,他脸色又开始青青红红,跟上了调色盘似的,二十来年都没这么精彩过。
“我不做!”他冷怒低吼。
顾璟浔:“……”
“不做就不做,这么凶干嘛?”顾璟浔嘟囔。
搞得她跟那强迫小媳妇儿上花轿的恶霸一样。
片刻的时间,顾璟浔已经有了新的想法,“你不愿意,我又不会逼你,不过,相思引你必须带着,之前的约定也不能变。”
她的视线落在贵妃榻间,惊蛰顺着看过去,那系着黑绳的玉球,不知何时掉到了软垫上。
惊蛰伸手拿起来,轻轻颔首,重新系在了脖子上,往领口塞进去,遮得严严实实的。
顾璟浔看他总算平静了些,抿嘴偷笑,将小桌上盛葡萄的银制托盘端到他面前,“还要吗?”
惊蛰木着一张脸摇头,顾璟浔便将东西放了回去,“也好,待会儿就到中饭时候了,蛰哥哥,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旁边的人不吭声,坐在那里腰杆笔直,身体无意识紧绷,头垂着,也不知在想什么。
顾璟浔便没有再问,起身走到门口,对外面守门的侍卫安排了几句,便又关上门回到榻上。
惊蛰始终抿着唇不出声,顾璟浔也不再逗他,只是靠着软枕盯着他瞧,怎么也看不够。
几日不见,顾璟浔也是想他想得紧,这会儿便只是安安静静地瞧着他,心里一样满足。
惊蛰感受到她灼热的视线,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僵坐在那里,干脆闭上眼。
他若不是还顶着一头黑发,就真跟那参禅诵经老僧入定的和尚没什么两样了。
顾璟浔忍不住笑出声,见蛰哥哥眼皮微不可察地跳了一下,她便笑得更大声了。
门外几个拎着食盒的侍女听见屋里的欢笑声,皆是心惊肉跳,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待屋里的笑声停歇,领头的侍女才贴着房门唤道:“殿下可要用膳?”
顾璟浔坐直身体,道:“进来吧。”
门外的人这才敢推门进到屋中,将食盒中的饭菜,一一摆到圆桌上,皆垂着头,也不敢胡乱打量。
等布好了菜,顾璟浔便挥挥手,示意她们都下去。
房间中的侍女无声退下,房门被重新合上,顾璟浔走到惊蛰跟前,伸手去拽他的袖子,“蛰哥哥,吃饭啦。”
她天生一副好嗓子,这会儿软软甜甜地唤着,直叫人酥到骨子里。
惊蛰睁开眼起身,面前的姑娘正用化了糖水一般的眼神望着他,爱娇示好的模样分外可人。
只是那刻在骨子里的清贵,眸中潜藏的恣肆飞扬,叫她无论哪般作态,都让人无法生出亵辱轻视之心,反而觉得合该匍匐在她脚边,小心翼翼捧着她,叫她欢快。
惊蛰呼吸一沉,别开目光,自行走到圆桌旁坐下。
他若是拒绝陪她吃饭,又不知道她要耍什么招数,直到让他妥协为止。
顾璟浔见他这么好说话,心情自然明媚,欢欢喜喜地过去坐到他旁边。
桌上摆了有十几道菜,多是些偏甜口的,顾璟浔用小碗盛了松仁玉米端给惊蛰,托着腮示意他吃。
青年也不看她,也不说谢,面无表情地拿起勺子舀了一口。
顾璟浔便又继续拿着公筷给他夹菜。
蜜汁山药,龙井虾仁,金桔姜丝蜜……青年吃完,她立即添上,见桌上还有一道鹿肉,顾璟浔特意给他多夹了些。
惊蛰吃着吃着,终于觉察出来不对劲儿的地方,他咽下嘴里的酥酪,扭头看向旁边正给他盛汤的姑娘,“你怎么不吃?”
顾璟浔将那盛好鲜笋汤的放到他面前的桌上,双手托腮,歪着头眉眼带笑,“因为……”
她特意停顿了一下。
“秀色可餐。”
惊蛰刚喝了小半口的汤差点没吐出去,偏头咳嗽起来,呛得不轻,脸都咳红了。
顾璟浔忙拿着帕子递过去,惊蛰也顾不得她是从哪儿掏出的,接了手帕捂住嘴,闷闷咳了一会儿,才总算顺下气儿来。
顾璟浔帮他又重新盛了一碗汤,双手端着,等他整理好看过来时,便做出一副乖巧认错的模样。
惊蛰一股子气恼还没冲上来,就跟那被水浇灭的柴火一样,滋滋啦啦响着,冒着大片的烟,可就是再也烧不起来,不一会儿连火星子都没了。
心口湿哒哒的,还留着火烧过后的余温,叫人羞愤又莫可奈何。
惊蛰不肯再喝她捧过来的汤,起身走到贵妃榻边,倒了小桌上的茶水饮尽。
微凉的清茶滑入喉咙,很快驱散胸腔中的濡燥之意。
顾璟浔见他过去饮茶,轻轻弯唇,端着那碗鲜笋汤自己喝了。
她起身,走到门口唤人将饭食撤下,等侍女们端来盥洗用具,便又喊惊蛰过来一起洗漱。
待洗漱完毕,侍女们退出房间,顾璟浔便又拉着惊蛰坐回贵妃榻上。
青年坐到了最边儿上,黑衣裹身,眼落寒星,面似冰玉无痕。
顾璟浔看着他这副冷肃模样,好似方才面红耳热赧颜汗下的那个人不是他。
她心里莫名发痒,便软趴趴地侧卧在贵妃榻上,一手支在脑后,双脚|交替蹬掉鞋袜,小心翼翼地将脚丫伸向那端坐如松竹的青年。
嫩生生的脚刚碰到他腰间的玄带,就被一只大掌捏住了脚腕。
少女细心娇养在金屋里,皮肤细腻白嫩,那手掌却因为常年握刀,净是些厚茧伤疤,粗糙不堪。
顾璟浔止不住战栗,不死心地轻轻踩了一下他的腰。
青年身体一僵,眉头打结,眼神淬了潭冰一样幽沉,捏着她的脚腕暗暗使力。
顾璟浔咝了一声,忙往外抽,却被惊蛰钳制得更紧了。
青年手心明明不算热,却莫名灼烧得人受不了,脚腕处越来越烫,越来越痛,顾璟浔疼得直呲牙,心尖颤巍巍摇摇欲坠,叫道:“蛰哥哥,我错了,疼,疼……我不敢了,饶了我吧……”
顾璟浔快要哭了,她觉得她要再不求饶,蛰哥哥真有可能一怒之下把她的脚给掰断。
屋外守门的侍卫,听见里头那娇不自胜的哭求声,默默地离远了些。
见她这回真的露出些害怕的情绪,惊蛰面无表情地放开手。
许是没想到他这么轻易放过自己,顾璟浔都没来得及反应,脚丫一松,直接砸在青年腰腹与双腿之间。
极低的闷哼不可抑制地从喉间溢出,青年脸色铁青,看向顾璟浔的眼神都变了。
顾璟浔人也懵了,察觉到危险临近,身体先脑子一步反应,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缩回脚,滚到榻角护住自己的脑袋,“我不是故意的!”
惊蛰整个人都在抖,拳头握得咯吱响,脸色也跟着阴云密布杀气凛凛。
顾璟浔肠子都悔青了,她就不该一时被蛰哥哥的色相迷了窍,起了这样的贼心色胆。
瞧这羞怒交加的表情,跟要扒了她的皮似的。
青年死咬着牙,胸腔起伏,看着角落处瑟瑟发抖一脸要完的顾璟浔,鸦睫乱颤,强忍着闭上眼睛。
再度睁眼时,他的表情已经平静了不少。
顾璟浔放下抱着脑袋的手,一点一点挪到惊蛰身边,跟那试探危险的刺猬似的,时缩时进。
她并着膝坐在榻上,欲哭无泪:“我真不是故意的……”
惊蛰知道最后那一下的确不是她有心为之,可翻涌的火气,积羞成怒,叫他如何还能保持理智。
他开口,声音都因方才勾起的火,烧得有些哑涩无力,几乎是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我要回去。”
顾璟浔点头如捣蒜,知道蛰哥哥这会儿可能有些接受不了,也待不下了,她忙道:“回,这就回,我让人给你备马备车去。”
好歹这回不是直接跑掉。
“不必。”青年声音低沉,从榻上站起身,脚步比平时迟钝不少。
顾璟浔也赶忙下榻,鞋都顾不上穿,跑到他身边,小声希冀道:“你打我骂我怎么我都行,千万别生气,别不理我……”
她说着说着,睫上已经沾了泪珠。
她堂堂一朝长公主,身份尊贵,风光无两,便是当今圣上都舍不得有丝毫苛责,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如今却在他面前,泪眼涟涟,小意央求。
惊蛰沉默,良久,磨着牙道:“我没……生气。”
他打开房门走出去,顾璟浔也跟着出去,等走到楼梯口,青年下了几阶楼梯,忽然转过头。
身后的姑娘一直跟着,那双白嫩的脚还光着,踩在粗糙的木板上。
惊蛰眸色几变,冷声道:“回去。”
顾璟浔下楼梯的动作一顿,默默收回脚,看向站在楼梯上的青年,瘪着嘴不情不愿,“那我要看着你离开,再回去。”
惊蛰没说什么,扭头快步下了楼梯,身形匆匆,没多时便消失在门口处。
……
--------------------
作者有话要说:
顾璟浔:玩……玩脱了。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琢玉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狼嗷呜 5瓶
鞠躬.jpg
第40章 来寻
人一走,顾璟浔也没兴趣再留在音华楼中,忙碌了几天,该安排的事也已经安排了,她留了一个侍卫去知会容越,便带着剩下的人回了桓亲王府。
这次她倒是没有直接回自己的住处,而是拐到了她大哥顾璟连的院子。
这个时辰,顾璟连多半已经去大理寺办公了,房中只剩容书年一人。
顾璟浔进来时,那温婉清丽的女子,正坐在窗下刺绣,她朝屋里的侍女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悄悄走到容书年旁边,把脑袋凑过去,“嫂子。”
容书年吓了一跳,扭头见到是她,忙放下手中的活儿,“殿下怎么来了?”
顾璟浔往桌上看了一眼,那里放着一个绣了一半的腰带。她想起那日醉酒醒来,手里攥着蛰哥哥一截断开的玄带,指尖轻轻搓了几下。
容书年拉着她的手坐下,又吩咐人端上茶点,顾璟浔立刻凑过去,笑得难得乖巧,“嫂子,你想不想回侯府看看?”
容书年一愣,有些不明所以。
她自小知书达理,一向守着规矩,这会儿被问得有些犹疑,“眼下也没什么节,怎么回去?”
“没节就不能回去吗?”顾璟浔拔高了些声音,“咱们两家离得又不远,嫂子你想什么时候回去就什么时候回去,哪需要挑日子?”
容书年还是面露为难,“可是我贸然回去,叫父亲误会了怎么办?”
“提前派人捎个话儿就行。”顾璟浔过去摇晃她的手,“嫂子,其实是我想到去谢谢容侯爷,我昏迷那段时间,有劳你照料,我听说容侯爷也派人帮着求医问药,眼下我好了,可不该跟你一块去看望一下侯爷?”
容书年想说这些都是应该的,但被顾璟浔这么一摇,心就跟着软了,只好点头,“那好吧,晚上我跟你大哥商量商量。”
顾璟浔立刻弯唇而笑,“你只要开口,大哥他肯定会同意的。”
容书年被她说得脸热,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顾璟浔便又拿起桌上绣了一半的腰带,道:“嫂子,你教我刺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