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一出,倒真叫容书年错愕,“殿下不是不喜欢这些东西?”
顾璟浔嘿嘿两声,“我这不是突然想学了嘛。”
她是个说做就做的性子,见容书年没有拒绝,立刻就唤了侍女取来刺绣用具。
两人一道坐在窗下,顾璟浔照着容书年的指挥,先是在绢布上画出绣样,放到小绣棚上再开始动针。
她虽然没学过,态度却实打实的认真,扎了自己几次,也丝毫不在意。
眼见天色暗下来,顾璟浔依旧没停下来的意思,指腹刺破了几个血口,弄得容书年都看不下去了。
她从顾璟浔手中拿过绢布,柔声道:“学刺绣不急于一时,殿下累了一下午,该歇歇眼睛了。”
手里的东西被夺走,顾璟浔揉揉了眼角,也觉得有些疲惫,便喃声点头,同容书年寒暄几声,起身回了自己的院子。
晚间顾璟连回来,容书年照常帮他宽衣解带,衣服脱了一半,那高大的男子忽然将她抱起来,搁到床榻压过来吻。
容书年忙去推他,顾璟连没能如愿亲到人,慢慢抬起身体,疑惑道:“怎么了?”
身下的人双颊染绯,成亲一年多了,还是这么容易害羞,她嗓音柔柔的,小声道:“明日我想回父亲那里一趟。”
“不年不节的怎么要回去?”顾璟连一愣,想起这几日早出晚归都没跟她说上几句话,冷落了她,便试探道:“这几天大理寺有些忙,等过些时候挑个日子,我同一块儿去拜望岳父,好吗?”
容书年脸更红了,咬着唇摇头,“是平洲想陪我去侯府看望父亲?”
顾璟连面露不解,“璟浔不是……”
不是跟容越最不对付嘛,怎么想着要去平南侯府。
容书年:“平洲说她昏迷那段日子有劳父亲帮着求药,所以想去侯府探望一下。”
顾璟连沉默,这事好像听着没什么问题,只是当初帮着求医问药的不止容侯爷一人,怎么顾璟浔要特意去一趟平南侯府?
衣袖被人轻轻扯了一下,顾璟连低头去看,身下的人揪着他的袖子,目露希冀,“行吗?”
顾璟连心口一软,翻身躺到一旁,将人搂住,“也好,两府离得近,往后你若是想,也可以常回去看看。”
他说着,偏头亲了亲怀里的人,笑道:“记得早点回来,明晚给我补上。”
听懂他在说什么,容书年忍不住掩面,头缩到了被子中。
……
第二日一早,顾璟浔便打扮好,跑去容书年那里等着。
她今日穿了一身鹅黄的素雪纱裙,不同于以往浓烈如火的艳色衣衫,少了些灼人眼眸的绮丽,多了几分清纯娇俏。
姑娘提着裙摆小跑过来,容书年一个女子都看愣了。
人到跟前,她才笑着挽上顾璟浔的胳膊。
两府虽然相隔不远,但要绕起来还是有不小的距离,马车行过,顾璟浔掀开帘子看向桓亲王府的高墙,忍不住托腮发笑,这堵墙离她的院子最近,也不知道蛰哥哥之前是不是从这里翻进去的。
她这样痴痴笑了一路,好心情全写在脸上,容书年看着也是满肚子疑惑。
顾璟浔与容越水火不容她是知道的,眼下实在是想不明白,去一趟平南侯府顾璟浔怎么高兴成这样。
不紧不慢地走了一路,马车停下来时,顾璟浔才收敛脸上的笑容,同容书年一道走下马车,被侯府的下人迎了进去。
今日休沐,容长樽听说两人要来,一早便在厅堂中等候。
顾璟浔同容书年一道进门,旁边的女子目露热切,小步走到容长樽跟前,盈盈一拜。
顾璟浔也跟着作了一礼,容长樽将自家女儿扶起来,朝顾璟浔回礼,笑道:“殿下先请坐。”
顾璟浔特意寻了下手边的圈椅落座,这会儿倒是一副娴静优雅的样子,“前些日子平洲深染重疾,劳侯爷帮着求医问药,平洲在这里谢过侯爷。”
容长樽知道她要来,却不知道是来道谢的,说实在的当初也没帮上什么忙,他便温声道:“殿下客气了。”
两人辈分有别,见面也不多,相互寒暄后便再没话说,容长樽便问起了容书年近况。
顾璟浔这边有些坐不住,时不时地往门外瞧,似在寻找着什么。
容长樽以为她年岁还小活泼心性,这会儿有些无聊,便适时问道:“殿下可要到府中逛逛?”
这可真是瞌睡有人给递来了枕头,顾璟浔立刻展颜,“平洲不常来侯府,倒还真不曾好好逛过,那就先不打扰侯爷与嫂子叙旧了。”
她说着,起身作了一礼以示告辞。
容长樽唤上一旁守着的霜降,“林升,你带上人,随殿下去逛逛。”
霜降应是,走到门边低下头,“殿下请。”
顾璟浔这便抬步迈出门,等走远了些,她停下脚步,朝霜降道:“孤听说侯府有演武场,想去瞧瞧。”
霜降顿了一下,想到顾璟浔与容越的那些传言,一时有些为难。
小公子还在演武场练武,两人若是碰了头,叫这位千尊万贵的殿下受了冲撞可怎么好。
“有什么问题吗?”见他半天不说话,顾璟浔微微蹙眉。
霜降只好硬着头皮,作了个请的手势,“殿下这边走。”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霜降总觉得,自己给指了去演武场的路后,顾璟浔的步调好像轻快不少,连周身的气场,也叫人放松许多。
她一路快步走过,说是出来逛逛,却一眼没去欣赏四周的景色,似乎就是奔着演武场去的。
宽敞的院中传来几声喝彩,顾璟浔推门进去,那中间的台上,有几个侍卫在比试,不远处的靠墙边,一身武服的小公子正在扎马步。
台子那处的侍卫门齐齐回头,见那一身鹅黄的姑娘忽然推门进来,皆是一脸呆愣。
府里什么时候来了这么漂亮的姑娘。
方才还喧闹的院中瞬间寂静下来,霜降正要扬声代顾璟浔表明身份,门口的姑娘忽然抬手示意他止声。
许是这寂静来的诡异,那不远处扎马步的容越也朝顾璟浔这边看过来。
这一看不要紧,小公子瞬间暴跳如雷,马步也不扎了,走路跟带了风似的,几下窜到顾璟浔面前,呵问道:“你怎么来了!?”
众人不由竖起耳朵去听,都猜测这姑娘该不会是小公子在外面惹得桃花债,这会儿打上门来了?
顾璟浔才懒得搭理他,只把目光黏在不远处那玄衣如墨的青年身上。
茂密的梧桐树下,惊蛰手中持了一截树枝,有些怔忡地往这边望过来,片刻立即垂下眼眸,抿唇僵立。
“顾璟浔,我跟你说话呢!”小公子被无视,忍不住跳了脚。
他此言一出,院中众人心里一惊。
顾璟浔,这,这好像今上最宠爱的那位长公主的名讳。
照理说姑娘家的闺名旁人不当知晓,只是这位殿下的风流事迹实在太多,让他们不想知道也知道了。
侍卫们面面相觑,反应过来后急忙下跪。
容越瞅着演武台边的众人,下跪的场面跟昨日音华楼如出一辙,一口气梗在心口,却也只能干瞪眼。
这院里院外的人都跪下了,除了那满脸不忿的小公子,还有立在梧桐树下小公子的师父。
侍卫:“???”
跪在地上注意到惊蛰的侍卫以为自己看错了,眨眨眼再去看,树下的青年依旧不吭不响,挺立如松。
那侍卫拽了拽旁边同伴的衣服,示意他去看惊蛰,一时间大家都好似听到了动静,忍不住悄悄地往梧桐树那边瞧。
这哥们儿不是疯了吧,小公子色厉内荏得罪了还好说,这位长公主殿下,那可才是真的不好惹。
顾璟浔抬手示意众人平身,看都不看容越一眼,径直朝惊蛰走过去。
众人的目光齐齐跟着她的脚步挪动,心也跟着提起来。
姑娘走到那青年跟前,背着手笑得如三月繁花,“听说你是容越的师父?”
她这般蹁跹而来,蝶儿一般飞落在人的心尖上,惊蛰一瞬被晃了眼睛,手里握着的树枝险些脱落。
众人瞧不见顾璟浔的表情,以为惊蛰这次怕是要为自己的高傲付出代价,却见那向来不可一世的长公主殿下,熟稔地搭上青年的胳膊,声软嗓甜道:“我也想学,你能不能也教教我啊?”
惊蛰手里的树枝,吧嗒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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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顾璟浔:你逃,我追,你迟早插翅难飞。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琢玉 4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CuCu 20瓶;
笔芯~
第41章 习武
院中的侍卫看傻了眼,一时间四周响起许多窃窃私语。
“……长公主,这该不是看上那小子了吧?”
“八成是啊,你看都拉扯上。”
“这新来的一天到晚顶着个上坟脸,长公主看上他什么了?”
“脸啊……”
那些人说了什么,顾璟浔听不见,但惊蛰却听得一清二楚,下意识握紧拳头。
顾璟浔却还搭着他的手臂,凑到他耳边,用只有两个人可以听到的声音低道:“你不愿离开侯府,我只好自己过来找你了,教我武功怎么样,师父?”
那声“师父”尾音带了钩子,爬山虎触角一样攀到心墙,惊蛰险些没站住脚,心扑通扑通差点没从胸膛蹦出来,便是第一次听她喊“蛰哥哥”,他都没有过这样头皮发麻的感觉。
他们这样的角度,在外面的人看来,就好像顾璟浔亲上了惊蛰一样。
演武场内顿时一片哗然,清晰可听见此起彼伏地吸气声。
侍卫们只听说这位长公主殿下四处留情花名在外,但光天化日之下这般孟浪,还真叫人开了眼。
门口的霜降呆得跟个木头人似的,这会儿终于反应过来,忙去将院中的侍卫驱散。
容越撇着嘴,有霜降在旁,也不敢太嚣张,自顾自低嗤道:“不知羞耻。”
他话音落,那榕树下同顾璟浔站在一块的青年忽然看过来,眸色沁凉,夹冰带刺,直瞧得人脊背生寒。
容越一僵,见那青年弯腰拾起地上的树枝,忙跑到一边,规规整整扎起马步,眼神都不敢乱飘了。
霜降走到顾璟浔身旁两步远处,舌头都有些打结,“殿,殿下?”
顾璟浔这才收敛了那一脸花痴的表情,轻轻扬眉,“怎么?”
霜降一噎,朝惊蛰看了好几眼,原本是观察他的表情,可擅勘如他,竟然都没能瞧出来惊蛰现在是什么态度。
因为,青年好像在发呆。
霜降:“……”
这个时候正主不说话,叫他可怎么好。
眼瞧长公主还在等他回话,霜降只好代惊蛰婉拒道:“荆祈粗人一个,恐怕教不好殿下,殿下若是想习武,属下派人……”
他话还没说完,顾璟浔便摆摆手,直直地看向惊蛰,“可是我就想让他教。”
她仰着脸,带着笑,抓住惊蛰手里树枝的另一端,轻轻扯了两下,“你愿不愿意教我啊?”
惊蛰拾起不久的树枝,险些再次从手中脱落,他薄唇轻启,“我不……”
手背轻痒,是顾璟浔顺着那枝杈,轻轻翘起食指挠了一下。
“……好。”话到嘴边临时拐了个弯,惊蛰吐出这个字时,嗓子都带着哑。
一旁的霜降猛地抬头,满脸不可思议。
这长公主殿下该不是什么妖精吧,不然那一向冷心冷情的青年,此刻怎么跟被摄了魂似的。
惊蛰明明不是那等会为美色所迷的性子,渠门这些年,霜降就从来没听说过一点他的韵事。
霜降怎么也想不明白,惊蛰为何会答应顾璟浔这种莫名其妙的请求,照往常,他不该是摆着一张臭脸直接把人扔出去吗?
他都准备好了帮他收场,他却答应了。
这边顾璟浔听了惊蛰的回答,嘴角都快要咧到耳后了,便朝一旁呆若木鸡的霜降道:“劳烦林统领同侯爷请示一下,就说我想和容越一块习武。”
霜降:“……”
这哪是请示,这跟通知有什么区别?
霜降一边不停地朝惊蛰眨眼,结果那青年此刻就跟个石头似的,只顾盯着顾璟浔看。
要不是那表情依旧冷冰冰的没什么异常,他都以为这是个假的惊蛰。
正主已经色令智昏,他还能怎么办,只好低下头应是。
顾璟浔便又吩咐他们都回去,人一走,她直接抱住惊蛰的胳膊,头靠到他肩膀上,声音甜的发腻,“师父,我们从哪儿开始学啊?”
刚走到门口的霜降脚下踉跄,险些被台阶绊倒,他回过头,见那长公主居然毫不知收敛地将人抱上了,有一瞬间想要自戳双目。
都这样了,惊蛰居然没把人掀翻,莫不是待在侯府安稳闲适,把那身为杀手的警惕都待没了?
霜降带着人出门,在演武场外多安插了几个暗卫,这才匆匆跑去找容长樽禀报。
演武场中除了隐在暗处的影卫,只剩下顾璟浔惊蛰和容越三人。
那扎着马步的小公子白眼快翻上了天,碍于惊蛰的威视,一句话也没敢说。
惊蛰将黏到身上的姑娘提溜开,手里的树枝快要捏断,默了半晌,他道:“想学武功?”
顾璟浔的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一样。
青年便用树枝指指容越旁边的空地,“过去,扎马步。”
顾璟浔:“……”
她又拽着青年手里的树枝摇晃,“有没有不扎马步的功夫,要不你教我舞刀吧,用这树枝代刀。”
她又补充:“我觉得手把手地教能学得更快。”
那水汪汪的眼儿,甜津津的声音,若是换成旁人,怕是她说想要人的命,对方也会心甘情愿给她。
惊蛰手里的树枝,咔嚓捏断了,他呼吸稍滞,用手里的一截断枝指着容越旁边,又重复了一遍,“过去,扎马步。”
顾璟浔撒娇地表情一僵,心跟那被折断的树枝一样,蔫答答掉到地上。
一旁的容越一脸幸灾乐祸,顾璟浔瞪了他一眼,不死心道:“那里太晒了。”
惊蛰瞧着她那吹弹可破的白皙面庞,沉默片刻,往茂密的梧桐树下一指,“这里。”
容越眼珠子快瞪出来了,不甘示弱地喊:“师父,我也晒!”
惊蛰瞅了一眼没搭理,见顾璟浔已经颠颠跑到树下,他犹豫片刻,便走到两人中间,一言不发地也扎起马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