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魏风云——曹丕和郭女王的相伴人生路——金笔帛书
时间:2022-02-11 08:44:22

  齐姬愣了一下,恍然大悟,喜道:“我竟忘了你识字。也难怪,平日里听你跟我们说一样的大白话惯了混在一处,不似那些读书人从不见你咬文嚼字的,也不记得你说你读过书。”

  “唉,一个女子那么多之乎者也有什么用?又不做官,还不是针黹刺绣,侍奉好主人家?我这就先给你写吧?”

  “先不急。等我今天回房去理一理要给父母的东西,再想想要说些什么。你明后日的有空就劳烦走一趟。”

  翌日一早,女王梳洗了,特特地插上卞夫人赏的簪子,来甄姬房中,等她一起去上房请安——等她一起,不欲与她相争的意思。甄姬忙忙地打发了曹叡去外书房,稍整衣物便要出门。还是女王提醒她戴上簪子。到了卞夫人住处略一坐,见回事的人多了起来,不管事的女眷们不便在场,便渐渐退出了。甄姬秉性,向来曲高和寡,与众人并无话可谈,不如回去照看女儿,便先回去了。女王便去串门。先去齐姬那儿写信,拿着笔道:“你父母可看得懂吗?”

  齐姬道:“我们村东陈贾六叔是识字的,找他念一下就行。”

  女王点头回说:“那我给你写得直白些,好懂。我直接带走,请二公子找小厮帮你递过去,也省的你再求别人。”

  齐姬自是感激不尽,便由她口述说着,女王便把信写了。便两个人又闲坐着聊了半日家常,快响午了女王才退出来。

  且说女王,自从跟随出征之后,与曹丕两个愈加亲近,从儿女情长到谈古论今到分析时局,无所不谈。女王的才思聪敏在埋没十几之后,终于获得了认可。那是久旱逢甘霖的畅快,多少年的小心翼翼一扫而空,让她觉得心胸都开阔了。她不必压抑自己的见识,装作一个无知妇人;她可以侃侃而谈表达自己的看法,不必担心别人投来对妇人之见的轻蔑,因为听她说话的人是曹丕,那个认可她欣赏她的男人。于是她把她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辅助曹丕中去,急他所急,忧他所忧,并乐在其中,挥洒着她的热情。

  自回到邺城,那些暂时抛诸脑后的现实又回到眼前。曹丕似心中压了一块大石般不得舒展。父亲偏爱子建,又有小人在侧挑拨,偏偏父亲对立嗣问题态度未明,模棱两可,直令曹丕心中难安,却又无计可施。苦闷到深处,赌气对女王说:“杀人不过头点地,父亲还不如给个痛快话,该怎样我受着。好过如此揉搓!”

  女王见他镇日寝食难安,也是心疼,便宽慰他道:“看公子莫不是急糊涂了,说这等气话。毕竟亲父子,哪到如此地步。”

  人于困境中,总容易往坏处打算,于是曹丕回说:“怎么不到?你看看如今,子建越发得父亲赞赏,丁仪又怨恨我,天天在父亲面前夸子建,安的什么心谁还看不出来?只怕将来父亲将重任寄与子建,生死就由我了。”

  “那四公子是个什么态度?”

  “我不知道,”曹丕摇了摇头,若有所思道,“他常与丁仪一处,我也曾疑心他是不是也与他们串谋什么,可每每见了,看其神色,又不像。每每亦是以我为尊,不敢擅越之意。”

  “他可是真心实意吗?”

  “应该……是吧?一母同胞,他又小我五岁,兄弟们自小和睦,并不曾有过芥蒂。我总难想象子建会如此翻脸无情不顾伦常。子建自小是个肚子里不藏事的,并无太多城府。我看他每回见我,皆坦荡地很,也不像心中有算计。”曹丕顿了顿,皱眉闭眼道:“我每次想象子建若欲夺位而算计我的样子,那个样子,我都觉得不敢往下想,那不是子建该有的模样……只是如若他心中果无他想,见丁仪如此,他不劝阻吗?”曹丕望向女王,眼神里带着疑惑,又低下头,喃喃道:“算了,说再多也不明白他到底是如何看待此事。倒是父亲,他究竟作何打算?”

  其实父亲这回不止是让子建留守,他在离开时还对子建说过一番话:“吾昔为顿邱令,年二十三。思此时所行,无悔于今。今汝年亦二十三矣,当以此自勉。”此言一出,众人皆猜测纷纷。丞相拿四公子跟自己比,是意有所指还是仅仅恰好都是二十三岁让他想起了当年便随口一提?

  在曹丕的记忆里,子建是个可爱的弟弟。五岁的年龄差,让曹丕总觉得子建还是个小孩子。曹丕都已经读书习武了,子建还是个小不点儿,总是一脸崇拜地盼望能跟兄长玩耍。曹丕看着这个小小软软的娃娃,身为兄长的爱护之心也是油然而生。

  曹丕至今还记得有一天他下学回家,趴在床上玩耍的曹植一骨碌爬起来,满脸热切与欣喜的模样叫他:“二兄你回来啦!”那张热忱的小脸总不能忘。当然也不是没有讨厌的时候。他带着子文约着曹真夏侯楙几个一起出去玩儿,曹植太小,他们不爱带他,曹植非要跟去,闹得也是让人烦,赌气拽着曹彰就走了,留曹植在门口嚎啕,任人哄也不行。曹丕后来想到这件事,一半好笑,一半心里还有些歉疚呢。再后来都大了,兄弟们也很好,毕竟是一母同胞,从小没有隔阂与芥蒂,再加上母亲对兄弟几个教养严格,很是注重长幼尊卑,兄友弟恭,皆相和睦。

  子建一直都是个简单而热忱的人,没那么多弯弯绕,待人也诚恳,对自己也尊敬,而且大约是因为五弟早夭的缘故,母亲对子建宠得很,连带着自己和子文都习惯性地老把他当小孩儿,他自己也是,那么大了还一团孩子气,想事情简单。兄弟们在一处,向来融洽,无话不谈。

  而如今呢?什么时候开始,成了如今的状况?都是丁仪那起小人害的!挑拨父子兄弟之间,欲令兄弟相争父子失和,安的什么心?袁家刘表家不都是这么败的!兄弟们失和,让别人逐个击破!只心焦以父亲之英明,又有先例,何故轻信小人谗言?还怕子建单纯,若果真被人挑唆几句就忘乎所以坏了伦常,认真相争起来,这局面怎生收场?

  他不是没猜测过子建背后与那起小人合谋,一想到子建面露狰狞,与自己反目,他都心惊地打断这种想法。那不是那个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弟弟会有的表情,他无法相信。曹丕心焦,昼思夜想,无片刻安宁。还是小时候好啊,那时候兄弟只是单纯的兄弟,父子也只是单纯的父子,没有这些人事纷争,没有这些利害裹挟,没有各色人等心怀这样那样可或不可告人的目的聚集在他们身边,令曹丕觉得似有无数双手拽着他,拉扯、牵制、阻碍,无论如何奋力都挣脱不得,如此的身不由己。他们终究不能单纯地只是父子、兄弟了。

 

 

35章 小欢喜(四)

  女王看着曹丕沮丧的神色,不禁一阵心酸,便道:“公子,您是关心则乱呀。你听我说,事情还没到那么糟的地步。有所偏爱,天下父母皆不可避免,为此而废长立幼乱了伦常的,倒不多……”

  “你没见袁本初家,还有那刘表家……”女王还未说完,曹丕便打断道。

  女王安抚地笑笑:“莫非公子眼里相公也如他们一般糊涂不成?四公子文采飞扬,写几篇文章令人称颂,相公脸上有光,有所垂爱是自然的,有小人见缝插针,趁机作乱也是有的。相公难道是小人几句话就轻信之人吗?”

  “那倒不是,可……”

  “公子且听我说,如今这局势看似凶险,可仍有余地,一切皆有回转的机会。”女王看看曹丕,曹丕示意她继续说。“公子您想,如今四公子看似声势浩大,由何而来?不就只丁仪兄弟借势天天煽风点火?那些肱骨之臣,可有响应推动者?”

  “这……倒没有,”曹丕迟疑道,“那些德高望重的老臣,平日里与我等兄弟皆不曾来往甚密。只与我于公事上相交颇多,也只是就事论事,或者政事上有疑难向他们探讨请教,余者并不多言。只是,谁知道他们心中所思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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