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魏风云——曹丕和郭女王的相伴人生路——金笔帛书
时间:2022-02-11 08:44:22

  黄初二年六月,甄夫人被帝遣使赐死,葬于邺。

  世人喜欢听传奇的复仇故事,现实的逻辑不在考虑范围。于是很多年后,魏朝已近末世,事情到那时已经传的与本来面目相差很远。不知从谁开始,将袁绍刘夫人把姬妾髡头墨面的事情讹传过来,化用在甄夫人身上,说她死时“被发覆面”。魏文帝白纸黑字记录在案的刘夫人行径无人在意,权当是他命人做的。可是他们也不想想,刘夫人怕她们到了地下再被袁绍喜欢,是妇人的嫉妒之心。魏文帝之前很反感刘氏的做法,而他自己偏要这样对一个四十岁的弃妇有何意义?再说一个大男人,哪有心思想到这些细节?到了晋朝,传的更甚了,连嘴里塞糠都有了。为了故事说得爽,侮辱一个横死的可怜女人,再打着正义复仇的旗号,用同样的方式侮辱另一个无辜的女人,把罪过都推脱到她身上,然后故事圆满了,听故事和说故事的人满足地散开,再寻找新的听众。历史就在这些不断加工的传闻中,模糊了它本来的面目。

  作者有话要说:

  正史上只说甄夫人之死是因为她“有怨言”,却没有说有什么怨言,后世传言中是因为她写了一首诗,但那首诗还有说法是曹操写的,所以并不能证实。反正她当时对曹丕不满是一定的。

 

 

86章 人间悲喜()

  如今再说回曹丕。诏书下过去之后,想到毕竟是曹叡生母,是不是自己脾气太急躁,罚得太重。正在此时,中郎周宣对他说有贵女子冤死。周宣擅长解梦,加上曹丕本身心有疑虑,加强了他的悔意,因此想追回使者,然而来不及了。事已至此,别无它法,也就只能丢开。过了几天,临淄侯植到了。

  这临淄侯被灌均参了一本,被招来京城问罪。因为并未定罪,仍是侯爵身份,故而路上没人为难他,他舒舒服服一路看着风景来到了洛阳。这洛阳城跟他当年随父行军驻扎之时可谓今非昔比呀,如今这街面上又热闹起来,一片生机勃勃。曹植于马车里,饶有兴致地看着街景,一路来到了宗□□。宗□□就是专管皇族及亲眷事宜的官署。

  宗正正式问案,曹植倒也坦荡,也不用审、也不用问,大大方方直接承认灌均的奏章属实。不过也解释,当时灌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喝醉了,这才办下这糊涂事,并非故意冒犯圣上。宗正一看这案子问的也省力,没几句已经说清了。将审问记录交由临淄侯看明签字画押,便由人带他去南宫暂且收押听判,之后这案卷便转交有司侦办。

  原来皇太后自那日听说要调曹植来京城,就一边盼着他到,一边怕他路上吃亏,不断地询问他到了哪里。曹丕也怕母亲担心,便特意提前在南宫安排好宫室暂作收押之用。说是收押,也没完全限制他的行动自由。不管怎么说,他还去永寿宫见了太后,还去陛下书房问了安。

  曹丕见了他也没多说别的。只是不免责备他几句“贪杯误事”等语,说“你如今待罪看押,须守规矩,安分在南宫住着,莫要再生枝节。等众公卿议完,还不知怎么判你呢!”怎么判还不是要兄长最终批复。大概是因为兄长的态度还算和蔼,令他毫无危机感。曹植在母亲那里刚听了一顿絮叨,这时候左耳进右耳出,好容易应付完他兄长,被打发出来,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案件简单明了,被告又认罪,没有什么复杂的。这主管官员带着个年轻官员做徒弟,一起办这件案。这下一步就该把这些材料整理好,上报陛下,由公卿议罪,议论出结果,拟好罪责,由陛下做最后的批示。

  这年轻官员跟着师父,正要好好表现,很积极地在整理这些材料,谁承想,他师父拦住他道:“急什么?你慢慢来。”

  “诸侯的案子,陛下亲自过问,不尽早备完,陛下责怪该如何?”

  “就因为是诸侯的案子,所以要格外留心。你呀还是太年轻。我问你,这犯人是谁?”

  “临淄侯呀!”

  “没错!陛下一母同胞的亲弟。你说该重还是该轻?”

  “这?轻重还不是看陛下。”

  “对喽。那你这结案陈词该往重里写还是轻里写?”

  “这,照实写呗。状子和供词都明明白白。师父,徒弟愚昧,请师父赐教。”

  “写‘醉酒无礼、劫掠使者、罪犯欺君、大逆不道,被告已悉数认罪,确凿无疑’。你说哪个字不是事实?写‘孛慢使者,视为对陛下无礼。然则当时已醉酒,乃无心之失。且被告坦诚罪责,已有悔意。’哪个字又不是事实?”

  “哦!”年轻人恍然大悟,进而又疑惑起来,“那,该写哪种啊?”

  “嘿!小子,你算问着了。你仔细听好。师父今日教你的可是保官甚至是留命的妙计。你把两种都草拟出来放那里准备着。虽说按规矩这事由我们查办、公卿议论,论定之后呈给当今批准。但事实上,谁从一开始不是先忖度上意?这是陛下亲兄弟,你一下写个狠的,最后陛下放过他,你岂不结仇?倘若陛下想严惩,你轻飘飘几句,岂不让陛下觉得你偏袒?所以你准备好了,暂且观望。陛下若急催,说明他想借势治他,就赶紧将重的那份誊出来呈上;陛下若不着急过问,说明他不想严办,抻抻等风声稍静,大事化小。你就等两天,看陛下不急,咱就把缓和些的那篇呈上去过目。但要把握好时间,太晚显得咱们办事不利。这是陛下家务事,再说后面还有太后,谁会贸然插手?那些公卿们也是忖度着上意说话。”

  曹丕身为皇帝,日理万机,一件事情接着一件事情。这天偏又有日食发生。天有异兆,此乃不详,按照旧朝传统,归罪于丞相或三公等首辅大臣,一般会由有司上书奏免,此回也不例外。曹丕并没有准奏,一来太尉贾诩颇有才策,也未出什么差错,他没什么不满;二来,他本身亦是豁达坦然之人,不想推诿,便下了一道《灾异免策三公诏》,曰“灾异之作,以谴元首,而归过股肱,岂禹、汤罪己之义乎?”大意是灾异都是上天谴责皇帝的,推诿到公卿身上不义,命令从此以后遇上这种天灾不要再弹劾公卿。就这样大事小情不间断,不觉又到了七月。

  与曹丕相对的,曹植很闲。曹植被禁足在南宫里头,好吃好住好无聊,闲得他都不觉得自己是在押犯人。看看到了七月,正是狩猎的好时节,曹植按捺不住技痒,便上书给他兄长。

  曹丕正于书房忙碌,忽听来报,临淄侯上表一封。曹丕大为奇怪,又满怀期待,心想这是终于学些乖了?知道主动上书认个错?他要是识趣那倒是可以借势给他判得轻一点,反正照他的文采,写得不漂亮那是不可能的。曹丕边想着边打开了曹植的奏本,没读几句,肺都要气炸了。只见那上面头一句还算是个人话:臣自招罪衅,徙居京师,待罪南宫。这后面呢,就是“于七月伏鹿鸣麀,四月五月射雉之际,此正乐猎之时……”洋洋洒洒一大堆,其实就一个意思:我想去打猎。你想去打猎?曹丕简直要气笑了。他心想你现在是什么身份你不知道啊?你现在是在押的犯人!我是不是对你太优待了,让你一点待罪的自觉都没有?

  其实也不怪曹丕反应如此激烈。本来曹植目下就是收监待判的,不说安分守己地自省,还无所谓地满怀游玩的心思,任谁看来都不像话。再说打猎不是一般的消遣,就自打曹丕继承王位以来,每回打猎都有所谓直谏之臣反对,不只一个人进言,甚至有人言辞激烈,哪怕激怒曹丕被贬官也在所不惜。皇帝尚且如此,别说你曹植一个罪臣,也不看看是很么时候,一点点分寸也不懂。

  曹丕坐不住了,干脆提溜着曹植的上书就直奔了永寿宫。

  等到了永寿宫,环视左右,厉声喝道:“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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