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音——圈边火锅
时间:2022-02-11 16:39:56

  他只是啐了一口,不屑地骂道:“一群狗官。”
  沈之然再一拍惊堂木,他着实拿这个臭脾气的祁洌没办法,但细细一想,左右不过是个过嘴瘾的莽夫,反正入狱之后就是他的死期,便不放在眼里。
  “罪人祁洌,犯下命案还不知悔改。即刻起押入牢中,等候发落。”
  沈之然怕他跑路,特意交代之后,范书便让人在牢房中给他不合规矩地添上了镣铐很快便到了夜晚,临近冬月,这地牢里也是越发寒冷。周遭湿漉漉的,腐朽的味道实在令人作呕,那铁做的镣铐都已是锈迹斑斑。
  “有人探望。”
  祁洌的手搭在支起的膝盖上,看了一眼那生冷的饭上面躺着的几只小虫,以及旁边还残留着零碎发黑菜叶的不明油水混合物。
  狱卒身后确实来了个人,灾民模样。狱卒还没走,他就已经激动地蹲了下来,朝他喊道:“祁大人,我们知道您一定是被冤枉的!待在这儿实在是委屈了您,这是我们准备的吃食,您快趁热吃吧。”
  祁洌凝视了他一眼,打开盖子,虽是平常的菜肴,但比起地上的那碗东西,好了不知多少。
  见他还看着,祁洌缓缓吐出两个字来,“……挺好。”随后拿起筷子,细嚼慢咽地吃了起来。
  见他吃了起来,他便接着跟祁洌说了几句,大致是需不需要帮忙之类的。祁洌不作回应,只是偶尔拿筷子敲一下碗。
  “快点!”前面的狱卒已经在喊了,这人便没有多留,跟着出去了。
  这人出去后,紧接着去了范府,低着头进了书房,进门便跪拜道:“回大人,事已办妥。”
  “不错,有赏!这没你的事了,下去吧。”范书也不看他,朝他招了招手,让他退下了。待他走后,又叫来一个人,拿手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等到周围再没什么人的时候,沈之然才缓缓从房间的隐蔽处走出来,对范书夸道:“办得不错。”
  “还是大人英明。”范书赶紧把位置让出来,站到了一旁。
  先让一个人假扮成灾民的样子去接近祁洌,端着带毒的酒水进去,本不指望毒死祁洌,只是留着诬陷他。重点是那个人已经事先喝了毒药,掐着时间点进去,只要死在祁洌房间就成。
  而就在范书看了祁洌那副嫌弃舞姬的样子之后,他便料到祁洌恐怕会对黏上他的女人动手,于是计划中的这个人便换成了一对双胞胎的其中一个。祁洌掐了她,虽不致死,但这就足够了。双胞胎中的另一个紧跟着掐死便可,到时以假乱真,把尸体换掉,这样仵作也查不出什么来了。
  祁洌下狱,有灾民来关心他,自然不容易起疑。祁洌见了灾民实在是愧疚在心,便“畏罪自杀”了。谁又能知道,这里面全是他们动的手脚呢?
  接下来,他们便只用等明早狱卒的消息了。上面来的官员,也不过如此。
  *
  算算日子,加上来时的日程,已是第六日。时间接近十月下旬,周围逐渐开始降温了。
  乔言卿身子骨弱,除了偶尔楚慕带她出门溜达一圈,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自己的公主府。
  但自从桃子来了之后就不一样了,三天两头吵着她让她出府去。他这人闲不住,乔言卿觉得没有哪一刻是耳根清净的。
  “那你究竟是来我这里干什么的啊?”乔言卿有些好笑地看了桃子一眼。
  “当然是陪公主解闷啦。”桃子一脸理所当然,“公主最近都笑得多了,自然是喜欢的,想要的,不是吗?”
  乔言卿微微一愣,稍有些慌乱地理了理发髻。
  她本来就不是什么受宠的公主,母亲教她的也都是仪态规矩。她不会开口说我喜欢什么我要什么——她一直觉得这些过于尖锐。
  无视掉这些,桃子很自然地往下接着话,“听说铺子里新做了些糕点,我带公主去尝尝怎么样?”
  乔言卿从椅子上起身,轻轻咳了一声,笑道:“是你想吃吧。”
  桃子已然知道这是答应的意思,已经轻车熟路地走到一旁的柜子边,熟练地拿出了放在里面的伞。
  红得艳丽的一把伞。
  桃子小心地扶着乔言卿出了门口,替她披上斗篷,撑开了伞。
  乔言卿身体不好,出门需要遮风。他习惯性地转了转伞柄,侧边转来一幅板栗饼涂鸦。
  “公主,今日风大,还是不要出门了,免得受凉。”一旁扫地的下人见两人要出门,赶紧叫住了乔言卿。
  乔言卿还没来得及,桃子已经朝他摆摆手,“只是去附近买些糕点,很快就会回来,不碍事的。”他转头朝乔言卿灿烂一笑,“对吧公主?”
  乖巧得很。
  她拿他没办法,带着歉意看向一旁的下人,无奈地朝他点了点头。扫地那人想起楚皓霖交代的,不要太限制乔言卿的活动,也不再拦着。
  桃子收了伞,站在了陈记糕点铺这儿。他撑在柜台边,开心地晃了晃脑袋,等着新鲜出炉的糕点。这一来二去,陈老板和他也算是半个熟人。
  顺带,也认识了乔言卿。
  虽没有入冬,但天气也实在有些冷。乔言卿望了望远处,想起了些事,转过头来对桃子道:“我去取样东西,你在这里等我好吗?”
  “我陪你去?”桃子艰难地从糕点上离开视线,但手已经做好了撑开伞的准备。
  乔言卿接过他手里的伞,按住了他的手,温婉一笑,“不用啦。”再是轻轻撑开伞,走进了人群里。
  桃子望着那把惹眼的红伞渐渐离去,有些出神。
  等了片刻,他的糕点也算是好了。桃子接过糕点,付了钱,习惯性地转过来把第一块递给乔言卿,却发现身边没了人。他木讷地收回手,有些委屈地看了一眼乔言卿离去的方向。
  这天气说坏就坏,风突然刮了起来,豆大点的雨滴不断地往下砸来。雨越下越大,不过一会儿,地上便出现了大大小小的水洼。雨再落下来,已经是从水洼中溅了出来。房檐上掉下成串的雨,布成了一道雨帘。
  陈老板也打算赶紧关了铺子,莫让糕点受了潮。见桃子还在一旁,想到刚刚把伞带走的乔言卿,劝道:“我这儿还有多的雨衣,要不凑合着回去吧。”他又朝外看了一眼外边的天,“这么大的雨,应该是不会回来了……”
  这雨一来,空气都冷得紧。桃子把糕点护在怀里,心不在焉地答应着。
  雨声虽大,但陈老板后面那句他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陈老板动作快,已经穿戴好蓑衣斗笠将摆在外面的一些糕点收回来了,铺子一关,准备回家了。临走前看桃子还在那等着,招呼道:“不走么?”
  桃子摇头,收起往日的顽劣,认真道:“我怕她回来找不到我。”
  陈老板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桃子,到时候说一声不就好了。这么大的雨,谁会那么傻还冲回来?眼看着雨越下越大,这人也劝不听,陈老板只好把雨衣放到他身边,赶紧回了家。
  大雨瓢泼,冷气逼人,怀里的食物已经开始凉了下去,街上的铺子一间间地关了,人也已经陆陆续续回了家去。他有些迷茫地看着那个方向,手逐渐松了下去。
  也许,那老板说得是对的。
  桃子在铺子一边蹲了下来,有些手足无措。蒙蒙雨中,像是回到了以前。
  他等得……不算久吧?
  安慰了一下自己,摸了摸怀里的糕点,他掰开了外面冷掉的地方,却发现里面都是生冷的。他有些置气地将怀里的糕点往地上一丢,眼眶有些泛红。
  桃子还是不甘心,却没敢往那个方向望去,只是蹲在原地捏着手指。也没有玩多久,他便又忍不住望了一眼。
  依然只是漫天大雨。
  他细细想了想,算了,还是不要回来的好。
  他有些心灰意冷地正要起身,却听后面有鞋子踩进水洼里的声音,不大不小,融进雨声里,又显得不真实。
  桃子猛地一转头,一抹惹眼的红已经闯入了他的眼帘。红色的油纸伞摇摇晃晃,被大雨冲刷着的伞看着有些招架不住了。伞下有个身形娇小的姑娘正艰难地迈着步子跑过来。
  一人一伞,他呆愣愣地看着这离他越来越近,心里燃起强烈的期盼。
  乔言卿举着伞,有些费力地朝他赶来。她的鞋子已经被湿透了,虽打着伞,但在这样的大雨中也免不了被淋了一点。
  桃子有些紧张地站起身,手臂不自觉地张开,只等她从街的那头赶来,扑个满怀。
  这条街,长得看不到尽头。
  但有人,从尽头那边过来了。
  乔言卿刚挨近这边的街,他便抓住了乔言卿的手将她揽进了怀中。乔言卿吓得手一松,伞给丢了出去,掉在了地上。桃子紧紧抱着她,身体有些颤抖。
  “怎么啦?”乔言卿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另一只手轻轻拍着他的背,没等她进行下一句安慰,桃子已经松开了她,蹲下身来,准备脱去她的鞋子。
  “湿了脚就要赶快换下来,这样可不好。”言语间尽是喜悦。
  “我就是怕你等急了。”
  怕你一个人先回去了。
  后半句话到了嘴边她忽然失去了勇气。
  “呐。”乔言卿说着就从怀里拿出了一把扇子递给桃子,双颊有些泛红,“我见你……好像喜欢扇子,前几日让人照着做了一把。刚取了回来,就送、送给你了……”
  没等桃子主动接过,这扇子已经被乔言卿推到了他怀里。
  桃子迟疑地接过一看,这扇子和那之前笔筒里的那把七分相似。他赶紧收好放进了怀里,有些不知所措地道谢:“那就谢谢公主了。”
  天气说变就变,这雨来得陡,收得也陡。转瞬又是晴空万里。
  桃子脱去了她的鞋,露出一双白净的脚来。他蹲了下去,“上来吧公主。”
  乔言卿踩在湿漉漉的鞋子上,明白过来他的意思,突觉脸越来越烫,掩饰般捡起旁边的伞,轻轻趴在了上面,整个人小心了很多。
  被雨淋了,乔言卿也不免受了些风寒。也许是最近桃子经常带着她出去走动的原因,没有预想的严重。
  消息传到楚皓霖这里,他不免有些自责。乔言卿身边本就少了楚慕,他更应该照顾好她。虽然来了个不知是好是坏的桃子,还是个爱吃喝玩乐的,让他照顾乔言卿,更让人放心不下。但这次他居然背着乔言卿回来,着实让他有些意外。
  乔言卿性情安静,现在身边有一个活泼的人也不错。
  派大夫看过乔言卿,说是吃上一副药后,就无大碍,楚皓霖这才勉强放心了些。
  “属下未能照顾好公主,还请大人责罚。”
  楚皓霖的书房前跪着一人,细看,是之前扫地的那个。
  楚皓霖挥了挥手,让他起来,“罢了罢了,是我考虑不周。那个叫桃子的,你多留心些。”
  正考虑之际,窗外扑棱扑棱地飞来一只信鸽,看样子是祁洌回信了。
  关于雷坤的所有细节,都写在纸上了。现在把这消息给蒋慎明,雷家这事就算翻篇了。
 
 
第50章 :饥荒(六)
  事关重大,就算沈之然有提审的权利,但他定了祁洌的罪之后,也要将相关文书呈给当地专门负责案件官员后才能定论。
  沈之然已经去了谢方沉的处所,就等他看完相关文书之后,定夺之间,传来祁洌畏罪自杀的消息。
  谢方沉看着手中的文书,眉头紧锁,“这就是你的结果?”
  “回大人的话,皆因此案人证物证俱在,下官才敢下如此定论。”沈之然低着头,恭顺地回答道。
  “哼。”谢方沉冷哼一声,将文书往桌上一搁,“真当本官好糊弄!”
  本低着头的沈之然一下把腰弯得更厉害了,看不清他的表情,“下官不敢。”
  “把人都带来。”
  被带上来的有范书,两具盖着白布的尸体,当日的仵作,还有一个灾民和另外一个陌生面孔。
  这陌生面孔的打扮看着像是侍卫统领。
  沈之然简单地看了下面的人,除了那个陌生面孔,其他都是慌张模样,尤其是范书。沈之然站在上面,已经强烈地感受到他那不断往上瞥他的眼神。
  “回大人,下人佟柘,乃少城主身边侍卫,受少城主之命跟着祁洌祁大人前来治理饥荒,不想祁大人却被奸人所害。”
  这陌生面孔便是佟柘了。
  沈之然听之后心里暗暗舒了一口气,被奸人所害——想来祁洌已死,是替祁洌伸冤的。只要范书死咬不放,就没什么大碍。
  谢方沉点了点头,示意佟柘继续说下去。
  佟柘继续说道:“此人扮作灾民模样,假意看望祁大人,实则在饭菜中下毒,妄图毒害祁大人。而且此次命案,本就是有心之人加害于他!”
  接着,他起身翻开了两具尸体的白布。谢方沉乍一看,除开衣着装扮外,几乎一模一样,一时间难以分清。
  “两具尸体是一对双胞胎姐妹,一个是被掐死,另一个是被毒死的。而被毒死的才是当日死在祁大人房间的那个。”
  谢方沉查了多年案子,佟柘这么一说,整个事情该如何,他基本上了解了。
  见势不对,跪在一旁的范书赶紧为自己申辩,“冤枉啊大人!这人摆明是另外找了一具尸体迷惑大人的慧眼啊!”
  “请大人让仵作一验便知。”佟柘知道,这仵作不是他们的人。既然他之前选择了说实话,现在又有谢方沉压着,自然不会搞什么其他的动作。
  待得谢方沉同意后,仵作颤巍巍地走了过去。
  两者死去的时辰几乎一致,而祁洌杀人的消息是第二日提审才让人知道的,从时间上来看,范书作冒充的可能性远远更大一些。虽然一个灾民打扮,一个舞姬打扮,但二者的指甲里都有成分相同的胭脂。就算是巧合,可若真的是灾民,哪会用得上胭脂?
  仵作的结果不言而喻,佟柘继续说道:“范大人,你不如好好看看身边这个灾民是谁?”
  范书手心发热,额间出了许多汗,急忙否认道:“不、不认识!”
  显然他一个人单方面不认识是没有说服力的,那位灾民已经开口了,“回大人,小人乃范大人府上的人,是——是范大人,他让我假扮灾民,带着饭菜去探望祁大人,借此……借此毒害祁大人!”话毕,他赶紧磕了几个响头,生怕被降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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