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巷长秋——宋微子
时间:2022-02-14 08:39:58

  岑彭和朱祐进入南阳郡境内之后,首先击破了许邯,又挥师南下前去围攻董欣。邓奉闻报,亲率一万余人来援,狭路相逢吴汉在阵前对岑彭和朱祐说:“这邓奉武艺了得,我几次都吃他的亏不能敌他。”
  朱祐远远看着,“不至于吧,这孩子从小在邓晨家我就认识,我见他时他还没马高呢,如今就有这么厉害?”
  说完就不信,亲自领军上前。邓奉是认得朱祐的,高声叫道:“叔叔,刀枪无眼我劝叔叔还是退后吧。”
  吴汉见朱祐上前心里担心,快马过来。邓奉抬手就是一枪,吴汉倒身躲过,叫道:“仲先快走,不要跟他多话。”
  朱祐不听提枪去擒邓奉,邓奉一边对朱祐一刺吴汉,马上如飞身形成阵一点不落下风,侧身一躺,一□□落了吴汉的马镫,吴汉勒住的缰绳背过身,身后的士兵忙上前护住了他,朱祐气急,那枪枪都带着风似的过去。邓奉让手下将士冲锋,自己与朱祐边打边退,等短兵相接,邓奉枪缨一转,见招拆招朱祐的枪身连碰都碰不到他了,邓奉枪头一晃,朱祐眼前一片光影,邓奉单脚立在马背上,一枪挑得朱祐落下马来。
  这边邓奉大喊,“建义大将军朱祐已经被俘。”一时间,吴汉,岑彭兵败如山倒。
 
  俱非南阳人
 
 
  吴汉捶胸叹气,愤懑不已。
  岑彭经此惨败也不敢再掉以轻心,先派人去交涉朱祐的问题。
  邓奉因为朱祐是叔叔邓晨的朋友,又是自己自幼相见的长辈所以不但没有为难他而且将他待若上宾。朱祐每天苦口婆心的劝他,他也只是一笑置之。
  刘秀在洛阳得知了消息更加着急,急命耿弇快马加鞭的去。岑彭等人在南阳与邓奉拉锯战已有几个月,吴汉几次想取邓奉的性命,奈何技不如人,自己都敌不过他还有何人可敌?日盼夜盼只等耿弇来。
  齐郡战局严峻,耿弇只带了几百轻骑从东过来。吴汉满腔满肚的话盼着与他说,他赶路一身的尘土满面的风霜,也不复上次两人在京分离时的白净模样,见了吴汉只点点了头,吴汉一肚子的话到了嘴边也没法开口了。
  岑彭问他:“你就带了这么些人?”
  耿弇一边脱了铠甲一边让人端水来洗脸,“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我们战败又不是因为兵少,是因为邓奉广得人心,威望甚高,这南阳又是他的乡里怎么不由他横行!陛下催得急,我大军也不能轻动。”
  耿弇问吴汉借了件普通士兵的衣服,行军之时骑着黑马跟在吴汉的身边。吴汉有他在旁胆气也比平时壮了几分,面对邓奉也不多话挺枪跃马就奔上去拼命,邓奉左挡右挡一时也脱不开身,两马相交之际放下枪拔了剑,轻灵灵地剑花飞舞吴汉的枪头都被削掉了,吴汉也扔了枪换了剑,“铛铛铛”的剑相击,火星四溅,吴汉骂道:“邓奉你不是自持正义,就准你这等地主豪强横行乡里?如今大胆起兵谋逆,简直罪无可赦!”
  “你少就大话了。”邓奉的剑越来越快,来去如风闪腾似电吴汉渐渐不敌,被他挑住手腕震飞了自己的剑。与朱祐不同,邓奉恨吴汉至极,一剑当头就劈下来要取他的性命。
  耿弇剑未到,剑气已到,冲开了邓奉的剑锋。邓奉吃力,差点往后仰倒。吴汉勒住马头,慢慢往后退了。
  邓奉握了握拳头,缓了缓刚才的冲劲,打量了耿弇一番,“你一个后生小兵,不要自寻死路为他人保命了。”
  耿弇抱拳行礼,“多谢将军好言,将军也正值青春还是不要干犯上作乱的事。”
  邓奉重新拿了枪,“你不是南阳人,不要说风凉话。”说完,也不虚招就朝耿弇头上招呼,耿弇踏马驾风的人物,一只脚挂在马蹬上左右上下如在平地里的一般,使起枪来路数一套一套的,邓奉跟他变都不来不及,片刻只有招架的份没有还手的力。
  邓奉借着回枪之际问道:“你是谁?”
  “我又不是南阳人,说了你也不认识是谁。”耿弇的枪越缠越紧,邓奉已抽身不及被逼下马来,耿弇看着他笑了笑,一剑削了他的帽缨,回马走了。
  邓奉背后已经汗湿透了,看着耿弇绝尘而去,他心中也突然有了些恐惧。
  吴汉拉着耿弇急问:“你怎么就放了他啊?”
  耿弇低声与他说:“朱祐又不曾有事,他也临不到我们做主要杀要放。”
  吴汉望着邓奉大军撤退,想了想耿弇的话。
  冬月,郭圣通生了一个女儿,刘秀比得了儿子还要高兴。七月中许思归生了一个儿子,刘秀封她为美人,儿子取名叫刘英。阴丽华看见许美人都有了儿子,心里每天都默默求上天保佑她这一胎能生个儿子。
  刘秀将女儿抱在怀里看了又看,思量了半日取名叫做刘中礼。郭圣通听了垂了眼不大高兴,刘秀知道她是嫌名儿不好听了,“通儿,可有什么好名字吗?”
  “没有。”郭圣通也懒得同他记较,乐得看小中礼粉嘟嘟的骄样,心想女儿家还什么中礼,中庸的。因为是女儿郭圣通觉得小中礼哭声都比儿子们娇些。
  郭主也是喜欢得了不得,郭圣通连保母们也不放心,凡事都要亲自问过。刘彊正是皮得时候,整日要人抱着出去玩。刘辅哀怨地看着母亲天天抱妹妹,黏在郭圣通身前不走开,张着两只小手:“要抱,要抱。”
  郭圣通没法子推不开他个小祖宗,只得放了刘中礼来抱他一会儿。郭主看着劝说:“你可不能偏心啊,中礼还小,你不放心保母们让我看着就是了,这两个小子正是要同你亲热的时候呢。”
  郭圣通听了要放刘辅下来,刘辅两个胳膊吊着她的脖子死不放,小脸涨涨得红红的,一副委屈相,没办法只得让郭主照看中礼了。
  除日刘秀同郭圣通,阴丽华,许美人,姐姐刘黄,二姐夫邓晨,刘伯姬夫妇,郭况夫妇,阴兴夫妇还有樊家舅父舅母在宫中吃酒,因为南阳邓奉的战事整整拖了半年了,邓晨自觉没有颜面见刘秀,席间颇为寂寥。
  刘秀知道他的难处,安慰他道:“朕因为吴汉治军不严一向也曾告戒过他,没想到出了这样的事。这不是姐夫你的过错,不必放在心上,朕年后准备亲征南阳,也好看看你这个侄子到底是其心可诛呢还是其情可悯呢?”
  邓晨避席行礼,感激涕淋,“是臣治家不严才由这逆子捅出天大的篓子,陛下的恩德臣全家感激不尽。”
  刘黄自己喝了几樽酒,“妹夫,你这话说得多生分啊。你们家如何文叔心里还没数吗?想咱们一家子兄弟姊妹能坐在这儿就实属不易了。”说完,又自斟自饮了几杯,眼圈有些红了。大家话也多了,说到父亲去世,又说到母亲去世,什么家里不会升火抱在一处等叔父等到天黑?说什么刘伯姬和刘秀年纪小走不动路,一路走一路和大哥换着背?
  说到最后刘秀自己眼圈也红了,阴丽华自己也忍着泪水上前替他拭脸。郭圣通和郭况都看了一眼郭主,他们也是自幼就丧父的人却没有经历过这些离乱。
  郭圣通除了心疼一下刘秀,眼里也掉不下泪来,这满堂旧人说得都是昔日的话,就她是一个新人说不到他们的伤心事,流不下断肠泪,连许美人都想起自己种种的苦处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何谓天子
 
 
  郭圣通在案下扯了扯刘秀的袖子,刘秀莫名。郭圣通笑道:“节日下,陛下也该说些高兴的话,方能有个好兆头来年也能国泰民安。”
  刘秀自己擦了擦脸,“通儿说的对,快别说这些伤心事了。姐姐这些时在宫处,一向过得还自在吗?”
  刘黄听了这话,喝了酒的脸越发的红了,“还过得吧。”
  “姐姐既如此说那我也就放心了,我年后走了你有事只管同皇后说。”刘秀方才想起长姐小时侯为弟妹们出的力,只恐她现在有什么不顺心。
  阴丽华听闻刘秀要走,一时心里又空了,涌出满腹的愁绪。
  郭圣通给在座的敬了一杯酒,借说不胜酒力就先走了。刘秀本也要跟她走,见阴丽华还坐地下面等着自己,心有不忍让大家都散了,自己扶了她走回去。
  阴丽华搂着他的胳膊靠着他的肩觉得天下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她好希望刘秀就这样一直在她的身边,她再过几个月就要临盆了,上次生义王时的凶险她可不敢再想第二回了。如果刘秀不在身边,她都没有勇气面对生产这件事。她把刘秀的胳膊又抱紧了几分,刘秀察觉到她的举动,问她:“丽华你怎么了?怎么脸色也不大好呢?”
  “文叔”她真的不知如何开口,“你能不能不要走?”
  刘秀笑了,“我不走那谁去打仗呢?”
  “那,”阴丽华双手抓着他的衣襟,急得咬嘴唇不知道怎么说,“那,那你带我去吧!”
  刘秀看着她挺着个肚子,怕是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丽华说什么?”
  “文叔,你带我去吧。”阴丽华殷切地看着他。
  刘秀叹了一口气,搂着她接着走:“你让我想想吧。”
  夜里因为刘秀在身边她睡得特别安稳,刘秀却思来想去睡不着。次日去同郭圣通商量,郭圣通躺在塌上还没起来,见他来了也不梳妆自己拿了个枕头靠着,两人就坐着说话,刘秀前衣襟歪了她给理了理,刘秀拿住她的手:“通儿,我同你商量件事呢?”
  “什么事情啊?”
  刘秀把她的手握的更紧了,“你是皇后必须坐镇后宫的,丽华她跟我说想跟我一起出征。”
  郭圣通倒一愣,看了看刘秀不相信似的问:“真的?”
  “嗯”刘秀点点头,解释道:“我想来想去也是带她走的好。她上次生产那么凶险,幸亏是没出什么意外。要是出了事,丽华身体不说,别人怎么说你?”
  郭圣通甩开了他的手,不以为然:“爱怎么说怎么说,你带着她一个孕妇上战场,你不怕别人怎么说你?”
  “说我疯了呗。”
  郭圣通听了倒笑了,“那你也是给我省事了,行军路上你就多照顾她吧。要是出了什么事,你小心别人说你。”
  “我自然会多照顾她的,姊妹们在京里就让你费心了?”
  郭圣通揉了揉额头,伸出双手让刘秀拉她起来。刘秀将她拉到半截时一松手,两人一起倒塌上了,郭圣通额头被他磕得生疼都红了一块。
  刘秀仔细给她吹了吹,痒得她又咯咯的笑。郭圣通一边笑一边使劲在他怀里的捶他,两人滚在一处笑起来,刘秀贴着她的脸说:“通儿跟你在一起我总是在笑呢?”
  郭圣通捏了捏他的脸,“文叔经过了那么多的事,如今又当了皇帝怕是能笑的时候不多了。”
  刘秀没想她还有如些见地,又追问道:“为什么当了皇帝就不多了呢?”
  “在其位谋其政,天子自然要喜怒不形于色,凡事了然于胸。”
  刘秀听她说完,深叹了一口气,“我怕是做不得通儿心中的天子了!”
  三月,刘秀御驾亲征士气大振,邓奉战败从堵乡逃到淯阳,董欣也投降了。邓奉知道局面不同了,一个人坐在灯下沉思。
  朱祐进来劝他,苦口婆心的劝他:“你当初起兵为了是什么?如今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你还真要谋反不成?”
  邓奉向朱祐行了一个大礼。次日,请朱祐出来,自己肉袒负荆由朱佑押着他一起来到刘秀大营中请罪。
  阴丽华一家当初在宛城时多亏了邓奉的保护,此时听说了这件事也为邓奉担心,不知刘秀如何处置。
  邓奉见刘秀就跪地磕头自称万死,刘秀见他一个好年轻的后生当即就有些心软了。朱祐在一旁踢了踢腿脚,打了打拳,自己拍着胸脯说:“我好着呢,这小子没亏待我,陛上看他是出于义愤也是情的可原就饶他性命吧。”
  刘秀还不曾说话,吴汉就想上去给朱祐一顿,问问他阵前怎么没这么好的腿脚?耿弇一把拉住他,递了个眼神让他别做声。
  岑彭向刘秀进言道:“陛下,此头一开将来后患无穷啊,天下人人皆可因为不平之事起兵反叛了?”
  刘秀犹豫不决,还在思量。这时门外风风火火一个士兵奔进来说,“陛,陛下,贵人要生了。”
  刘秀一听径直就出门走了,留下一屋子人看着邓奉不知如何是好。
  阴丽华因为有刘秀在身边,吃的香睡得好,虽然马车颠簸她也咬牙坚持决不向刘秀抱怨一句。倒是刘秀几次主动问她还能赶路不能?如果不能就先留在驿站歇两天,她一想到要独自留在驿站就赶紧拒绝。
  这回是足月生产,她又长途奔波身子也不像生义王时那般虚乏,刘秀刚到门口,她就产下了孩子,哇哇的哭声响彻了屋里屋外。
  她赶紧让春柳扶自己起来,问是男是女?
  稳婆满脸是笑,“恭喜贵人,贺喜贵人是个皇子!”
  “快抱来我看看。”阴丽华接了孩子过来,一看果然是个儿子,抱在怀里欣慰地笑了。
  稳婆说,“陛下到了,在门外呢,老奴抱孩子出去给陛下看看?”
  阴丽华将孩子裹了裹,准备让稳婆抱出去刘秀看,突然发现这孩子脖子里有一块红色的圆印,她急了用手去擦,“这是什么啊?快拿水来洗洗?”
  稳婆笑了,“贵人不知道,这是胎记,有大富贵的。”
  阴丽华一听松了一口气,让稳婆报了孩子去,刘秀抱了孩子看了,笑说,“这是贵人随我出来晒黑了,这孩子也黑壮黑壮的,脖子里却有一块红记难得啊?”
  旁边早有将士跪下口呼,“恭祝陛下喜得贵子。”
  刘秀听了呵呵大笑,因为这个红记倒像一轮红日,所以起名刘阳。
 
  情法之间
 
 
  过了一会儿春柳给阴丽华简单收拾了一下,刘秀进来看她,她悬心邓奉的事情,便问刘秀怎么样了。
  刘秀见她产后虚弱,只安慰她说:“丽华不要为这些旁事费心,养好身子要紧。”
  阴丽华拽住他的手,肯切地说:“文叔,当日你我成婚后就匆匆分开,要不是得邓奉护佑,我与姊妹们早就性命不保,更枉谈今日的富贵。更何况要不是吴汉纵兵抢掠,荼毒百姓邓奉他哪里会干这种事呢,他本心也绝不是要谋反的意思,求你看姐夫与我们的份上饶他性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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