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丽华想到刘秀不在,简直觉得天要塌了,她再过六个月也要临盆却又不敢问刘秀能不能回来,心里知道是不能的了。刘秀也怜惜她初次生产身边没人,让阴识的夫人赵氏进宫陪她。她抓着刘秀的手只舍不得放,眼中泪止不住的抛。
刘秀叹了一口气,安抚了一下她的情绪,还是抽身走了。
阴丽华望着刘秀远去的背影,泣不成声身子发抖,觉得这宫里一下子就冷了起来。
当年在南阳新婚分开她还不觉得有什么,只是怕刘秀性命不保自己成了丧居之人。如今她与刘秀成了真夫妻,刘秀这一走她真正是撕心裂肺的难受。
刘秀走后三天,郭圣通晨间起来就肚子疼,锦成忙让人请医官,请稳婆,拿羹汤,烧热水,玉团也将初元交由保母照顾,自己跑进屋里与郭圣通擦汗,打扇,郭主抱着刘彊在外间等的心焦,郭况跑的一头是汗却还是姗姗来迟。到时了中午,殿里传来一阵宏亮的啼哭,锦成喜滋滋跑出来给郭主道喜,“生了一位极好的皇子,可白胖了七斤八两。”
郭主喜得拉着刘彊两个小手拍了拍,“我的儿,你有弟弟了?”刘彊眨眨眼也不知道大人乐个什么……只是觉得他们笑得好玩,自己也咧嘴笑了。郭主将刘彊给了郭况抱,自己进去看郭圣通与孩子,那小子果然生得大头大耳,乌溜溜的眼睛盯着人看,肥嘟嘟的小手直扑腾,郭主看了喜得眉开眼笑,“好招人疼的小子。”
郭圣通看了一眼,比彊儿出生时胖了不少,彊儿那时小皱脸红红的,生下来就吃着小手在睡,哪像他这么欢实,郭主问道:“陛下之前可有起名字吗?”
“起了,说要是生女儿就叫义王,要是生儿子就叫辅。想着将来给彊儿做个臂膀的意思。”郭圣通拍着拍着小刘辅睡着了。
郭主说,“玉团嫁了,你也少得力的人,锦成伺候你是百般伶俐的,带孩子不行,我让玉双跟你来。让你叔父住到时真定去,让家里那几丫头都进京来。”
郭圣通点点头,“也好。”
听闻郭圣通又生了一个儿子,不要说阴丽华就是赵氏也打心眼里羡慕。刘黄回宫也同阴丽华一起去看望了郭圣通,刘黄抱着小刘辅看了看,“这就是文叔小时候的样子。”让人写信连夜给刘秀送去。
阴丽华看着心里也想抱抱,摸了摸孩子的小手,想着自己要是也能生这样一个儿子就好了。
转眼郭圣通出了房,樊夫人进宫来看她,说起郭况和樊鸿宝的婚事,“我家老爷是最简朴的人,说不要大办只挑个好日子大家喝几杯水洒罢了,更不敢等陛下回来还为这等事操心。只让皇后指个日子。”
郭圣通明白樊家的家风,不然也不能同意这婚事,“我知道舅父与舅母都是不喜侈华的人,只是不能委屈了鸿宝。我与家母也备了些下聘之物,让下面人挑个日子给贵府送去。”
樊夫人走后,郭圣通对锦成道:“母亲一向对你和外人不同,你若不想老死宫中,这次我放你出去如何?”
锦成听了好生惶恐,跪在地上:“姑娘,真定旧人要来,您就要嫌我不是?我与公子从小一处大的,翁主虽一直有心,但我确当真无意。”
“那你可有意谁?”
锦成没说话,郭圣通又说:“你只管放心,大不了我把你给陛下?”
锦成也忍不住,埋怨了郭圣通一眼,郭圣通看着她那样,捂着嘴笑起来。
“姑娘莫笑,说实话我还看不上陛下呢。我只想跟一个顶天立地天不怕地不怕的汉子,然后啊要他只怕我。哪天惹我不开心,我也不要他扶低做小的哄我,只让我打一顿就罢了。”
郭圣通笑得前仰后俯,“好志气,好丫头。”
郭况和樊鸿宝的婚期定在了冬日,刘秀等人皆朝中无人,郭圣通请李通和大司空宋弘主婚,自己便衣便服在后院做宾客,为的是在简朴的意思。
阴丽华大着肚子,郭圣通特意嘱咐让她在宫好生歇息,不要劳动。
真定的叔父郭梁与女儿郭真,又有叔祖父的两位从兄郭竟与郭匡带了真定的一干旧人和礼物一起前来贺喜,真定王刘得让弟弟刘质前来拜贺,巨鹿耿家的姨母同耿侯也来贺喜。
大家许久不见都围着郭主在说话。不意,前堂有人传说湖阳长公主到了,郭圣通并没有想到刘黄会来……亲自去前堂迎她,刘黄也不客气进来同大家见过了寒暄了几句话,匆忙又要往前面去。
郭圣通怕招待不周,请的樊夫人来陪。刘黄跟舅母还客气什么,直言自己在这里坐着就行了。樊夫人看看郭圣通,郭圣通看看刘黄,就见刘黄两个眼睛盯着堂前的宋弘眨都不眨一下。郭圣通也不好做声了,樊夫人只奈奈性子陪她坐罢了。
郭况穿了吉服骑了马,李通陪他去接亲。
一路上看得人围得路两边水泄不通,郭况脸皮薄经不得人指指点点不分男女老少的看,拿袖子遮了脸。
阴兴在家门口看见就冷哼了一声,“谁要看你啊,遮头遮脸的还出来做什么?”
阴就在院里叫道:“你不要看就快进来。没人让你出去看!”
几家欢喜几家愁
到了樊家,三个舅子早就等在门外,丈人樊宏亲自与他把了盏披了红,那樊鸿宝也不忸怩作态,自己穿着吉服上了轿子,催两个丫头快走。
郭况见了她这个情境,自己倒摸不着头脑了。
到了郭府,拜了堂入房喝了合卺酒。郭况替她揭了盖头,她如墨的一双眸子倒先看着郭况笑了,郭况羞红了脸不大好意思,上前向她行了个揖礼,她捂着嘴笑。
郭况问她,“你笑什么?”
“人生大喜还有比这更值得高兴的事吗?”樊鸿宝如墨的一双眸子盯着他,郭况慌得,“我先出去陪客了。”
到了后半夜笙歌散尽,郭况摸索着进了房,两个丫头上来就替他宽衣脱靴,吓得他没处躲。
樊鸿宝自己走上前来,对丫头喝道,“笨手笨脚的成个什么样子,出去以后不叫你们不许进房来。”自己卸了钗环亲自替他解衣帽,擦脸洗脚,烛光下她素衣布裙全身没一点装饰,像个普通人家的媳妇。
第二天,郭况刚醒来,樊鸿宝早已穿戴齐整,打了水等他梳洗。
郭况起身擦面,梳头,带冠束带,全是她一手伺候果真没叫一个丫头进来,不慌不忙手到擒来。虽是第一次倒像素日就伺候的一样,郭况这时方才知道她真是个能干的媳妇了。
阴丽华身子重了腰疼腿酸,只得躺着静养,她歪在榻上心里脑里都是刘秀,越想心里越空,越想越眼里越酸,不知不觉就滴下泪来。
这屋里空荡荡,冷清清,冷得她打颤,孩子在肚子里一下下的踢她,踢得她肚子疼,一阵阵的疼,疼得冷汗直下,她隐隐约约觉得不好开口叫人。
赵氏和春柳掌了灯过来,看她脸色惨白满脸是汗,两个手忙脚乱不知如何是好,阴丽华疼得直抽气,“嫂嫂我怕是要生了。”
赵氏是生产过的人,“这才八个月生什么?”
春柳心疼自己家小姐,“夫人,还是快去找皇后,让她派人来看看吧。”
赵氏点头,急急忙忙闯到长秋宫去了,郭圣通深夜被她闹起来,又看她慌里慌张的样子,听她一说情由知道事体不小,她年轻也没见过这早产的事。
让宫人先带医官稳婆去,另外派人叫郭主和长公主来。刘黄听阴丽华在里面叫的撕心裂肺的,心里也紧张问郭主道,“翁主您可要拿个主意啊,我在民间时就常听说,女人生孩子就是走鬼门关动不动就是一尸两命啊,而且丽华如今才八个月,不是说七活八不活嘛!我弟弟如今又不在,这……”
郭圣通听了这话右眼直跳更加心烦意乱。
郭主只得劝道,“公主也不要过于担心,我们宫里总归比民间不同,岂能有一尸两命的事。”
郭圣通想了想把那边门口探头跺脚的赵氏叫过来,“夫人,这姐姐情况紧急,你拿我的令到宫外连夜宣阴就,阴兴进宫来。”
“是”赵氏忙不迭的去了。
阴丽华的叫声渐渐没了,郭圣通叫锦成去问,锦成问来说,“太累了,睡过去了。”
医官让人熬了参鸡汤,赶紧给她灌了些,怕她生起来体力不支。
到了黎明阴兴,阴就匆匆忙忙来了,给郭圣通叫了礼,郭圣通叫了个医官出来把阴丽华早产难产的事儿和兄弟说了。
两兄弟互相看了一眼,也吓得做不得声,阴兴闹着要进房看姐姐。
阴就拉下脸来,正要训斥他,郭圣通拦到,“事出突然,公子难得不怕忌讳,我想姐姐也挂念家人,让他进去吧。”
阴兴把泪眼擦了擦,跟医官进去了,阴丽华汗水糊了一脸挨着疼在那里吸气,见到阴兴眼前一亮,有了几分精神,声音沙哑道,“你怎么来了?”
“姐姐”阴兴抓着她的手,扑在她床前,“好姐姐,你可千万要平安挺过一遭,你才和陛下团圆几日?兄弟除了姐姐还有谁?”
阴丽华听了这话强打了几分精神,点了点头。
春柳又捧了一碗鸡汤粥来喂她吃了,阴兴不能久留替姐姐擦了擦脸也就恋恋不舍的被赶出去了。
此时天光已经大亮了,郭圣通等人也是一夜没睡,郭圣通让母亲先去睡会儿,自己在这儿就行了,郭主不愿意只在侧殿榻上略歪歪。
阴丽华一阵一阵又疼的紧,稳婆给她嘴里堵了块手巾,“贵人忍忍吧,不能叫,叫了就没力气生了,您只把劲儿向下使。”
刘黄和郭圣通也忍不住坐在案边打起了盹,到了响午突然变了天,呼呼的刮起风来,郭圣通醒了忙让锦成进去问情况。
好久不见出来,天上愁云惨淡天色也黑了,锦成走出来笑说,“生了,生了,生了个公主,虽是早生了但是也不小呢,足足也有六斤半,稳婆说要是满月生还恐头胎的孩子生不下来呢。”
郭圣通终于缓了一口气,阴家两兄弟也一颗心落地,阴就问道,“贵人可还好吗?”
“费了这么大的精神,总归是虚弱了一点,不过将养两天就好了。”锦成安慰道。
一会儿,稳婆抱了小公主出来,大家都围上来看看,红通通的闭着眼睛在安睡,郭圣通也亲自进去看看阴丽华,阴丽华早就睡死过去了,将心比心她也明白女人的生产的不易,让下人好好照料不许掉以轻心,又怕这起宫人年轻没经验,专让人再去找几个年老的嬷嬷来。
经此一事,刘黄对她也有所改观了,觉得她是个能说话的人。阴就拽了阴兴向她磕头道谢,郭圣通让他们兄弟在这儿等阴丽华醒过来再走。
阴丽华到了晚间醒了,觉得全身一点力气也没有骨头都像散了架,骨缝里酸疼酸疼的。
赵氏抱了小公主给她看,她看了一眼泪就下来了,“我怎么这等没福。”
赵氏也不好接话,两个兄弟听闻她醒了,来看她,阴兴问她:“姐姐,你还好么?可想吃些什么?”
阴丽华摇摇头,看着孩子只是哭,阴就左右看看,劝她道:“姐姐,你这是做什么样子?受了这么多苦,平安生下公主就是天大的喜事。陛下如今已有了两个儿子,正是缺女儿的时候,这公主来的恰是时候啊!”阴就正说着,孩子哭了阴丽华赶紧抱在怀里,心疼得不行一边拍一边哄,也不哭了对孩子说道:“义王莫哭,你爹走前还给你留了名字,等他回来你见了他可莫哭啊!”
糟糠之妻不下堂
郭况跟樊鸿宝成亲一个月,前三天有宾客在还不曾干什么。第四天回了门,大家吃了席酒散了。她立马把郭安叫来要查账房,让丫头仆妇跪了一地一个个查看,不许有一个赋闲的。
晚间,郭况回来吃饭,桌上只一碗肉汤,一碟豆腐,两碗麦饭。他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勉强吃了半碗,樊鸿宝一边收拾碗一边问他好吃不好吃,郭况冷着脸没说话。次日,跑到丈人府上一五一十的同樊宏说了,樊宏叹道:“我这个女儿,忒持家都是跟你母亲在家时学的,我又是个不管事的人。我明日让她回家,让你母亲同她说。”
郭况点点头,又同樊宏说了半天南华经的闲话。
晚间,樊宏同樊夫人说了这话,樊夫人沉下脸,“我看女儿做得不错。平日家谁天天大鱼大肉,他家还那么多上门打秋风的宾客,天天撒出去的钱还数得清嘛?他家钱多,不买田地建房舍兄弟子侄几世同堂过日子倒没来由泼洒了?”
樊宏也瞪了眼睛拿出气度来,“没来由他是你家入赘的女婿,要听女儿摆布过日子?他王侯人家吃得你女儿的妆奁不成?我听闻女儿嫁过去,他房里一个人也没有,你们不要逼得人别室另院的到时大家不好看相。”
樊夫人看他眼色,听他言语,也不敢吱声了,第二天让人派了辆车去接女儿回家说话。
刘秀平定了战事回京,阴丽华身子不好,还不曾出房。郭圣通同刘黄、刘伯姬去城门口接得他,刘黄一路上神不守舍眼神直飘,郭圣通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人群里只盯着一个宋弘罢了。
刘秀也觉得姐姐神色不对,回了后宫刘彊都会跑了,见了他嘴角一拉眉头一皱,郭圣通让他叫父皇,他摇摇头不清不楚的说:“夜人。”然后就跌跌撞撞跑开了。
锦成听出他叫的是“野人”忍不住要笑,死命憋着不敢。
郭圣通看着保母去追,也没有办法,玉双又抱了刘辅出来,刘秀刚才被儿子叫了野人心里也有些发酸,这时看见一个白白胖胖的虎小子,圆不隆冬的大眼睛盯着自己,心里就喜欢不过来。
刘彊跑了,一会儿回来探头打量打量他,一会儿又上来摸摸他衣角,等刘秀要去跟他说话,他又跑了。
郭圣通将阴丽华生产时的情况都与刘秀详细说了,刘秀听了也心疼当即就要去看看她。
锦成没敢多嘴,郭圣通拦道:“你先洗个澡换件衣服再去啊,这一身盔甲满脸尘土进她月房里成什么样子?”
阴丽华听说刘秀回来了,也起身让人梳了头换了件衣裙,看看义王在摇篮里睡得正香,她将义王嘴角流的口水擦了擦。刘秀洗浴好了迫不及待就赶来看她,看她脸上没一丝血色,人也虚胖了一些,心里怜惜她,“丽华受苦了。”
阴丽华靠在他肩上,抱着他的胳膊不愿撒手。
刘秀又看了熟睡的孩子,笑说:“义王长得像你啊这眉眼真漂亮,我终于也有女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