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西北角还有一群余寇,正在安宁郡主帐前,只是...”
常校尉前来向魏宁侯禀报,可是想到他方才看到的诡异画面,突然不知该如何开口。
向来波澜不惊的魏宁侯突然脸色大变,抬腿便向西北角奔去。
他本以为今夜把陆明悦安置在白君甯幄帐内会比在自己身边安全,没想到却仍有变故,白克鹏那个老匹夫真当不顾自己女儿性命吗?
白克鹏亦是大惊,忽拓野居然没有听从自己的调遣,另派了一批假扮流寇的胡人去捉拿太傅的娇妻,此番举动,恐会暴露出他的底细。本以为这位心机深沉的四王子堪当大任,没想却也是个沉迷美色的蠢人!
待魏宁侯赶到西北角时,却是一愣。
惹得他担忧的美人正在给她身边的丫鬟包扎伤口,而距离她们不远处的地上到处都是流寇和野狼的尸体。
再细看地上蠕动的一物,原是周广丞...他正撅着屁股趴在地上,脸上身上都是血迹,滑稽又可怜,难怪常校尉都不知该如何禀报。
魏宁侯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陆明悦身边,把她拉进怀里,感受到美人身上传来平缓的心跳声,他才终于放下心来。
“以后本候定然把你带在身边。”他愧疚地打量着怀里的美人,虽然陆明悦并未受伤,但想到自己让她身陷囫囵,独自一人面对这么多的凶徒,仍是后怕不已。
亏得自己还曾夸下海口要护她周全。却与舍弃她于水牢中的成璟将军有何区别?
陆明悦看到从帐内走出的白君甯正看向二人,赶忙从魏宁侯怀中挣脱出来。
“皇上可否无恙?”陆明悦晓得此事过后,白家的党羽们肯定会对太傅手中的兵权强加干预,但太傅早有准备,定不会是吃亏的那方。
“圣上无碍,只是受了点惊吓,你且随本候回帐中安歇片刻。”
“可明悦还没把帐拢好呢?”陆明悦眨着狡黠的大眼,一口回绝。
“你就不想看看本候有没有受伤?”魏宁侯捂住胸口,身上大片的血迹看上去甚是骇人。
“太傅可有伤到?”陆明悦云淡风轻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担忧之色。
“那就有劳陆神医回帐内为本候细细检查一番。”魏宁侯笑着一把抱起陆明悦,用下巴指了下阿蛮,示意她跟上。
“阿蛮身上的伤还没包扎完呢,太傅你总要有个先来后到。”
“陆姑娘您放心吧,小的祖上也是杏林世家,阿蛮姑娘的伤就包在我身上。”常隐搀扶起阿蛮,对在魏宁侯怀里挣扎对陆明悦喊道。
还趴在原地的周广丞在他们身后大喊:“小王的腿麻了,怎地就没人拉小王起来!”
第40章 .行宫、北朝的文人们怎他娘的都如此没骨气!
“常隐既然擅长包扎, 太傅自当要人尽其才,还是让明悦去拢帐。”
陆明悦把脑袋扎进魏宁侯胸口,小声地哀求。营地内有半数幄帐被烧毁, 很多官眷就在空地上歇息, 听到动静后都朝这边看来。
“常隐的手又糙又硬,那有陆神医的玉手香软。”魏宁侯毫不在意他人的目光, 直接把陆明悦抱进新搭好的帐内。
帐内的热水烧得刚好, 魏宁侯放下陆明悦后脱下黏在身上的血衣,赤.裸裸地迈入桶中。
陆明悦早在太傅脱摘下腰带时候就捂住了双眼,没有看到这香艳的一幕。
“等本候先把身上的血洗干净,换了第二桶水再同悦儿共浴。”魏宁侯看向捂住双眼不动的美人,打趣道。
“若是太傅没有受伤,明悦就去马车上歇息了。”陆明悦垂眼要离去, 却被魏宁侯的长臂一把拉住。
“本候不逗你了, 后面备有烧好的水, 悦儿也去冲洗一下,深夜里在帐外站了半宿, 若是寒气入体, 以前的药膳还需再来一遍。”
这件新搭的幄帐极大, 在后侧用一层牛皮相隔出一个小开间,太傅深知她脸皮薄,于是把木桶安置在严严实实的开间内。
陆明悦退下衣衫, 把自己泡在热腾腾的水桶中,桶内还放有几袋草药, 她觉得身内的寒气逐渐被逼出体外, 舒服地在桶内伸展四肢。
泡完澡, 陆明悦换好侍女们送来的衣裙, 她走到帐内正厅,看到太傅身着宽袍,依旧在桌案前审阅文书。
太傅大人公务繁重,做一位贤君委实是不易。也不知这冰冷的皇位有何可争?
魏宁侯看到陆明悦手握着药瓶站在他身侧,想到她还惦记着自己的伤势,不由地咧嘴一笑,心想:她这颗又冷又硬的石头总算被自己捂出点热气。
魏宁侯解开外袍,露出宽阔的后背,用手随便指了一下,陆明悦睁大眼睛细细寻找,太傅的后背结实又好看,虽然有几道疤痕,却更显战神英姿,只是...这新的伤口落在何处?
陆明悦顺着魏宁侯手指的方向又仔细找了找,终于发现一处浅红色的划痕,乍一看去还以为是刚刚搓澡时现抓的?
陆明悦板着脸,掏出药膏随意的擦了两下。
“太傅还是快点把外袍穿上,若是为了这点伤染了风寒就太不值当了。啊...。”
话还未说完,她就被魏宁侯霸道地拉进怀里,横坐在他的大长腿上,这样暧昧的姿势让陆明悦脖颈上都泛起红晕。
“陆神医这就不对了,怎能因患者伤情的轻重而区别对待呢?可是本候的模样不如柏恒公子俊俏,非但没有享受到传说中的呢喃软语,反而被冷嘲热讽一番。”
魏宁侯低头盯向怀中的美人,他的悦儿本就生得娇艳,却常常被自己一逗就露出羞怯的表情,可惜她不知这般忸怩不安的模样更加撩人情.欲。
“希望今日之事能给白家一些教训,让他们在本候不在的时候安分点。”
魏宁侯抚摸着陆明悦柔顺的青丝,若不是南疆还有个贼心不死的成璟将军,他真想把陆明悦带在身边。
陆明悦亦是忧心忡忡地望向太傅。
今夜白家设下的陷阱一环紧扣一环,先是用碎石封路迫使秋猎的队伍转道而行,再勾结胡人对皇上进行刺杀,若是成功,朝中的大臣定要疑心是魏宁侯所为,那白丞相即可借此机会,把幽禁在皇陵内带有白家血统的小皇子接出,继魏宁侯后再次挟天子以令诸侯。
若是不成,一旦魏宁侯忍不住调遣驻守在霸州的兵马追拿流寇,白丞相他们亦可以顺理成章地对魏宁侯手中的兵权强加干预。
“遭遇此番变故,营内人心惶惶,无心久留,天亮后我们即可启程,你先去本候的榻上休息片刻。”魏宁侯恋恋不舍地放开怀中的美人。
“到了行宫再歇息吧。”
方才白君甯已把账本送到太傅帐内,陆明悦索性同魏宁侯一起坐在桌边,一个审阅公文,一个敲打算盘,烛光下二人的影子重叠在一起,投映在帐上。
当第一抹朝阳照耀在大地上,林中的小鸟落在枝头叽喳作响。可惜营中的官眷都无心欣赏眼前景色,巴不得插上双翅膀,立马飞至行宫内,再关上门喝一上杯压惊茶。
还好太傅一大早就整装待发,为了避免再遇到其他流寇,太傅和几位大臣商议后决定让马将军带领的魏家军护送一行人至行宫。
从窗外看到两旁浩浩荡荡的军队,官眷们不由都安下心来。想到昨夜魏家军一出现就把凶残的流寇们杀得片甲不留,他们对太傅此次出兵南疆亦有了莫大的信心。
有人心安有人忧,白克鹏用浑浊的双眼盯向矫健不凡的魏家军。
这三年间魏宁侯手下的势力日益壮大,几年前入仕的新科弟子们虽然官阶低微,但都对魏宁侯马首是瞻,朝内的老臣们虽然偏向白家,可他们终会被魏宁侯培养出的新生血脉替代。
那时,白家的生死,便全凭魏宁侯一人做主了。白家百年的辉煌基业,断断不可葬送在自己手中。
白克鹏落下车轩,把玩起手中的黄玉核桃,良久,才缓缓开口:“军粮的事,可否已经处理妥当。”
“族长放心,忘山已经安排好,定会让魏宁侯有去无回。”白望山笑得灿烂,方才在出发前,他终于看到了日思夜想的表妹,务必要借此机除掉魏宁侯,他才能和表妹,再续前缘...
在日落前,秋猎的大队伍终于抵达行宫,众位官眷看向金碧辉煌的行宫,不由地热泪盈眶,短短二日,竟让他们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陆明悦一行人被安排在太傅的隔壁殿中,虽说是隔壁,但却有个相连的庭院供太傅来去自如,魏宁侯很满意马总管的安排,又把白家两个小夫人调到偏僻的别院。
行宫内的房间早已被收拾干净,陆明悦把阿蛮安排在隔壁的耳房,又仔细的检查了她的伤势,常隐不愧是杏林世家的传人,给阿蛮包扎得甚至仔细,让她这种赤脚大夫自叹不如。
入夜时分,太傅迈进了陆明悦的房内,看到美人正在观摩一副画作,顺口问道:“怎么还带了画来,本候不是说此次秋猎是带你散心而来,且放一放你画师的活计。”
“是周亲王刚刚派人送来的,说是为了答谢小女的救命之恩。“陆明悦见魏太傅进来,不紧不慢地开始卷起手中的画轴。
可惜还没卷好,就被太傅从她手中抽走。
周广丞对丹青的造诣可谓是登峰造极,但他却有一个癖好,在外所绘的画作被人观赏后一律销毁,从未破例。所以京内无人持有周亲王的墨宝。
魏宁侯看向手中的画作,画内的女子手持灵宝弓站在山坡上,裙角在月色下随风飘荡,美人绝色倾城的脸上隐有一丝忧色。画下还有周亲王画蛇添足的提笔:“敌寇围困刀影寒,愿留丹青意不动。女魃临世夜引弓,奈何桥畔得以生。”
好一首美人救英雄的酸臭诗文!又一个要端着报恩的借口来以身相许的厚脸皮文人,北朝的文人们怎他娘的都如此没骨气!
魏宁侯收起手中的画道:“周亲王的墨宝价值万金,陆姑娘可愿意忍痛割爱,充以军资。”
陆明悦含笑推开窗棂,好散一散屋里的醋味。“太傅若是喜欢,拿去换银便是。”
魏宁侯此刻甚是郁闷,他人还未离京,隔三差五便有几只飞蝇绕着他碗里的鲜肉乱转,若是他走了,这块无主之肉,还不惹得京城蚊蝇趋之若鹜。
二人用完晚膳,陆明悦果断拒绝了魏宁侯想要宿在她屋里的要求,连人带画地请出了屋。
第二日一早,陆明悦和两位小夫人一同前往秋猎的场地。另陆明悦颇为意外的的是,平日里恬静的白濯清居然喜爱骑射。今日也只有她二人身着胡服准备去猎场上驰骋一番。白濯华则穿上陆明悦送来的华丽衣裙乘马车早早前往猎场。
白濯清对陆明悦所骑的绝尘赞叹不已。
“绝尘与绝影皆是胡地少见的良驹,传说绝影跑起来快如闪电,可一日千里,但此马性情十分火烈,不甘为人驱策,胡地百年前有一位胡王得了一匹绝影后便开始不理朝政,日夜与他的绝影相随培养感情,过了数年才终于将其驯服。不过此马极为忠贞,一旦认主便至死相随,不容其他人近身。”
“可我看太傅那匹绝影亦可让常隐近身?”陆明悦没敢说出她也曾被太傅强迫共乘绝影。
白濯清抿嘴轻笑。“太傅的绝影本身现任胡王所得,关在一所特制的暗室内驯化,太傅当年与胡人一战时顺手解救了这匹马,机缘巧合下被绝影认主。至于常侍卫,一开始的时候可没少被绝影所伤。”
“至于你所骑的绝尘,性格却是温顺,其奔跑的速度飞快,擅长跳跃,可以背负主人跳跃宽阔的溪湖。并且此马步伐轻盈,行走在林间悄无声息,最适宜用作侦查的战马。”白濯清侃侃而谈,熟练地抚摸绝尘的马鬃,惹得绝尘欢快地打了一声响鸣。
“想不到四夫人年纪轻轻,却对马匹对种类和习性如数家珍。”陆明悦想,若不是因为白家身份所碍,恬静靓丽的白濯清定会被太傅所喜爱。
白濯清只是羞赧地一笑。“我也是喜爱骑射才会对马匹的习性略懂皮毛,再说这些内容都难登大雅之堂。让陆姑娘见笑了。”
“四夫人太谦虚了,在京城中喜爱吟诗作画的小姐夫人们中,您可能是无名之璞,但在战马司,小夫人定会是块灼灼璞玉。”
白濯清惊讶地看向神色真诚的陆明悦,这些话连她的亲妹妹都不曾对自己说过,想不到陆姑娘却不分畛域,不仅认同她的喜好,还大为称赞。
陆姑娘不仅有仙人之姿还心胸豁达,和她相处下来如沐春风。她若是太傅大人,也会对陆姑娘独宠无二。
二人一路谈笑风生,等赶到猎场时,秋猎已经开始,文轩帝正坐在华盖下无聊地一边饮茶一边赏景。华盖两旁支起来长长的罗篷来供不参加狩猎的官眷们歇息。
待看到陆明悦骑马走近时,文轩帝不由地打起精神起来。
陆明悦正欲和白濯清骑马进入林中,却突闻马总管正在喊叫她的名字。
“陆美人,皇上想请您前去饮茶。”
第41章 .林中巧遇、魏宁侯,你...你可是要刺杀小王。
陆明悦同白濯清道别后, 随马总管前往皇帝所在罗帐下。
文轩帝手中正拿着一株光秃秃的树枝,看到陆明悦上前行礼,眼中毫不掩饰他的期待之意, 伸手指向一旁的座椅道;“陆美人请坐。”
陆明悦还未坐定, 就听文轩帝迫不及待地问:“陆姑娘可有办法让朕手中枯败的银杏枝起死回生?”
闻得文轩帝所言,陆明悦哭笑不得, 原来皇上还在惦记她献舞那日所展现的盅术。不过她现在身体已然恢复大半, 不需要再借助于蛊虫施展那番技巧。
文轩帝见陆明悦笑颜如花,葱白玉指接过他手中的银杏枝,放在她红润的唇边轻轻吹了一口气,原本干枯的树枝霎时间饱满起来,金灿灿的银杏叶如幻术一般争先恐后地从树枝间涌出。
眨眼间,一枝挂满了银杏叶的树枝就摆在他眼前。
文轩帝惊得哑口无言, 陆美人的此番操作竟然比宫宴那日更加神乎其神。莫非陆姑娘是仙女下凡, 口中可以吐出起死回生的仙气?若是陆姑娘能够到他的花房对着自己养死的枯花吹上一口气.....。
光是想想, 文轩帝就兴奋起来,只觉得陆美人仿若是行走的养料。
陆明悦见到文轩帝欣喜若狂的表情, 赶忙对他解释:“皇上, 小女施展的才华只是南疆街坊时兴的盅术, 只能维持一小段时间,并不会真的让枯败的树枝起死回生。”
听到陆明悦的解释后,文轩帝大失所望, 他知道陆姑娘所言不假,宫宴那日的龙藤花他带回宫不久, 就枯萎下来, 他当时还以为自己龙气稀薄, 不如魏宁侯这位新生的蛟龙气势浓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