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秋水面含微笑,仿若在和门右相他们一同庆祝闽南的大捷。只是在没人注意时低头对白克鹏轻轻说:“父亲安心,孩儿和魏宁侯的战争才刚刚开始,路还很长,究竟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当闽南王意图屯兵谋反被魏宁侯所杀的消息流出后,北朝的百姓皆是站在魏宁侯这一方。
他们这些平民百姓好不易才过上偶尔吃上肉,年底能攒点钱购入皎月堂胭脂哄哄自家婆娘的安定日子。偏偏闽南王非要为了能够登上帝位起兵造反,试图再次让北朝百姓陷入兵荒马乱的时局。
相比之下,一直用心辅佐文轩帝的魏宁侯显得多么赤胆忠心,明明离那金灿灿的皇座只有一步之遥,却为了北朝和南疆百姓的安生乐业亲自领兵出仗。
此番举动,就连往日里和魏宁侯不对付的周广丞都忍不住站出来为其大加赞赏。
北朝的其余几位藩王听到周珀忠的结局,立马收起了往日哭穷的嘴脸,不仅把这几年所拖欠的纳贡尽数补齐,还不忘添了丰厚的利息。
一时间,魏宁侯在北朝声望日隆,在陆明悦看来,怕是等待魏宁侯回京那日,文轩帝都要亲自脱下黄袍拱手相让了。
第46章 .风起、可就在刚刚签完契书后,皎月堂却出了乱子
距离太傅归京, 恐有一番时日。
陆明悦深知南疆的乌轲王与初出茅庐的周珀忠不同,乌轲曾如魏宁侯的祖父一般,领兵攻占无数南疆城池, 最终助南疆王统一南疆, 被南疆王亲封为乌轲大将军。
至于为何一代忠诚会起兵造反,还是逃不过俗烂的桥段, 乌轲将军在与南洋水军一战中受伤落水, 被海边的采珠女所救。
传言那位采珠女颜若射姑仙子,把乌轲将军迷得神魂颠倒。在南洋的战事结束后,乌轲将军把采珠女带回南疆,并要娶其为妻。
可是当时乌轲将军已有一位妻子,这位正妻子正是南疆王的亲妹妹,南疆王一边劝妹妹容下采珠女, 一边警告乌轲只许收采珠女为女奴。
后来乌轲将军还是因采珠女的身份而妥协, 纳她为明珠小夫人。作为替换, 乌轲则交出手中兵权归于王庭。
此事本可以美人释兵权告终,没想到有一日乌轲将军携明珠夫人参加王庭宴会, 在宴会中, 美貌倾城的明珠夫人当即被南疆世子一眼看中。
得知此事的乌轲夫人不知抽了什么风, 见她侄子垂涎自己夫君的小妾,非但没有阻止还在暗中下药迷晕明珠小夫人,让南疆世子终偿宿愿。
明珠小夫人苏醒后担心不已, 在乌轲妻子的威逼恐吓下闭口不言。可是没过多久她的肚子却日渐大了起来,乌轲将军自然欣喜万分, 但是明珠小夫人却是心惊胆颤, 她实在不知腹中之子究竟是夫君还是南疆世子的骨肉, 终日郁郁寡欢, 最终在生完女儿后悬梁自尽,而她的孩子也在她自尽那日失踪了。
乌轲将军在采珠女死后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这等夺妻掳女之仇让他恨不得把南疆世子挫骨扬灰,可惜那时他已交出兵权,根本无力和南疆世子抗争。
为了报仇,乌轲将军只得装作不知,卧薪尝胆二十余年,期间南疆王病逝,世子即位成新王。而乌轲则一直在暗中积蓄自己的势力,终于在两年前发动兵变,一连夺下南疆半壁江山,自称为乌轲王。
积攒了二十余年的仇恨何其可怕,南疆的地势复杂,魏家军以骑兵为主,并不适合在崎岖不平的山林间作战。
还好魏太傅出兵神速,先收复了闽南,斩断了乌轲王背后的盟友,陆明悦相信魏宁侯和熟悉南疆的成璟将军联手,定能取得最终的胜利。
陆明悦在闽南大捷的消息传来之前,就命阿蛮收拾好包袱,只带了平日里描绘的画作,准备离府。至于太傅平日里送来的华丽衣裙和首饰,全都原封不动的留在屋内。
张忠就差要抱住陆姑娘的大腿了,他今日兴冲冲地来向陆姑娘禀报太傅闽南大捷的消息,却看到陆姑娘正在收拾行囊,本以为是陆姑娘这半个月在府里憋闷得狠了,打算出府到太傅京郊的别院散散心。
没想到陆姑娘却笑嘻嘻地同自己道别,还给了他一个新的地址,告知以后关于皎月堂和呈祥布庄的事宜,请到她新购置的宅院内商议。
陆姑娘什么时候不声不响地置办了一个宅子?不过以她手中两个日进斗金的商铺来说,陆姑娘可以在京城随意置买数个宅院。
哎..女人手中果然不能有太多银钱,这不,太傅前脚刚出府,陆姑娘连铺盖都不要,便想一走了之。
“陆姑娘,您...您在府里住的有那处不顺心跟奴才说呀,您这么不声不响地走了,太傅回来,岂不是要了奴才的命!”
“陆姑娘,求求您带奴婢一起走吧!”南枝亦是哭喊着跪下哀求。太傅回来见姑娘不在府里,很可能会责怪她劝不住陆姑娘,一怒之下把她发卖去府怎么办,倒不如跟在陆姑娘身边尽心伺候,时不时也能为太傅美言几句,好劝姑娘回心转意。
陆明悦看向眼前两个哭丧脸,为难地对南枝说:“可我并无你的卖身契。”
“虽然奴婢的身契在太傅府里...可是太傅说过让奴婢伺候姑娘,自然是姑娘去那里,奴婢就跟到那里。而且,小姐这半年都习惯食用奴婢做的点心,有奴婢在,阿蛮姐也能有更多的时间磨练武艺。”
南枝卖力地展示自己,让站在一旁的张忠暗暗羡慕,若是可以,他也想随陆姑娘出府,这样就不用面对太傅归来后的雷霆之怒。
“陆姑娘...您看...新的宅子里还缺管家吗?”
陆明悦赶忙说她新购置的宅院甚小,就不大材小用,让张管家安心留在太傅府,她则把能做小点心的南枝带走。
南枝闻言大喜,噌地站起来回屋收拾自己的行囊。
陆明悦购置的新宅院就在呈祥布庄附近,离皎月堂亦不远。在京城这片寸土寸金的地方,陆明悦算了下,去除给太傅送去的军银,剩下的银票也只够买个二进出的小宅院。
不过她很是喜欢这所方方正正的宅院,院中有一颗红枣树,现在挂满了红彤彤的果子,阿蛮用长棍一勾,就哗啦啦地落下许多饱满的红枣,南枝蹲在地上挑拣出完好的红枣放进竹筐内。
“小姐,一会奴婢把这些枣蒸了,挖出枣泥给您做新鲜的枣糕。”南枝自从和陆明悦她们搬进新院,也随着阿蛮一起称呼陆明悦为小姐。
“好,记得多放些糖,配着新茶喝最好。”陆明悦正在院落的四周栽种下花藤。她擦掉手上的泥土,看到正在枣树下嬉闹的两个小丫鬟,觉得这种平淡的日子最适合自己。
只可惜树欲静而风不止。
在陆明悦搬进新宅院这段期间,皇后的人选已经被定下来,果然是那位被过继在白夫人名下的小女白竹君,同时,皇上也册封了几名嫔妃来充盈后宫。
皇上冰冷的后宫逐渐有了人气,内侍省自然要挑拣出最好的物件供应上几位娘娘们。在养肤和妆面上,皎月堂内炙手可热的皎月膏和螺子黛都备受几位娘娘们的喜爱。
内侍省的人特地找上来陆明悦,想把皎月堂的面膏与妆粉等列入皇宫贡品。
凡事打上了皇家贡品的物件,价格自然会一路水涨船高,陆明悦铺内的现银确实有点吃紧,于是同内务总管签订了契书。
可就在刚刚签完契书后,皎月堂却出了乱子。
首先是监察御史家的齐夫人,她自打从行宫归京后就觉得身体不适,一开始觉得自己是在行宫那夜惊吓过度,找来大夫一瞧,竟然是有了身孕。
齐夫人大喜,想到那夜她触碰的送子石,觉得这一胎定会是男孩。
齐夫人欢喜之余宴请了几位平日里交好的夫人,谁知宴会刚刚开始,齐夫人的下身就见了红,虽然大夫赶来后及时施针熏艾,可最后还是没能保住齐夫人的孩子。
无巧不成书,在同一个月中,礼部侍郎家的杜夫人在娘家养胎期间落了胎。
原本不相熟的两位夫人在小产后偶然相遇,抱着同病相怜的心情聊了几句,突然发现她们在滑胎之前都用过皎月堂的皎月膏。想到二人之前身体强健,在孕中也并无不适,为何却偏偏在用了皎月膏后相继滑胎?
一定是皎月堂的面膏有问题!
宴席上有几位看热闹不嫌大的夫人们纷纷议论,说皎月堂的面膏功效如此显著,一定是添加了什么损害女子体质的猛药,害得两位夫人滑胎。
齐夫人和杜夫人仿若找到了宣泄口,当下带着身边的家奴冲进皎月堂内一顿打砸。
店铺内的钱掌柜听到动静从后堂出来调解,却被怒火中烧的齐夫人打了一耳光,直喊要他给自己未出世的儿子偿命。
当陆明悦得到消息匆匆赶来时,皎月堂外早已被看热闹人群围得水泄不通,阿蛮和南枝费力扒开人群让小姐进去。
陆明悦迈进店铺内,见到两位夫人还在不依不饶的叫骂,非要皎月堂赔上一笔不菲的金银来抚慰她们痛失爱子的悲痛。
陆明悦看向虚张声势的二位夫人,小产后还能有如此大的精神头来闹事,可见素日里也不是好相处的。
她看到钱掌柜脸上那道高高肿起的掌印,冷然道:“二位夫人,你们口口声声说是皎月堂的面膏致使你们滑胎,可有证据?”
齐夫人在行宫内曾见过陆明悦,印象里是一个美艳绝伦但不爱言语的美人,本以为陆明悦性格绵软容易拿捏,没想到今日她面对气势汹汹地众人,仍能够不卑不亢地从容应对。
“我与杜夫人在用了你铺中的皎月膏后相继落胎,这还不是证据吗?”
陆明悦闻言柳眉微蹙:“皎月膏内是由小女和皎月堂内一位颇有经验的师傅共同研制,里面的成分并无有让人活血落胎的功效。”
“你才多大,以前在南疆又是作何营生?哪里来的胆子敢研制面膏,要知凝脂阁内有数十年经验的老师傅做出的面膏都没有这么显著的功效,可见皎月膏里定是添加了什么虎狼之剂。”
杜夫人痛哭起来,想到自己在夫家的日子过得本就不如意,这几年夫君留恋花楼,她好不容易借着夫君醉酒后有了这一胎,本想借着孩子的出生挽回一下滥情的夫君,没想到却在回娘家的时候出了事,让婆婆好一顿苛责。
陆明悦知道和这两位已经钻进牛角尖的夫人解释不清,果断道:“若是二位夫人认定皎月膏有问题,大可去请大夫或者是香料师傅检查,若查出有什么问题,烧了小女的铺面亦是应得。可二位毫无凭证便来小女的铺面上打砸破坏,小女看在太傅和二位的夫君同朝为官的份上,不予计较,若是二位夫人仍要不依不饶,那就请报官吧!”
陆明悦一口气说完,转头望向钱掌柜问:“钱掌柜算一算铺面上砸坏的东西价值几金,等会官府来了好做结算,你的伤也算上,周围的人可都瞧见了,是二位夫人先动的手。”
第47章 .云涌、白秋水笑得意味深长,缓缓道:“不巧,白某今日特为了姑娘前来。”
陆明悦和颜悦目之时自是让人感叹她美貌可亲, 但她若是板起脸,凌厉的双目微眯,那几年主掌圣殿的圣女威势便显现出来。
齐杜二位夫人当下就感受到了陆明悦的不怒自威, 此刻她横眉冷目的模样与魏太傅倒有几分相似, 让二人不由地心头一颤,她们这是鬼上头了, 方才饮了点果酒, 再被席上的几位夫人们煽风点火,竟然把魏太傅的铺面砸了。
想到魏太傅那位冷面阎王,二人浑身燥热的酒气顿时熄灭了大半,于是不痛不痒地争辩了几句,带着身边的奴才灰溜溜离去。
围观的群众也呼地一下子散开。
钱掌柜捂着脸,敬佩地看向陆明悦问:“陆姑娘, 那咱们还要去报官吗?”
陆明悦见两个夫人已经离去, 松了口气道:“一旦上报官府, 涉及到太傅铺面的事自然会牵扯到朝堂上去,太傅正在南疆与敌作战, 不必让这种小事干扰到他, 你请算一下今日损失的银钱, 报个账给我就好。”
“是,陆姑娘考虑得自是比小人长远,可是今日之事一出, 怕是以后...。”钱掌柜没有明说,但面露忧色, 配上脸上火红的掌印显得有几分可怜。
“此事我自有分寸, 你让伙计们把铺面清扫干净。”
陆明悦从荷包中掏出一瓶药膏放到钱掌柜身前:“一会把药膏敷在脸上, 今日你务必要把店铺内所有水粉的价格调上三倍, 就说是南疆正逢战乱,很多原材料供不上,所以需要上调价格。”
钱掌柜接过来陆姑娘递来的药膏,脸上本是感激涕零,却在听闻陆明悦要给店铺内所有水粉涨价后大吃一惊。
“陆姑娘,小人自当相信咱们的面膏没有问题,可是做生意就怕人云亦云,皎月阁内现存的面膏和水粉很可能被今日之事所波及,您现在还要涨价,那日后还会有谁买啊?”
陆明悦微微一笑安抚钱掌柜:“若真如你所言,既然卖不出去,那不妨先把价格涨起来,我现在更担心的是,会有人借此事推波助澜,让本该不来买这些面膏的人来捣乱。”
见钱掌柜面露疑惑,陆明悦只好再三叮嘱让他务必在明日前把店铺内的标价更换。
不出陆明悦所料,今日在皎月堂发生的一幕被几位夫人添油加醋后口耳相传,不到三日,京城内曾经光顾过皎月堂的人都知道皎月膏导致齐杜两位夫人滑胎一事。
更有人信誓旦旦地说皎月膏的功效之所以会如此显著,是因为添加了一种特殊的绝子花粉,这种花粉可以让人皮肤细腻柔滑,面若桃花,但是若用久了便会花毒入体,从此不孕不育。
听闻这些小道消息的贵女们,也顾不上分辨真假,赶忙把她们从前在皎月堂里抢来的面膏水粉全部扔出府,生怕自己步了齐杜二位夫人的后尘。
以往门庭若市的皎月堂突然变得冷清异常,随着谣言的肆意蔓延,经过皎月堂门口的女子们都会用团扇掩面,快步走过,生怕铺里的绝子花粉沾染到自己身上。
“呸,我还怕你们脑子里面的水污了我们铺面的水粉”罗倾墨坐在柜面上,冲着躲避的人群喊道。
钱掌柜抬头看了眼气愤不已的罗倾墨,叹了口气。
近日一个顾客都没有,店里的伙计终日无所事事,钱掌柜也索性放了他们的长假,让他们回家歇息一段时间,
只是这位...神秘的罗师傅,好像打他来了皎月堂后就见她一直住在后院的一间小屋内研制水粉。可能是近日没有什么需求,就连平日里闭门不出的罗师傅都坐到了柜面上发呆。
只是这位罗师傅年纪甚小,看起来还没有陆姑娘大,而且脾气古怪,得知自己被打后先是送来了伤药。在知晓陆姑娘已经给自己药膏后又一言不发的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