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她压在心头日久,不曾与人道,今夜她对着翼云天说话,其实却是对自己诉衷肠,叹悲悯,每个人心中都有一道暗伤,不见阳光,不经雨露!
翼云天感同身受,既痛苦万分,又心疼不已,欲伸手将她搂入怀中,抚平伤痛,却被一掌推开,几步踉跄。定睛一看,暐暐白睛红染,玄气全开,今夜她本是白衣束发,此时却发带疏离,长发垂肩,眉眼之间,赤眸留长,雪白的锦袍,从下至上,逐渐晕染,先是粉色氤氲,而后愈发浓重,艳红一片,顷刻间,就现出孔雀真身,高贵璀璨,好一个孔雀红颜!
暐暐飞身离开,光彩流溢,染红天际。翼云天刚一愣神,她就振翅千里,他也当机立断,显露青龙真身,急急追去。待到相近时,他一改高傲本性,反似灵蛇般,将她紧紧围绕,嬉戏逗乐,纠缠不休。暐暐困顿其中,难以脱身,先是恼怒,后渐渐平复,反转嗔为喜。
正当浓情蜜意,风华无限之时,空中陡然落下一巨大光芒,强势温柔,将他俩笼罩其中……
光芒之下,翼云天与暐暐,重现原貌,男俊女俏,一对璧人。何人敢在翼云家放肆?自然是暐暐生父、翼云天岳父,孔雀族长于穆昇了。
此次家族聚会,他本该前来,临行之际,却见养女则弦,郁郁寡欢而归。知其始末,于穆昇也觉得有几分愧疚,便留下来,好生宽慰于她。不料,半炷香前,却发现装有暐暐记忆的净瓶,有溢出之象,猜测必是被何物激惹,就速速赶来。
魏家大院之内,侍卫东倒西歪,奶娘与“听风”止战而立,本家侍女们也并无大碍。四下查看,不见暐暐,举头而望,却见天空中流光溢彩。他寻光而来,只见孔雀摆尾,青龙缠绕,玄光无限,染明天际,好一派妇唱夫随,羡煞旁人!但暗夜起舞,着实招摇,况且敌我不明,还是小心为妙,于是降下金色光环,好叫他俩褪去真身,现出原貌。
不过于穆昇也是欣喜,暐暐之前还是七级玄武,蓝翎孔雀,如今七朵紫云合一,飞升一级,就晋级为孔雀红颜。既然暐暐愿意现出真身,就表明她已接纳过往,欲进而向前,缉凶复仇,指日可待!于穆昇虽不知凶手何人,但要想在晃晃瞬间,就灭除一整个暗部小组,势必玄武极高,而且应该是孤身一人,才能少留痕迹。暐暐等级越高,临阵交锋之时,才能胜算更大。孔雀红颜之上,就是白皇之巅,需要十级玄武,不知她能否尽快达到?
此时,则弦就跟在于穆昇身边,见暐暐显露孔雀真身,几分悲凉,又有几分喜悦。悲凉之事,倒不是与翼云天就此情断,再无念想,而是此事内情,于穆昇竟有心隐瞒,而非推心置腹;喜悦之事,自然是于穆昇爱女健在,达其所愿,自己也不必再违心地唤他“父亲”,如此甚好。
第二日,第一家族开家宴,款待第二家族,算是弥补其家族聚会之缺。除外两大家族,翼云家的各位夫人,也是悉数到场。酒至半酣,魏夫人,也就是如今魏家族长之女,款款而来,斟酒赔罪:“于小姐,昨夜之事,一场误会,俱是本家鲁莽,单凭一己之疑,就兴师动众,反叫你的人受了惊。一杯薄酒,借花献佛,勿怪。”
昨夜之后,魏家近侍将暐暐解下“听风”,唤出白狐之事,细细报告给魏老,并据此推测,暐暐确实如谣传一般,是于穆昇与一狐族女子所生,而并非孔雀之女。魏老虽说还有疑问,但也不再详究,更何况,孔雀族长于穆昇,亲自赶来,若再敢妄动,就是彻底与第二家族撕破脸,自然得不偿失。于是,今日的家宴之上,魏夫人就代家人,向暐暐致歉,冀望两家重修旧好。
暐暐笑着饮尽,表面上,云淡风轻,心底里,却五味杂陈。入夜,她一人在檐外饮酒,一轮满月挂在身后,皎洁的月光洒满她纤长的身子,仿佛笼罩了一层柔光。侧望过去,高挺的鼻梁,乌黑的眼眸,微微翘起的下巴,还有那轻轻嘟嘴就会露出的酒窝,宛若出尘绝世的仙子。翼云天静静地向她走去,在她身边坐下:“何事挂心?”
暐暐回过头看他,酒后的眼神有些迷离,声音稍带沙哑:“今日听着那魏夫人说话,就想起昨夜魏老口中那位与我关系甚好的小姐,冰清玉洁,蕙质兰心,可惜一场历练,就香消玉殒。若我是魏家人,回想起往昔的美好,确实痛心疾首。”
说着,暐暐起身站好,许是坐的时间久了,就在翼云天身边轻轻的点着脚走动起来:“其实消去记忆,缺失一魄,也没什么好与不好,人世无常,俱是公平,有失有得,若非少有一魄,又得你们好生看护,我今日怕是早就被各大家族逼迫,刨根究底,追本溯源,哪还有片刻的自在逍遥。”
言至此,暐暐收了脚步,向着翼云天,倾下身来,笑对他的眼睛:“此时的良辰美景,本就额外的恩惠,我会谨记于心;他日,我一朝离开,只是宿命归本,你也不必牵挂。”
蓦地,翼云天觉得心脏被一只大手捏住,压抑滞痛,无可复加。他想说,就静待身侧,我许你一世无忧,却不敢言,只怕显得轻浮。暐暐不是池中物,若此事不了,她何来心安理得的任自逍遥?他愿意与她并肩而战,强敌来袭,护她于羽翼之下,可是这句“一朝离开”又为何意?她是要独自战斗,还是已打算了置生死于度外……
作者有话要说:
暐暐说着重生的历历艰辛,没有伤悲,也没有流泪,反而有几丝愤怨。她可以承受苦难,也不要别人的怜惜,但何必非要向她讨说法,指责她的不仁不义!她只是短暂停歇,决不会久而不前,三月之于四年,难道真的很贪心吗?这番话,她压在心头日久,不曾与人道,今夜她对着翼云天说话,其实却是对自己诉衷肠,叹悲悯,每个人心中都有一道暗伤,不见阳光,不经雨露!
第27章 开弓没有回头箭,再让我取笑一回吧
暐暐见翼云天表情凝重,反笑开了,坐到他的身边,开始逗趣起来:“之前听说你有很多房妻室,就觉得你定是三心二意之人,结果来到这里之后才发现,其实你是胸怀大志,娶妻娶贤。别人家的府上,燕瘦环肥,处处春色;再看你翼云天府上,老的老,丑的丑,一两个看得过去的,也就中上之姿。”
暐暐的眼睛弯弯,黑眸很亮,在月光之下更是动人,只是话儿越说越离谱:“所以说你是人中翘楚,世人皆有爱美之心,独你反其道行之。”
这话暐暐一入院子时就想说了,明明自己是最漂亮的那个,怎么还不受专宠呢?定是他的审美出了问题,要找个机会与他说道说道。看今晚月色迷人,借着酒劲,暐暐就说了出来,好像挺过瘾的,眼睛完全笑成月牙形了。
翼云天刚才还神色凝重,现在也被逗乐了。暐暐这话自然是夸张了,什么叫娶妻娶贤,老的老,丑的丑,反其道行之?这些夫人们自然没一个能与暐暐媲美,但都是大家闺秀,大方得体,带的出去,也带的回来。不像暐暐,才让人见过两回,一次从仙冰池赤足而出,一次在宴客场掩面起舞,就引得男子们凝神企望,外界议论纷繁。这样的女子,还是金屋藏娇来的妥当,免得叫人挂念。想着,翼云天表情变得轻松起来,嘴角也有了弧度,伸手将她搂入怀中,低头吻了下去…
好久之后,暐暐从翼云天的怀中挣开,微眯着眼睛,单手托腮:“翼云天,我其实也有点讨厌你,之前总说什么‘前缘美妙,自然挂心’,为何却年年娶妻,不曾停歇,何来相思之意?”一半嗔怒,一半情深。
翼云天不多作解释,只压低声音,在她耳旁说话:“我愿只真心待你一人,半年之内,必摈弃左右。”声音沙哑,极致诱惑。
这话最得女子欢心,暐暐也不例外,不再胡乱说话,任由他抱入寝室,缠绵悱恻,一夜情话。
……
醒来,暐暐已不再身侧,独留“镇魂器”在枕边。这“镇魂器”,是翼云天所赠,寓意夫妻情深,暐暐戴于玄力虚口之上,不曾摘下,如今却主动舍弃。翼云天想起昨夜那句“我一朝离开,你不必牵挂”,顿时分寸大乱。四下找寻,更发现于穆昇与则弦俱已离开,只留奶娘与侍女们在府中收拾行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