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齐晚寐笑着将衣角一侧掀起,和东方衡的衣角绑在一处,拍了拍手,“好了!绑好了!以后再也分不开了。”
东方衡缱绻的眸光落在齐晚寐的脸上:“嗯。”
齐晚寐眯着眼睛:“最后一个问题,你此生最想要的是什么?”
东方衡握紧她的手。
“你这是······”齐晚寐顿了顿,魅惑道,“想要我?”
一向端正的东方衡此番被调戏,不禁呛了一声,肃然道:“注意言行。”
齐晚寐哦了一声,抽出手,故作失望道:“那便是不想要了。”
“齐简。”东方衡轻声唤着她的名字,有些无奈。
“逗你呢!走!”
话落,东方衡已被人拉走,只来得及放下一锭银钱。
街头人海中,一白一蓝的两人牵着手,染着几分晚霞余晖,仿佛一幅浓墨重彩的画卷。
这一刻,等了十年,已经太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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僻静的太湖一角,金灿如星的枯荷叶随风铺展开来,染着漫天紫霞,若如一匹华丽的织锦。
隐隐绰绰间,茂密的枯荷中,一条乌篷船只露出一星半点舟头,显得极为隐蔽神秘。
小船摇摇曳曳间,船里的齐晚寐已将东方衡反压在身下。
“胡闹。”东方衡古水无波的目色中荡起一圈炽热的涟漪。
这个害羞恼怒的模样,被齐晚寐抓住了:“少衡君!”
她大胆地捏住东方衡的下颌:“我这是在满足你我心愿,你不要害羞!”
“······”东方衡僵住,“此处不宜。”
“此处神秘至极,莲荷深处,无法察觉。”齐晚寐肯定道,“我特意租借的乌篷船,念念早已被我支开,不会有任何人打搅我们。”
东方衡叹息一声:“你我未行正礼。”
“你不早已是我的人了?”
看着齐晚寐这一脸得意的狐狸讪笑模样,东方衡失神间不由有些疑惑:“何时?”
齐晚寐眼角余光瞥过两人绑在一处的衣角:“少衡君,民间百姓管这叫永结同心。何况,”她顿了顿,拂过头上的白梅玉簪,柔声道:“有这个,就够了。”
东方家的白梅玉簪一生不得摘下,唯有寻觅到至真至纯的双修道侣才可赠予。
唯有妻子,才能戴上。
“不是吗?”
齐晚寐眸光灼热地烧着,最终落在东方衡眼中,燃起了一片□□,融化那千年寒冰。
东方衡拂过齐晚寐的脸颊,眼中浮现出了从未有过的万般柔情。
“没错。”
话语刚落,齐晚寐微抬手,一点点摩挲着东方衡一张冷峻精致的脸。
他的眉眼、鼻翼、唇片。
温柔的,肃然的,凌厉的,都是他。
东方衡。
凌然众人的东方明月。
执法严明的神族后裔。
那个为了护着她,舍弃清誉,背弃道门的师兄。
两辈子了,都是如此。
上辈子,她感激上苍,让他们相逢。
这辈子,她依旧感激上苍,让他们重聚。
原本想的是,心结与误会双双解开后,用尽余生相守。
可一切事与愿违。
现在,还剩一个晚上,时间不多了。
想到这,齐晚寐心头便像是被人重重一击,疼得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
此刻,眼泪不争气地渐渐浮出眼眶,害怕东方衡发现,齐晚寐将头埋进朝他的脖间。
如此,无论她是哭,还是难过,东方衡都看不到了。
藏蓝色道袍拂去她睫毛上的泪滴,脖间清淡的墨梅香味压制住她喉口的苦涩。
天地之间,若如鸿蒙初始,仿佛只有两人,所有的事与愿违都未曾发生。
“怎么了?”东方衡问道。
“我很贪心,从前你生死未卜的时候,我想着你活着便好。后来,鬼门关前走一遭,我想陪在你身边便好,咱们云游四海,无处不可去。直到现在,我又想,你若能完完全全属于我一人,便好了。”齐晚寐轻声续道,“你说,我会不会很贪心?”
“人生有贪念,永无止境。”东方衡轻拂齐晚寐的额头,极为眷恋道,“更何况,贪心的,不止你一个。我曾想······”
曾想挤掉齐晚寐心中的一个人,晚玉。
虽然齐晚寐从未说过什么,但他知道,这个人很重要。
“什么?”齐晚寐疑惑地抬起了眼。
“没什么,这样就很好。”东方衡再一次拢紧了她。
红尘中,齐晚寐曾坠入无尽永夜,无人可诉。
唯有此句,让她重获光明,终将她渡回了人间。
齐晚寐紧紧抱住东方衡:“你能不能,应我一件事?”
“你说。”
此去箬水之滨,如果终嗜杀成性,她不愿双手染血,更不愿让这个人间毁在她的手中。
齐晚寐爱这个人间,因为这个人间有她珍贵的回忆,熟悉的人,以及心中的牵挂东方衡。
她不想,也不愿,更不能亲手毁了。
她要留给他一个朗朗清明,繁花似锦的人间。
压制住口中苦涩,齐晚寐极力稳住沙哑的声色:“如果······如果有一天,我体内魅骨终究将我炼化成鬼,我希望你替我做一件事。碎骨焚魂,杀了我······”
“有我在,不会有那一天。”东方衡温声道。
一阵刺骨的冷风拂过小舟,齐晚寐极怕冷。
然而,此刻她搂着她人世间的一捧火,十分温暖。
“东方衡,我心悦你,以往我不懂情爱,伤你良多,对不住。”
“无妨。”东方衡低沉道,“以后,我会主动。”
齐晚寐一颤,以后,还有以后吗?
她点了点头:“嗯,我也会尽我所能,圆你所想。”
齐晚寐这笃定的一句,倏地令东方衡一怔。
此刻,齐晚寐能感觉一股炽热的绯红烧上东方衡的脸颊。
这样,很好,趁热打铁。
自打明白了两情相悦,齐晚寐便毫无顾忌,此刻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一般。
她贴近东方衡的耳畔,认真道:“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
毕竟时间不多了,若我此去箬水之滨有去无回,此生一生也算得上圆满。
还有,也许这样,你知道了真相,也不会太怪我了。
“你当真永不后悔?”东方衡炽热的气息荡在齐晚寐耳畔。
“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啰嗦!”齐晚寐的声音未落尽,整个人被人一拉。
人已靠着木舟板上,她撞上了上方东方衡一双灼亮的眼。蓦地,两片凉薄的唇片压了过来。
这便是东方衡说的,主动。
天旋地转间,齐晚寐笨拙地回应着,一丝慌乱和酥麻钻入心间,她不由地撕开了东方衡一身雅正道袍。
这大胆的动作,令东方衡一颤,低喘道:“我来。”
轻声一笑,齐晚寐想,除妖卫道,不可有私,不可生情。那迂腐刻板的家规教条怕是早已刻在东方衡心间。这么多年来,老铁树怕是开不了花。
“你一向遵从家训,你真的懂?”
话刚出口,齐晚寐脑门一亮,恨不得将话咽回去,他不会,那念念怎么出生的?
想到这,人被东方衡掐断了思绪!
他他他他恼羞成怒搂住齐晚寐的腰间。
狠狠落下一个吻,撬开她的齿尖。
相比之前的轻吻,这个动作是如此疯狂的,如此突如其来,令齐晚寐呼吸忽地一窒!
半晌,东方衡才放开她,微斥道:“难道你很懂?”
看着他满脸微红,齐晚寐僵僵一笑:“早年,混迹勾栏,偶尔目睹。年少时,怀初的册子里也不少,只不过后来都不翼而飞了,也不知道被哪个王八羔子给偷了。”她顿了顿,发现一丝羞涩闪过东方衡的冷眸。
不可思议地看着东方衡,她深吸一口气:“该不会是你——”
“是我。”东方衡不打算否认。
“少衡君真是人不可貌相。”齐晚寐学着他往昔的模样,故作正经道:“这成何体统!”
说完,噗的一声,笑了。
东方衡抵住齐晚寐的额头,极为珍视的眸光浮现而出:“怕你误入歧途。”
齐晚寐嘴角一勾,语调极为撩拨:“少衡君,你这是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我······”东方衡脸颊烧红,声音卡住。
“秘天院一向纪律严明,那少衡君便受罚吧!”
尾音一毕,齐晚寐快人一步,狠狠咬住了东方衡的脖子,情/欲的火焰烧得她脑袋发空,她只想着,就这样,烙印下抹都抹不去的痕迹。
明明该是甜蜜的,却平生出几分即将与爱人生离的苦涩。
该是这样的。
这一段感情来得如此不易,至少如此,她走了以后,他还会记得他。
“是我先喜欢上你的······”齐晚寐松开了齿尖,气息紊乱:“先来后到。”
不是的,东方衡没有说话,仰头吻住了她。
炽热喘息间,两人终是有了交集。
激烈之时,齐晚寐的眼角溢出了一滴泪,东方衡抬手接住。
他想,她明明不会,却非要笨拙地满足于他。
那样强悍而热烈,像是要焚尽自身,只为与他同心一体。
究竟是为什么?
“你究竟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东方衡低声问她。
只是此刻,齐晚寐意识已被搅碎,迷迷糊糊间,听不清东方衡说的是什么,只是一遍又一遍重复地唤着他的名字。
东方衡······
东方衡······
“我要留给你最好的人间。”齐晚寐轻音碎在喘息中,东方衡听得很不清晰,“什么?”
“抱紧我!不能放开!”
声音微稳,东方衡将齐晚寐搂得更紧:“嗯,抱紧了,不放开!”
从前无论风雨几何仿佛不再重要,如此抵死缠绵着,灵魂合一,便能融化掉所有苦楚。
僻静的太湖一角,漫天霞光之下,茂密金荷间,乌篷船摇曳着,溅起一圈圈涟漪。
这所有的一切,仿佛一卷唯美的日落古画,静谧地铺展在这天地之间。
不知折腾了多久,乌篷船内,狼藉一片。
齐晚寐苏醒过来,看着躺在身侧的东方衡,那样安静,那样冷峻,仿佛该是那天端之人,严正无欲,清静无为。
是她将他拉入了红尘软丈之中。
也是她不得不将他遗弃在这寂寥凡尘里。
可是她怎么舍得,让他难过?
怎么舍得,让他再孤身一人?
齐晚寐轻轻抬手,指尖一抹灵光涌入东方衡鼻尖。
他睡得更沉了。
所以接下来发生什么,他该是不会知道的。
齐晚寐拂袖一挥,一具与她一模一样的五色木机甲躺在了东方衡的旁边。
那是这两夜,她趁着东方衡沉睡后,亲手雕刻而成的。
世人皆道,鬼婆婆亲手培植出的五色木虽为灵木,不腐不朽,却早已在十年前半步多那一场大战中,被焚毁待尽。
殊不知,当年齐晚寐除了用一节来给小灵儿雕形塑身之外,还留了三节,皆尘封于半步多的湖里。
十年的湖水激荡涌动,一节飘到了清水村,被人制成了笑面元君像,成了灵养她的魅骨之物。
而另两节,则依旧能扎根太湖湖底,等待着有朝一日,重见天日。
于是,就在前夜,她立于半步多旁的湖面之上,风雪纷落间,她捞出了最后两节五色木。
那时,她差一点被东方衡发觉。幸亏东方念来到,这才掐断了东方衡的追问。
后来,在所有人都沉睡后,她召来满意对着两节五色木,一刀一刀,刻出一个晚玉,和一个一模一样的自己。晚玉的机甲后续可用,而对于她自己的机甲,她则是一点点灌入自己的记忆,一滴滴滴入自己的魅骨之血。
灵光聚集,肉身已成。
如果她回不来,这个机甲会按照齐晚寐的模样、心意、甚至一举一动活在这个世间,活在东方衡身边。
除非,他发现真相,否则这个机甲齐晚寐就会按照她的意识,一直存在······
这是她能想到的,能做得的,唯一一个能全东方衡一个人间烟火梦的方式了。
当然,如果有一天,东方衡想走了,这个机甲也会自动消失,绝不纠缠。
他是她的,但他是自由的。
乌篷船里,齐晚寐依依不舍地将东方衡的手慢慢移到旁边的机甲身上。
如此割舍,心如刀绞,却不得不做。
她踉跄地走出乌篷船,最后,回头看一眼沉睡的东方衡。
冷峻无双,傲然于世,他最后落在她脑海里的样子,与初见时一模一样。
“我会竭尽全力一战,但我不能拿你的烟火人间做赌注。师兄,你不要怪我。我······赌不起。”
泣不成声的语句落下,齐晚寐心一横,头也不回地跃上了岸。
***
晚霞下,东方衡和机甲齐晚寐沐浴着一丝霞光,牵上还在瞎逛的东方念,走在人群中,渐行渐远,还能听到他们在讨论着今晚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