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支支吾吾:“驸马,苦……苦吗?”
驸马好狠,她说不出话。
陈剑琢盯着那樱唇思索一阵:“是很苦,不过盈盈亲我一下,应该就不苦了。”
林进和芷月在一旁听得也呆了——他们俩是空气不成?
“不可能,那苦味不都进我嘴里了!”
陈剑琢摸了摸鼻子——老实说,如果不是盈盈提了,他还从来没想过嘴……对嘴的……
没想到他小病一下,盈盈就能这样关心他。
那他以后再多病几次也是无妨……
他想明白这点,有气无力地将手搭在额头上:“盈盈,我头有些晕。”
司空引立马目露关切:“驸马,要不要回卧房躺着?”
·
芷月和林进被赶了出去。
芷月心里想:
糟了,驸马爷也爱上装柔弱了。
有道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依她看,圣上的指婚空穴来风,很有远见之明。
陈剑琢叮嘱林进这事儿不能让云氏知道。可林进觉得世子爷那一碗药下去早就能下床蹦跶了,哪里还有国公夫人知道的份?
司空引是真的怕陈剑琢脑子烧坏,后面用不了了。陈剑琢躺了一会儿,觉得温柔乡虽好,但正事更要紧,于是还想回大理寺,司空引死活不肯,按着他睡到床上。
司空引觉得自己这做法很对,用人得学会细水长流,不能一下子把人累着。换做芷花芷月发了烧,她也一定是这样做。
他们大婚后住在陈府的这些时日,陈剑琢第一次正大光明睡到毓云阁卧房的床上,且盈盈还守在榻前。
他心里高兴得很,恨不得一直这样看着她,可他真的累极,有些睡眼朦胧了。
司空引这时同他商量:“驸马,以后你都睡床好不好?”
陈剑琢一下子就清醒了,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盈盈这是……同意了?
“我叫人再打一张床来让你睡,我看你睡在小榻上总是伸不开手脚。”司空引觉得自己这提议真是诚意满满。
可是她看见陈剑琢又露出那种带着委屈的神情。
“盈盈,你这样做恐怕母亲会多心……”陈剑琢深吸口气,“我们还是像以往那样就很好。”
他怎么能有那么逾矩的想法呢!盈盈能让他不再睡小书房,他就已经很满足了。
“这怎么行?”司空引还想讨论一番,可是睡房的门被人轻轻敲响两下。
她从纸窗上映出的人影看出来人是芷花,起身去开了门。
芷花发间也带着些水珠,但她并不说话,反而将怀中的一封信递到司空引面前。
信的落款是司雪。
司空引点点头,明白了。芷花知道驸马在房中休息,不想惊扰了他。
她去了小书房看那封信。
桃红招了,她曾奉兰翡的命私通苏星洲的心腹鱼宏远,他们相好了多年,以此来得到些情报帮兰翡稳住当家主母的地位。
事发之前她曾旁敲侧击地探听到鱼宏远确实买过凶,且就是奉的苏星洲之命。
这件事兰翡也知情,但她以为苏星洲只是要钱。兰翡动作太慢,想不出一个能妥善解决的法子,没来得及阻止惨剧的发生。
鱼宏远莫名其妙死后,桃红心很慌,向兰翡请命离开了苏家。
因为苏谶被撕票,兰翡也没心情打点她,她一个不再清白的女人日子过得很艰难,所以流落风尘了。
司空引看完有些唏嘘。若按桃红的说法,这件事从头到尾就没有什么外人插手,而是他们苏家自己的内部矛盾。
不过苏星洲从前府中妻妾成群,后院乱得很,兰翡虽将一群小妾治理得服服帖帖,难保没个出来在苏星洲耳边吹枕头风。他们夫妻二人互不信任,会产生这种悲剧也是情理之中。
而桃红和兰翡虽然都有些小缺陷,在这场悲剧里却是完完全全的受害人。
可事实真的如此吗?
司空引心中还有些想法,自然而然地就想到和陈剑琢讨论一番。
她推开房门,见她的驸马双目紧闭地躺在床上,呼吸均匀平缓。
罢了,就先让他好好睡一晚,他也很累了。
第85章 不该动手
陈剑琢这一觉睡得不安稳,醒来时房内黑漆漆的一片,除了他以外再无他人。
他推开房门,门口只有个守夜的小厮。
“世子爷。”那小厮神情也是困倦极了。
“几时了?”
“四更末呢,您要不再去歇歇?”
陈剑琢却不应:“叫人传水拿我官服来,今日有大朝。”
小厮心中谓叹世子爷兢兢业业,连忙就要去了。方一抬脚,又被陈剑琢叫住。
“长乐公主昨夜睡在何处?”
“睡在小书房,还叫小的们不要打搅您。”
陈剑琢心中懊恼,打发小厮走了,自己洗漱完毕收拾妥当,行至小书房门前,本想推门的手僵了一僵,最后只摇摇头就离开了陈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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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还远不至大朝的时候,他先拐马去了大理寺。
京城是没有宵禁的规矩的,不过这个时间点街上也是冷清得很,陈剑琢这一路都没遇见人。
正门此时未开,他策马往大理寺西南方向的长喜路上去了,那条路虽位置偏僻街道狭小,但里面通着三街六巷,是个本地人才知道的便捷地方。
街上寂静无声,陈剑琢尚离路口有一段距离,耳力过人的他忽然听到巷子里传来一阵窸窣,似是打斗之声。
他当下放缓缰绳减了速,轻拍了拍骏马的头安抚一二,至长喜路口他轻身一跃就上了三层楼高的墙头,骏马则立于街口不再向前。
一人一马都是寂静无声。
离得长喜路越近,那打斗声就愈发明显。
陈剑琢直立着身子踩着砖块走,他虽脚下无声,却也不怕这么高的个子被人瞧见。
那在街上动武之人明显胆子比他大多了,京城中无故斗殴,少说也得关个七天,更遑论这还是在大理寺门前。
走近了,他果然看见大街正中间有两道人影正背对着他交缠在一起,一个高大一个瘦小。
那二人虽腰间都挂着佩刀,却都没有抽刀的意思,赤手空拳,只拼一身内家拳脚。
一人掌风内力浑厚,出招却有所避让,心有杂念。一人腿脚功夫凌厉,身形敏捷,不过运气吐息间已有疲态,时间一久就要力不从心。
这二人都算得上是高手,然而打得难舍难分,一时竟未发觉不远处屋顶上就站着个人大剌剌地看他们打。
陈剑琢看了一会儿也觉得无聊。这两人出招看着凶狠,却都顾忌着响动不敢闹大——
否则真有什么深仇大恨,直接拔刀一笑泯恩仇不是爽快?在这儿弄些花拳绣腿,恐怕只是为了泄一泄心中火气。
那他也不介意送信一封给兵马司,把这二人都抓进去好好冷静冷静。
陈剑琢心中定了主意,当即转身要走,却在底下一人使出一招秋风扫落叶后精神一凛,心中大呼不妙。
那人只将脸转过来一瞬,但他看得真切——
那不是司雪吗?
他抿了抿唇,心道怪不得另外一人的武功看着有些熟悉。他曾在城南衙门和那人交过几手,所以另外那人定是卫炎彬无疑!
只是也不知这二人大半夜的为何就在大街上打起来了?若被兵马司的人发觉不是等着丢官?
一愣神的功夫,二人又在他眼底下走了三招,内息越来越乱,下手却越来越狠,眼见就要到了分胜负的时候。
陈剑琢却听到路口隐隐传来马蹄和人声响动,来人似乎还不少。
这是兵马司被惊动了!
陈剑琢本不想管这烂摊子,可司雪是盈盈的人,他不可能让盈盈的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事。
他一咬牙跳了下去。
司雪和卫炎彬二人似乎也察觉了路口动静,这最后一招使了十成十的功力,且皆是做好了生挨对方一下的准备。
万万没想到关键时刻从房顶窜下来一人,忽然挡在了二人之间,他们再要收手已来不及。
电光火石之间,陈剑琢取了腰上佩剑,连带着剑鞘朝两人招数汇集之一点刺去。
剑鞘一挑,二人施力的方向错开,双双跌倒在地,而陈剑琢,一人硬生生接下了这两股力道。
“驸马爷?”司雪看清了来人,“您可有受伤?”
她这一腿是直朝着卫炎彬的胸口去的,寻常体质的人早就肝胆俱裂了,可就被驸马爷这样一剑轻松化解?
“走,兵马司的人到了……”陈剑琢不欲多说,又冷冷看向卫炎彬,“至于你,好自为之。”
卫炎彬面上亦有震惊之色,等到眼前二人走远了他方才回过味来。
他忽然间明白,之前城南衙门那场比试竟全是陈家世子爷在放水,恐怕自己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已被试探了个彻彻底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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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驸马爷,属下有罪!”
陈剑琢带着司雪回到大理寺内,避过了守门侍卫,后者立马单膝跪下请罪。
“你是有罪,我不在乎你官途如何,但你不能拖累了长乐……”陈剑琢面上虽冷,但还是侧身微微避开她这一跪,“起来说话!”
其实陈剑琢自去苏家那日听过司雪一番事迹后,一直对此人存了淡淡的欣赏之意。
这天下愿舍安生日子出来为自己拼功名的女子不在少数,但像司雪这般舍得下郡主之位的女子却是绝无仅有。
正因如此,他心中才更加恼火。司雪在大理寺做到如此地位千难万难,更不提里面或许还有盈盈的努力。
而今日之事若是被兵马司撞见,司雪官途受阻是一定的事,这等于是斩断了盈盈的左膀右臂。
司雪也是明白这点的。她站起身后不再言语,一副听候发落的样子。
“你最好有个合理的解释。”陈剑琢偏过头去不再看她。
司雪深吸一口气:“驸马爷,实在是那卫炎彬纠缠不休,但我确实不该动手。”
卫炎彬那人的脾性陈剑琢是了解一二的。他点点头,示意司雪继续说下去。
司雪道:“昨晚桃红受了头发水,没多久便招了。不过半夜时候她大概有些熬不住,又不知是谁说漏了嘴,让她知晓卫炎彬隔一阵会来看她一眼,她就开始嚷嚷卫大人会给她主持公道。
我看她那样子,怕这两人是私下认识,让他们见面会漏了什么关键消息出去,就擅自做主拦着没让他们见。”
“恐怕卫炎彬不会这样善罢甘休。”
司雪点点头:“不错,那姓卫的三番五次求见,我只叫人告诉他管这案子的主事都放衙回了家,他仍不肯走。
之前他来时见过我一次,知道去苏家的人里头有我,就变着法儿向守门的侍卫套了话,得知我还在大理寺,就一直在门外守着。过了三更天,桃红顶着头发水都睡着了,属下实在没办法了,就从后头翻了墙出去。”
第86章 桃红的?
“结果被他发现,你们就打了一架?”
“这倒不是……”司雪有些踌躇,“我明日休沐,本想回家休息了,一开始还没发觉卫炎彬跟在身后,可经过长喜路他忽然窜出来,一定要我带他见桃红一面。
我自然是不肯,但心中也恼到极致了。他又忽然问我,为何会以女子之身进入大理寺,我当他是怀疑我办事的能力,又见长喜路上……位置尚可,一时没忍住……”
陈剑琢听罢一时没有说话。其实他很清楚被卫炎彬纠缠那感觉,亦明白司雪的心情。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块逆鳞。若说司雪的逆鳞,那就是质疑她在大理寺内办事的能力。
卫炎彬先碍了她休沐,又触了她逆鳞,不被打才是奇怪。
他垂眸思索一阵:“你觉得桃红已经招干净了?”
“是,我觉得她所说之话不像有假。”司雪干净利落地回答。
陈剑琢点点头:“一会儿我再去看一看。”
“驸马爷若是需要我协助……”
“不必了,你休沐就早点回去休息……”陈剑琢心中也知若不是卫炎彬纠缠,司雪不会熬到这个点才走,“桃红所言可有一一记录在册?”
司雪有些狐疑,难道她昨天送去的信长公主没和驸马通个气吗?
不过她还是道:“都由水泽帆记录好,他昨夜亦同我熬到很晚。”
陈剑琢点点头,这人办事的态度他记下了。
他最后吩咐:“你若今日白天里无事,去找长乐将今日之事一一禀报清楚,是否责罚由她定夺。”
“这是自然。”司雪连声应下,其实她觉得驸马爷没有发落她已是网开一面。
二人话已说完,就此别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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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白日午时,司雪约了司空引在城南一家小酒楼相聚,后者欣然前往。
二人在一间小包厢落座,司空引听了这段故事啧啧称奇:“能和你这么过两招,看来这卫炎彬一身武功也是不俗。”
司雪有些忐忑地看她一眼:“其实属下最后已落下风,若不是驸马爷出手恐怕最后一招就要败下阵来。”
“当真?”这倒让司空引有些惊奇了。
“是,那卫炎彬虽然招式拙朴无奇,内力却雄浑有劲绵长不绝,属下不是对手……”司雪承认得爽快,“夜里之事是属下气性有失,差点连累了长公主,请长公主责罚。”
“那不是驸马赶到了,没有连累上吗?”司空引浑不在意地摆摆手,复又问,“司雪,你觉得驸马那一剑如何?”
“剑未出鞘,其实看不出来。不过驸马爷能轻松接下我和卫炎彬两式,想必内家功夫都在我们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