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司空引这下真差点把舌头闪了。
她心绪上下起伏了一阵,开口道:“可即使如此,也不能说明她就是县令千金。”
那模样举止,实在是不像啊。
她又问:“你说的那位安县令,名字具体叫什么?年纪又是多大?”
要说她是县令的女儿,也得年纪对得上才行。
陈剑琢轻咳一声:“唐源城的县令全名叫安睿才,四十不至的年纪,大约三十八、三十九吧。”
安睿才?倒是个风雅的名字。
司空引皱眉,心中暗自腹诽着。
年纪倒是对得上。四十不至的男子,能有个八九岁的女儿也不算特别奇怪。
不过安睿才这个名字,一看就是满腹诗书经纶,会给自己中年得来的一个女儿,取安安这样一个随意的名字?
司空引还有些不大相信。
不过既然提到这个话题,她又问道:“你说的这个安县令,上任这么些年来在民间的风评如何?”
他们要会一会这位安县令,也总得知根知底才是。
陈剑琢答道:“安睿才治县,比吴敦更严苛——自然唐源城比岗白城规模要大上不少,他严苛一些也是应该。
此人可说是两袖清风,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子的性子。至少我得到的情报里,表面上来看他就是这样。”
“这样的性子,恐怕很容易得罪人吧?”司空引轻而易举就想到了其中的关键。
“盈盈说得不错,这个安睿才几年之前本是京城周围一块富庶地的县令,因为得罪了人,才被下放到这里。”陈剑琢道。
听他这样一说,司空引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容易得罪人的性子……
实在是不太宜做一城的父母官。
若是县令这个职位,像吴敦那般性子温厚,不爱与人计较的性格,恐怕才能做得长久。
这个安睿才……
她心里忽然有了个很不好的想法。
“阿放……”她颤颤的开了口,“你说,若安安真是县令千金,她怎么会出现在那里?”
唐源江决堤,安睿才作为一城县令,要处理的事情自然不计其数,应该待在县令府邸,没日没夜的处理公文才是。
可他的女儿……
陈剑琢亦是皱起眉头想了一阵。他一边骑着马,还要看路,心思难免不得集中,有些想不明白其中的关窍。
司空引喃喃的道:“若安安真是安睿才的女儿,那只能说明一件事。就是唐源城的县令家里,恐怕已经出了什么事……”
所以才这般父女分离……
陈剑琢的神色严肃起来。
可如今一切都是她的猜测,一切都是建立在安安真是县令千金的基础上,根本还没有个定数。
他只能开口安慰她:“盈盈,你先不要多心,也许事情并不是你想象的那个样子……”
第192章 我也不知道
司空引不得不多心。
她紧皱着眉头,一声不发的坐在男人身前,只觉得擦着脸颊呼啸而过的夏风都冷了起来。
没想到他们南下一趟,竟然牵扯出这么多的事?
那她的六哥身在此地,想必处境是更加的……
她不敢想下去了。
陈剑琢见她这番模样,心里叹气,嘴上认错道:“盈盈,都怪我事前没有调查清楚,若是将这安睿才底下的子嗣都一个个查清了,就不用你平白生出那么多的思绪来。”
再这样下去,他好怕他的盈盈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就要生出白头发了。
见被他搂在身前的女人依旧一声不吭理也不理他,他心头一皱,低下脑袋去从后头亲了一口她的脖子。
“呀!”司空引回了神,脸也红了,“你偷偷摸摸的做什么呢?”
有点埋怨的语气。
“没发生的事情,不准你多心。”陈剑琢故作凶狠道。
司空引半分不理他的威胁:“只管好好看你的路吧,别像个小狗一样的拱我!”
两人之间的氛围轻松了一阵。
“你别在这里自己想东想西了……”陈剑琢耐着性子劝她,“要怪就怪我事先没有调查清楚,如何?”
“县令的子嗣,你调查过来做什么?”司空引不以为意的叹了口气,“我答应你,不多想了。不过这事儿也怪不得你。”
她的驸马没事总爱在她这里领些莫须有的罪名做什么?
陈剑琢道:“既然你真的怀疑此事,那也顾不上那小姑娘的身体了,我传令下去,让底下人去接你手底下那两位女官跟上队伍,这样真相也可早些大白。”
司空引想起那小麻雀睡了一夜之后生龙活虎的样子,嘴里应了一声,点了头。
他们一行人离唐源城越近,就愈发觉得脚底下的路难走。
陈剑琢的估算大体还是准确的,天黑之前,他们行在前头的大部队就到了唐源城的城门底下,按照惯例,他们先行找了一处客栈落脚。
下马的时候,司空引的神情还有些怔怔的。
“芷花芷月还没有赶上吗……”
她想了一路,觉得有一肚子话要好好问一问安安。
“根据下面人的说法,应该快了……”陈剑琢简短的答,“盈盈,你若是不放心,我先递牌子上县令府邸去,等那个小孩儿一到,我们就去拜访。”
“好,好……就这么办。”司空引的心总算有些安定下来的样子。
赶了两天的路,又在野外过了一夜,他们从陈家带来的这一行人面上都有些疲惫。
到了客栈,大家都该吃的吃该喝的喝,紧绷到极致的身体这才算有些放松下来。
司空引仍是紧绷着。
他们在屋里用了晚膳,刚一停了筷子,门被叩响,有个陈家的心腹在外头轻声道:“主子,二位芷姑娘带着那个孩子回来了。”
司空引蹭一下从身下的椅子上站起来。
“我要再去见见安安。”
她给身后的男人留下了这句话就离开了。
·
安安虽然是从小野到大,但她还从未骑在马上赶过这么远的路。
准确的说,这是她第一次骑马。
要不是可以靠在身后那个姐姐香香软软的身上,她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命活到进城了。
真的颠死她了。
安安坐在客栈的床上,一边揉着酸痛的腰一边这样想着。
忽然房门被打开,进来一个年轻的女人。
安安一看到那个女人的一双凤眼,就认出这是他们这一行人的头领。
虽然带着她骑马的姐姐说了,那个高高壮壮黑着脸的男人才是他们的头领。
但年纪很小的安安却能看出来,那个男人也是听眼前这个女人的。
所以她,才是这一行人的老大中的老大!
安安这么一想,顿时有些拜倒在自己的智慧之下。
那个女人三步并做两步的走向她。
安安十分紧张,也摆出了顺从的表情。
毕竟她就要带她回家了!
司空引深深看着这个八九岁的年纪,皮肤却晒得有点黑的小女孩。
“一会儿我们就要带你去县令府邸了,你可还有什么想说的?”她问。
安安十分紧张的揪着自己的裙摆。
这一路上她也想了很多。
既然这个女人是这群人的老大,那得罪了她,没好处!
不然她一怒之下,把她又扔进江里,那可怎么办呢?
于是安安真心实意的道:“谢谢你们送我回家。”
芷花和芷月都还在房里,听到这原先吃了炸药的小麻雀一改常态,居然会向她们道谢,都一时怔愣住了。
司空引也不例外。
不过她回神的速度比芷花芷月更快。
这个安安居然一脸坦然的跟她们道谢了,那是不是说明……
如果她是在说谎的话,刚才一听她的话,难道不应该觉得自己的谎言快被戳穿,所以很是惊恐吗?
她轻轻看了一眼芷花芷月。
后面二人会意,福了福身就轻手轻脚的出去了,顺带帮她们带上了房门。
屋内一片寂静。
司空引又转过头,对着眼前这位明显还搞不清楚状况的小女孩说道:“我现在相信你是县令千金了。”
安安哼了一声:“我本来就是呀!”
没有半点心虚。
司空引接着道:“我相信你,但你也要告诉我,你为何会出现在那里。”
若她真是唐源城县令的女儿,却出现在那样的荒郊野岭,显然是十分反常的一件事。
而他们这一行人,作为京城来客,想要调查南边各个县城之间贪墨赈灾银子这样的案子,就必须要掌握更多的情报。
是底下人也查不出来的那种情报。
这样,他们进了县令府邸,许多事情才不会被蒙在鼓里。
若眼前这位安安小姑娘的身份坐实,那么于他们而言,将会是一个很好的切入口。
听到她这样问话,安安很明显的怔住了。
她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叙事于她而言,实在是一件很难很难的事情。
她的眼底虚了起来,支支吾吾的道:“我……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第193章 分明是绑架
“你说你不知道?”
司空引的一双秀眉蹙起。
她紧紧盯着眼前这个小女孩的脸,想从那上面找出一丝一毫心虚的痕迹。
然而并没有。
她一个八九岁的小孩儿,自己掉进了江里,这样让人害怕的事,她竟然说——她不知道?!
司空引看她的目光变得诡异起来。
“你是忘记了?”她问。
不会脑子磕碰到了哪里,失忆了吧?
可是这个想法很快就被她自己否决了。
若真是如此,芷花芷月贴身照顾了她一夜,不可能没发觉她脑袋上的伤口。
可是不对啊,八九岁的孩子,对身边种种事物的认知能力应该算得上很清晰了。
难道她……
司空引看着安安磕磕巴巴的样子,眉头蹙得更深了。
她想起安安之前种种乖张的行径……
这个小女孩儿,似乎不能分辨好人和坏人……
而且说话总是抓不住重点。
表达能力上,也……
她抿抿唇,几乎可以肯定了。
这个孩子,怕不是智力有些缺陷。
不过这种缺陷很是轻微,对她平日里的日常生活应该没有什么影响,若非与她仔细交流,正常人是很难发觉出来的。
安安也有些奇怪。
这个送她回家的队伍头头,为何看她的眼神,忽然就变得奇怪起来了呢?
似乎带着一种……怜悯?
可安安觉得自己的小日子过的幸福得很,有什么是值得她怜悯的呢?
于是安安撅起嘴,面带一丝骄傲的回答道:“我才没有忘记呢!”
司空引:“……”
她这下几乎可以确定了。
她的想法,十有八九是对的。
这孩子,果真是有些……
算了,也不能说她太笨。
只能说是……有些轴……
不过司空引活了这么些年,还是头一次遇见这样的情况。
她不知道对付这种孩子,该如何与之最大效率的交流。
也不知道她说的话里面,哪些可信,哪些是不可信的。
思来想去,她只能引导着问道:“安安,你掉进河里面的时候,是和谁在一起的?”
她这样问,总够清楚明白了吧?
谁知安安回答道:“河?我不是掉进河里的呀。”
见司空引沉默了一瞬,安安投给她一个看笨蛋一样的眼神,然后接着一脸骄傲道:“我是掉进江里的,这附近没有河,只有江,你懂不懂呀?”
司空引:“……”
以唐源江这小小的规模,说是河其实也没什么大错吧?
这孩子,果然是个抓不清重点的。
不过她这样一说,倒让司空引想起另一个不寻常的地方。
“你……外头洪水滔天的,你不好好待在你的县令府邸,反而跑到江边上去做什么?”
若是安安能好好回答这个问题,等于也解释了之前那个她落水之前和谁在一起的事情。
更何况,安安若真是县令千金,却出现在江边,这事情也实在是太过反常。
唐源江决堤,都已经是好几天之前的事情了,她现在跑去那里,除了打搅那群正在抗洪救灾的士兵,其他可是什么忙都帮不上的。
一听她说起这个话题,安安急了。
“我……不是我跑去的唐源江!”她摆摆手,急匆匆的道,“是我从江外面回来的!”
从江外面回来?
司空引的神色变了变。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说……
“你是……从外地回唐源城,然后落水了?”她问。
安安递给她一个「你真聪明」的眼神,满眼晶晶亮亮的冲着她点头。
司空引轻轻咂咂嘴。
“那你是从哪里回来?”她问。
对于这个问题,她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指望。
果不其然,安安托着脑袋想了好半天,支支吾吾的,许久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