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我退婚了——溺子戏
时间:2022-02-19 17:19:47

“是嘛……”
“当然!我昨日在茶馆吃茶,福荣大街上尽是康公子的好名声!”沈静瑶一脸雀跃,双手攀着桌案,忍不住整个人凑过来,“只道那康平远一柄红缨枪,三千轻骑就敢夜渡赤水,伏进东胡营地,他被砍下马时,千钧一发之间,拉弓满月倒射一箭,瞎了东胡大将军一只眼!”
沈栀的眉眼极轻地挑了一下。
宣德十二年,雍王李进勾结东胡单于叛变,广诚帝力排众议,御驾亲征,率领十万大军北上平定叛乱,除却四方军将,最出风头的便是益州守备康献忠一家。
益州是大周和东胡的要塞,地势旷远,风沙大,连年干旱,举目望去尽是沙漠,素有北蛮之称。康献忠因贪墨案连坐被流放此地三十余年,年近花甲才被重用,敕封一个长宁伯算得上苦尽甘来。战胜的消息一出,世人皆道康献忠是老廉颇,各种话本戏文洛阳纸贵。
但这东西糊弄老百姓尚可,沈栀却知道来龙去脉——
宣德十二年二月中,益州大捷。本应鸣金收兵,好议城下之盟,偏偏广诚帝好大喜功,见东胡大退,执意乘胜追击,这一追直接进了东胡的圈套。
堂堂一国之君被虏做人质,若不是康献忠之子康平远察觉不对,救驾及时,广诚帝怕是要成大周第一位自己玩死自己的皇帝。
为着此,后来论功行赏时,广诚帝钦点了康献忠的功绩,要封他为长宁伯,连康平远也封了官,请到京都来。
这京都新贵的名头与其说是平乱有功,倒不如说是封口费……
“都说一箭双雕算得上射艺精湛,那康公子竟是能一箭三雕!苍天大弓拉了个圆,胸膛极宽,高坐马上雄姿英发,五个东胡兵齐上都奈何他不得!”沈静瑶说得兴奋,双手合十,眼底全是惊喜,好似亲眼见过一般。
沈栀抿茶,随意道:“姐姐倒是打听了个真切。”
沈静瑶高兴地侧了侧头,鬓边的珠花落了一缕在额边:“去月康平远进京,事迹跟着传遍大街小巷,世人皆道康公子是张关在世,能定乾坤呢!京中近日举办了好些骑射赛,就为了同康公子一教高下,妹妹想去看看吗?”
砰——
话音一落,“砰”的一声,打断了沈静瑶的话。
“舞刀弄枪的,姑娘怕是不喜。”冬羽端来厨房新做的桂花糕,搁在桌上。
她早想上来了,二夫人竟想把姑娘许给康家!
如今的康家确实风头无两,但到底是刚刚得势,康平远方入京一个月便上赶着嫁进去,不是眼皮子浅,便是别的更不好听的名声。但凡有心的,就不会在这时候同康家议亲,上赶着落人话柄。
撇去这些不说,就道这康夫人火头军出身,进京一月就传出泼皮名声,怕是不好相与,这样的教习规矩,京中六品往上的官员嫁女都得掂量,遑论沈家世代簪缨?
而且,她家姑娘不是和礼部尚书家的傅公子有婚约吗!
沈栀低头抿了一口茶。
沈家有三个女儿,大姐沈书韵已经嫁人,后面跟着两个小的便是沈栀和沈静瑶。
两人生辰相近,先后及笄,连议亲也聚作一团,六月登门提亲的人都要把门槛踏破了。刘氏忙得脚不沾地,整日忙着给沈静瑶相看,不成想,自家相公为了前程,竟想把女儿送进炙手可热的长宁伯府。
康家发迹,说好听点是飞黄腾达,说难听了就是“暴发户”,大周向来注重门第,功勋累累也比不上出身。
为着这事,沈静瑶恨上了沈栀,整日想着法的要把自己的婚事赖掉。
前世的沈栀,幼年丧母,父亲不喜,养成了唯唯诺诺的性子,优柔寡断没有主见,沈静瑶说什么都说好,要什么都给。一通好话说下来,沈栀心思动摇,又到校场目睹了康平远的风姿,便觉得这门亲事不错,稀里糊涂嫁了。可直到嫁进门后,她才知道自己究竟嫁的是个什么人……
沈静瑶捧着脸,笑得一脸天真:“三妹妹向来不喜欢打听别人,今日倒是问了我康公子两句,我与妹妹情同手足,还能不知妹妹什么心思?”她话锋一转,也不说满,“左右去看看也无妨,就当是外出郊游嘛。”
这是以退为进的话术,沈栀向来吃这套,果不其然,沈静瑶刚说完,沈栀便颔首道:“二姐姐也是为我着想。”
冬羽撇了撇嘴,不好再说什么。
沈静瑶得意地看了冬羽一眼,抚上沈栀的手背,一句又一句好妹妹地叫着,将康平远的事迹如数家珍地又说了一遍,说到最后,口干舌燥,吃了一口茶,才状似无意地问:“三妹妹觉得康公子如何?”
出乎沈静瑶意料的,沈栀并没有马上说好,而是轻悠悠地反问:“二姐姐觉得如何?”
“自然是极好的。”
沈静瑶没有丝毫犹豫,一脸为她打算的模样:“康平远英俊潇洒、仪表不凡,年纪轻轻,便已是镇抚使,康家又有战功在身,往后的日子定是荣华富贵。”
沈栀就笑:“二姐姐打听得这般清楚,想来是对康公子上心了。”
“那当然,妹妹的婚……”
“既然二姐姐这样上心,这康公子便留给姐姐吧。”沈栀笑吟吟地打断沈静瑶的话,声音慢慢,像拨春水。
沈静瑶的笑一下僵在脸上:“妹妹这是何意?”
“母亲留书于我,我有门指腹为亲的婚事。”沈栀浅浅地笑着,双颊甚至带着些薄红,看得人心头一跳,“我本想与父亲商议的,但常州汛期突然,父亲赈灾在外,便搁置了,等父亲回来后,许是能定下……”
沈栀一如既往地谦和有礼,凤眼夹着几分愧疚,教人挑不出错来:“未事先告知,惹得一番折腾,让二伯母和二姐姐费心了。”她说着,又莞尔一笑,“想来也算不得费心,我听二姐姐言语间对康公子爱慕有加,若是事成,应当不失为一段佳话。”
“不是,沈栀!方才我们可不是这么说的!”沈静瑶顿时坐不住了,之前的言笑宴宴荡然无存。
只是一句拒绝,就能改变沈静瑶的态度,沈栀前世怎么就看不清呢?
思及此,沈栀的笑容愈发深,笑意愈发淡,甚至宽慰道:“姐姐放心,二伯贵为太仆寺丞,康公子又这般不凡,日后定能与二姐姐相敬如宾。”
沈静瑶气得脸都红了,她最在意的便是她爹的官职,太仆寺丞听着好听,说穿了就是个六品小官,放在别处就算了,偏偏还跟沈栀的爹一块比——她从小处处不如沈栀,琴棋书画比不过她,样貌不如她,如今,她连自己从小喜欢的人都要抢走!
沈静瑶勉强地笑着,有种搬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三妹妹,我们在说你的亲事,怎么绕到姐姐身上来了……”
“我与二姐姐情同手足,还能不知道二姐姐在想什么?”沈栀把沈静瑶刚刚说过的话还给她,“二姐姐向来这般,想要什么都不直说,先夸奖一番,从前喜欢我的璎珞,不也是这样要走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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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羽站在门边,看着沈静瑶愤然离去的背影,惊讶地感概:“哇——姑娘好生厉害。”
沈栀两只手交叠着放在案上,规矩得像个刚刚上书院的孩童:“有话直说,算不得历害。”
冬羽从门口踱步回来:“不是啊……从前二姑娘要什么您都给,阴阳怪气的话奴婢听了都生气,可姑娘就是不会反驳,还笑吟吟地哄二姑娘高兴……”
沈栀仰起头笑了笑:“怎么能什么都给,我们冬羽快及笄了,我得给冬羽攒嫁妆啊。”
“姑娘,莫要打趣我了。”冬羽双颊染绯,给沈栀捏肩,“冬羽不要嫁妆,冬羽只求姑娘嫁个好人家,这样以后冬羽见着夫人,也能交差了……”
沈栀眼眶一热,轻拍了下冬羽的手背:“瞎说什么呢。”
沈母死得倏然,气绝前,床边只有沈栀以及方才四岁的冬羽,沈母没办法,摸摸冬羽的头,把沈栀托付给了她。
为着这份托付,冬羽终身不嫁,陪她嫁进康府,整个人成了不人不鬼的样子……
“不说了,不说了!”冬羽告饶,卖命地给沈栀捏肩,“等老爷回来,姑娘嫁进傅家,往后便是好日子了,奴婢听说那傅晗公子啊,温润如玉,一表人才,去年中榜,今年便升任了大理寺丞……”
“方才我见你同苏嬷嬷讲话,是有什么事吗?”沈栀打断了冬羽的碎碎念。
“诶呀!”冬羽拍了一下脑袋,“差点忘了,苏嬷嬷是送来帖子,说是申国公六十大寿。”
 
第3章 八字
 
出了采薇院,沈静瑶僵在脸上的笑容荡然无存,脸色阴沉得骇人,侍女晚茹跟得太急,不小心撞了上去,道歉还没开口,就被沈静瑶狠狠推到了地上。
“走路没长眼吗!”
晚茹忙跪在地上磕头:“对不起小姐,奴婢错了,奴婢错了,请小姐饶命……”
沈静瑶发泄似的在她手上踩了一脚,头也不回地往秋荷院去,还未等韩嬷嬷通传,直接闯进屋里,张口就来:“娘!怎么办,沈栀不愿意嫁给康平远!”
坐在窗边的刘氏头戴鸳鸯衔珠金步摇,一身栗紫夹粉长裾倚靠在玫瑰椅上,趁着日头绣花,听到声音也不着急,绣完一针才道:“不愿意不是正常的吗。”
沈静瑶的气急败坏发泄不出去,急得在屋里团团转:“我之前说什么她都说好,怎么这事忽然就不答应了……”
她愈急,刘氏便愈是气定神闲,等沈静瑶急得不行了,才徐徐开口:“沈栀虽然是个鹌鹑,但却不是个傻子,这毕竟是她的终身大事,谨慎点也正常。”
“若是她谨慎着、谨慎着,就是不愿意嫁怎么办?”沈静瑶越发慌了,“咱们私下跟康夫人订亲,庚谱换了,玉佩也给了,到时沈栀不同意,我们在康家捞不着好不说,傅晗,傅晗可喜欢沈栀了……”
刘氏绣完了鸳鸯,拿远细看:“傅晗喜欢又如何,傅夫人不点头,沈栀就别想进傅家的门,你可别忘了,傅夫人昨日看过八字……”
是啊,傅夫人昨日来提亲,问刘氏要了沈栀的生辰八字,这一看,起身便想走,是她端来安神茶,乖巧的模样一下子入了傅夫人的眼。
傅夫人在傅晗之前,原有一子,只可惜出生一年便夭折了。
不巧的是,傅夫人的大儿子去世之日,恰是诞生之时——大周有个说法,人若在诞辰死去,便是投错了胎,父母缺了阴德。
因为这事,傅家在朝多年一直不得重用,直到去年,傅晗杏榜会元、殿试鼎甲才渐渐好转。
傅夫人一见沈栀的八字撞上大儿子生辰,哪还愿意沈栀进门,刘氏衬了意,顺势将沈静瑶推出去,两人的亲事彻底调了个个。
这么一想,沈静瑶的心情舒缓了大半,她坐下来问:“娘,现下该怎么办?”
刘氏眼皮都没掀,一副万事有数的模样:“傅夫人最信神佛,娘已经打点好元和大师,你且安心等着嫁进傅家吧。”
还是娘有办法!
沈静瑶的面色红润了几分,她走过去,替刘氏满上茶,撒娇似地问道:“那沈栀怎么办,若是她知道我们私下把她的婚事定给了康家……”
“那便寻个由头,让她不嫁也得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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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去校场围观骑射,沈栀闲了下来,用过午饭后,她先去祠堂给母亲和祖母上了香,又陪两位长辈说了好一会儿话。
沈栀的母亲是昭琳郡主,当初生下沈栀后就病倒了,整日卧病在床,沈栀算是祖母带大的。年纪尚小时,勉强还能到母亲床头念念书,到后来,连床头也没了。沈母一走,祖母也是大怮,没几年便也去了。
沈汉鸿不喜她,与她说话都透着厌烦,沈栀硬着头皮攀谈过几回,也是如石投水。从那之后,沈栀便成了没人疼的孩子……
沈家三房,除了沈汉鸿,另外两个兄弟皆是庶出,大伯沈伯定天生有疾,鲜少出门,整日在房里弄些笔墨,会些鉴宝的本事。
沈栀与大伯接触不多,倒是他那位夫人有趣得很——前世沈栀出嫁,大伯母昧了她好大一笔嫁妆,后来东窗事发,大伯母怕得不行,买通江洋大盗佯装到沈府行窃,企图糊弄过去,不想风声刚歇没几日,人就被五城兵马司抓住了。刑讯之下,大伯母只得灰溜溜地把东西还回来。
此事传遍京都,沈汉鸿脸面无光,为正家风,执意分家,又是满城风云,当然,这是后话。
二伯沈计财是个马政官,醉心仕途,却不得门路,自知是妾室庶出,唯沈汉鸿马首是瞻,很听沈汉鸿的话。刘氏对此常有怨言,私下多道沈汉鸿嫡出,苛责庶子。
回忆到此,沈栀忽然忆起她这个二伯虽然一直没什么大本事,后来却因为谋反,判了流放……
“姑娘……”
叩门声打断了沈栀的思绪。
“怎么了?”
冬羽的声音隔着门传进来,好似日常:“秋荷院送来了新衣,晚茹在院子里候着了。”
沈栀仔细地又行一礼,跟着冬羽回了采薇院。
晚茹带着两个侍女一块来的,端着两个大大的漆盘,上面放着绫罗绸缎。
冬羽去看了一圈,不高兴地撇了撇嘴,料子是新的,但款式却是旧的,这在京城的成衣铺里,都是别人挑剩下、不要的款式。
她翻看了一会儿,气不过,便道:“二夫人的眼光不行啊,一次两次还好说,若是天天这么给二姑娘打扮,二姑娘还能嫁个好人家吗?不会都是捡人家剩下的、不要的吧?”
晚菇刚被沈静瑶拿来出气,现下又被冬羽挤兑,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难得没吭声。
冬羽见她反常,就没蹬鼻子上脸,碎碎念着把东西收了起来。
花青的短衫长裙配着莹粉霞披,裙摆处蔓延出大片的金丝海棠,把这个颜色中的雅丽勾勒了出来,金丝从下摆蔓延至后腰,像是临洁而开的秋菊。裙摆和霞披处缀着好些细碎流苏,让整个裙式看上去典雅又不失灵巧,虽是去年的旧款式,但穿在沈栀身上实在好看。
沈栀生的白,鲜亮的衣裳更衬她玉骨冰肌,她光是站着,轻轻抬眸,就是凤眸剪泓、芙蓉出水,步生莲花时,更是天仙遗落,月华萦身。
她对镜照了照,还算满意,垂头理袖口,随意道:“西厢开了好些芍药,你去采些来,咱们做个花簪。”
冬羽忙笑了起来,她还在想这身行头要配什么头饰呢,倒是那些芍药开得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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