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来,你们与我家庶兄所言劫色是假,欲杀我于小道是真?”慕枕安手中扇面转过几回,遮掩她玲珑半面,“现在看清了?祸害遗千年。”
“你这祸害,迟早教朝廷一刀砍了!”那陈公子口不择言,哪还顾得她身后人虎视眈眈?
慕千金似是听了个笑话,笑得微弓起身子:“是是是,我且候着!只是眼下,我家犬儿伤着了,你怎么赔我?”
四十一垂眸看了眼自己手背快要愈合的蹭伤,反手在腰侧擦了擦,又红了一片,伸手过去配合着主子,神色不变,仍是低眉顺目。
“伤了手,就还一只呗。”许舸泽倚着车驾没动过,遥遥提了一嘴,笑得似是在思量玩乐的把戏,陈公子却白了脸向后退却。
慕枕安侧首,轻斥一声多嘴,却双手夺了四十一紧攥手中的长刀,斩向陈公子的腕子,对方退到鞋袜都沾湿,避无可避,叫嚷着家父不会放过她。
“我怕?”她刀势一收,吃力拖着刀向回走,递到唐久翛面前,“唐久翛,他说不会放过我,我怕。”
唐久翛抱臂的动作松开,单手接了刀:“那就不要行恶事。”
“可他伤我。”
他看一眼似是小女儿娇嗔姿态的千金小姐,裙摆血迹干涸成了几近墨色,还说着害怕的话,反手向着陈公子掷出一镖,仍是看着眼前少女:“车厢内血腥气太重。”
慕枕安眨眨眼,回首去看捂着肩头的陈公子,那一镖正中他肩峰,她料想,这大约罚得太轻了。
蜀中唐门来客,是会介意血腥味儿的角色?她微微歪头去打量,似乎有什么在心里明晰起来。
“你在意我!怕我难受是不是?”
“……滚开。”
许舸泽看着慕枕安纠缠着唐久翛不依不饶向这边走,挑眉看了眼默默跟随的四十一,调整姿态坐好:“小姐,回吗?”
“回了,还得及早寻慕玢瑜谈谈他是怎么被骗得团团转……”慕枕安上了车,显出疲态揉揉眉心,“啊,兴许,他知道也未可知……哈哈,我这庶兄,不再无趣了。”
第15章 虚惊一场
归家时,马车行过街道,是正午时分,纵使辕上二人以身遮挡,残破的门帘仍旧拦不住毒日头,慕枕安在车厢里坐了一路,到底还是不支,阖眼倚靠在车厢一角,手还紧攥着唐久翛衣摆。
她这样虚弱模样,他也见过不少,只是都远远瞧着,只觉可笑且不自量力,这样的身子骨,还妄图有所作为,还有些可悲。
眼下少女没力气折腾他,只是安安静静坐着,气息都微弱,胸膛略略起伏。
慕玢瑜抄手袖中,候在门前,身旁下人端着盆,里面盛着水,还搭了块干净帕子在边沿,见着马车驶来,就迎上去,却不见妹妹有动静,才倾身掀帘。
唐久翛警觉,抬眸看向他。
“妹妹睡着了?”慕玢瑜声儿压低了些,又唯恐使唤不动四十一,特意添油加醋了几句,“抱你主子进去罢,小心着些,瞧着似乎是又病了,定是许舸泽驾车不稳。”
许舸泽搭上他肩头,笑得像只狐狸:“慕少爷,这回可是听你话去办事的,你这……不厚道啊。”
“去去去,爷哪晓得,赶紧也去收拾收拾,血腥气熏着爷了!”慕玢瑜嫌弃推开他,仗着父亲不在家,一口一个爷那叫个欢。
他颠儿颠儿跟着进了后院,等四十一将慕枕安放下,才过去掀袍坐在脚凳上,招手唤来那端水小厮,打湿帕子替妹妹净面净手。
“慕玢瑜。”慕枕安眼也不睁,就轻轻唤他,“你能耐了。”
“多谢妹妹夸奖。”
“给了个下马威,你也压着些,耳目借你使着绝非容你当纨绔用的。”
“妹妹教训的是。”
“出去吩咐,我要沐药浴。”
采薇领着几个婢子伺候着浑浑噩噩的小姐褪衣沐浴,染了血的衣裙都要不得了,便拿出去烧了,取来干净寝衣备下,只余采薇一人在内伺候着。
慕枕安肩都没入浴池中,仍是睁不开眼,面上惨白一片,药香充盈整间浴房,苦涩却安神。
“唐久翛呢?”
“回小姐话,大抵是自行回屋去了,可要唤来?”
“嗯。”
唐久翛来时,所见是千金仰面阖目,似是浅眠,里衣被池水浸透,贴合在她纤瘦身子上,他料想这该有多硌人。
他只在浴房门边站着,并不打算靠近,却不想慕枕安缓缓向下滑,口鼻淹进水中,随后是眉眼,唐久翛足下先动了,大步过去一伸手将人从水中捞出,拍了几下将她呛的水都拍出,才托着她背脊,张了张口,犹豫一瞬还是唤她:“慕枕安?你……”
平日总藏着狡黠笑意的眼并未睁开,面色与唇都是苍白,他听不见自己胸膛下急狂心跳,满眼都是这呼吸浅薄的千金小姐:“慕枕安……”醒醒,我不吃这套。他没能这么说出口,只能捞起一旁寝衣裹在她身上,抱起来时,满头青丝垂下,身子却轻得像是抵不过一柄剑、一把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