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虚弱,短短几天,就肉眼可见的瘦下去,每次吃东西也吃的很少,完全就是吊着一口气,明丽拿出仅存的点心,这是她现在能拿出最好的东西了。
少年一开始还推辞,但耐不住明丽的软硬并施,一点一点的吃起来,他吃的很慢,点心有些干,需要水慢慢的顺下去,明丽希望点心里的糖能让少年好受一点。
虽然立了春,可正月里的天气还是冷的刺骨,好在马车里还有干净的被褥,明丽把掉在脚边的被褥拉上来,和少年靠在一起取暖。
失忆后的少年很容易就能放松她的警惕,连日来的赶路让她有些疲惫,不知不觉中明丽渐渐的睡去。
看着明丽和自己靠在一起的胳膊,少年的手动了动,小心翼翼的把被子往上拉了拉。
等明丽醒来,天色已经暗了,少年不知何时挪到了马车的外面,眼前,一座宅子静静的矗立在半山腰。
她激动的握着少年的手,刚要庆幸他们终于走出来了,少年就一头栽倒,浑身冰凉的没有一丝的温度。
她不知道少年是怎样走出了那个迷阵,惊讶更胜激动。
“有人吗,有,”明丽叩门刚喊了一声,门,就吱呀一声开了。
“你是谁?”一个黄发垂髫的小童走出来,他的声音很清脆,白嫩的小脸看不出是男孩还是女孩,额心一点朱砂痣,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善财童子。
他的身旁,是一只大黄狗,身上的毛比一般的狗要长,吐着长长的舌头,吸引明丽注意的并不是狗的长毛,而是它身后两个怪异的轮子,它只有前面两条腿,走起来的时候,身后的木头轮子开始转动,眼睛看向朝阳的时候,低声汪了一声。
小童摸摸狗子的头顶,“别叫。”
“我叫安安,我的兄长病了,能不能在贵府借住一宿。”明丽的声音很轻,生怕吓到眼前的小童,远处看不出宅子的规模,走进了才看出原来竟这么大。
小童思索了一下,刚才主人吩咐过会有客人上门,让他在门口等着,不一会儿他就等来了明丽。
“你进来吧,马车不能进,”小童看向朝阳,“它可以进来。”朝阳一是匹很漂亮的马儿,小童一开始就注意到它,而且他能感觉到,这匹马儿很通人性。
明丽把朝阳从马车里解放出来,小心翼翼的将马车放平,然后吃力的背起少年,他看着很瘦,可到底比她大几岁,身量也高,磕磕绊绊中不小心碰到他的伤处,昏迷的少年闷哼一声,又继续昏睡。
穿过走廊,小童打开客房的门,“你们就住这里吧。”主人让他迎客,却没有说要见他们,主人的心思难猜,他只能先把明丽安置在这里,这里,已经很久没有生人的到来了。
屋内,小童踮起脚尖,把蜡烛点燃,明丽背着少年走进来,她小心地把少年放在床铺上,额头上满是汗珠。
少年的的额头还是烫的厉害。
“他病的很重?我家主人的医术很厉害的。”小童喜欢长的好看的人,宅子里只有他和主人,还有两个哑奴,平日里主人不爱说话,他就只能对着小动物自言自语,明丽的长相正好符合他的审美,看见明丽担心的看着萧碎,他的嘴就秃噜了一下。
“我能不能见一下你家先生?兄长病的很厉害,我怕他熬不住这个夜晚。”尽管她现在的样子很狼狈,但依旧掩盖不了天生丽质的那张脸。
小童犹豫一下,主人偏爱一些疑难杂症,最喜欢给小动物看病,不知道对人有没有兴趣,扭头看一眼趴在地上的狗子,当初他把狗子从山下捡回来的时候,主人着实是有些兴奋的,再看一眼人事不省的萧碎,明显是外伤。
“你跟我来吧。”
宅子里的地方并不小,夜里寂静的没有一点声音,黄色的灯笼高高挂起,却看不见一个人。
明丽紧了紧衣衫,脸色有些苍白,睫毛在灯笼的余光下忽闪忽闪的。
来到一处邻水的院子后,小童抬手敲门,“主人,客人说想要见您。”
“进。”
她随小童进了屋子,屋子里的摆设有些怪异,她控制自己的视线不要乱看,烛光下,一身白衣的男子正专注的解剖着一只兔子,她之所以还能认出那是一只兔子,多亏了两只长长的耳朵,和一旁摆放的白色皮毛。
男子沉浸在兔子还微微跳动的心脏上面,手里怪异的夹子戳着血管,另一只手在不停的画着什么,走近了,才看到男子在画兔子的心脏,赤红的墨汁和墨蓝的墨汁纵横交错,画的一丝不苟,诡异的有些美感。
他的手很好看,纤细又修长,手指灵活的捏着夹子,侧脸在烛光下温润如玉,半垂的眼皮连着乌压压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毛绒的阴影。
小童在嘴边竖起一根手指,“嘘,”
漫长的等待中,她环顾了一下四周的环境,墙的一角堆了许多的工具,另一面是一架书架,放了满满的竹简,另一面是许多的书籍,角落里放了竹编的笼子,里面还有两只兔子,一白一灰,正在咀嚼着笼子里面的干草,空气里飘着淡淡的血腥气,和各种草药混合在一起,不难闻,但也不好闻。
许久,男子终于放下笔,在一旁的水盆净过手后,抬头看向明丽。
“是你破开的阵吗?”
明丽不知道怎么形容他的眼睛,疏离中透着淡漠,却还有一丝好奇,“不是,是我兄长,他伤的很重,能不能请先生给兄长诊治。”
男子伸出刚才拿镊子的手,掌心朝上,五指修长。明丽愣了一下,没有反应过来。
小童在一旁挤眉弄眼,小声提醒:“诊金。”
她恍然大悟,赶紧将手上的金镯子褪下来,生怕不够,又拿出一块墨玉,仔细的放在男子那双不染凡尘的手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