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看了厢房门一眼,点头道:“我知道了,小姐,江公子离去时,说是有什么事便到县衙找他,这会要不要给江公子去个信。”
林芜愣了愣,摸到袖筒里的匕首,摇头道:“没事,叫人去个信,就说我无碍了,已经回府了,莫要失了礼数。”
掌柜点头:“明白了,那小姐慢走。”
林芜点了点头,转头下楼,在楼下稍等,车夫便架着马车过来了,林芜一只手不方便提裙,秋叶替她提着,进了小轿。
见身边没了人,秋叶才声音放开了些,但声音依旧小小的:“小姐,那迟公子怎么那么讨厌啊,小姐都说了不喜欢了,他还在纠缠,真真烦死了。”
林芜离开酒楼,心情倒是放松了不少,笑着说:“你讨厌啊?你家小月姐姐可是挺喜欢他的,说人家迟公子风度翩翩,是个遗世独立的佳公子。”
秋叶翻了个白眼:“小月姐姐真是好没眼光,我可不懂那么多,管他什么风度翩翩,我只知道,像这般逼着小姐的,就不好!”
林芜想了想,附和道:“我觉得你说得不错,那下次咱们躲着他走!”
秋叶煞有其事地点头:“嗯嗯!我回去和小月姐姐说,不许再夸他了!”
林芜哈哈一笑,撩起车帘,看了看闭市的街道,笑着说:“行!”
“那少侠,真真好身手啊!”
“对对对!真是少年侠士啊!不然这孩子下场如何还未可知呢!”
秋叶探头,跟着林芜望向轿外:“怎么了?”
林芜掀着车帘,摇头:“不知道。”
第23章
二十三章
“应该是出什么事了,还是躲着些吧。”林芜放下车帘,转头对秋叶道。
“嗯嗯,我去转告一声,让转个向。”秋叶点头。
林芜没再说什么,疲惫地靠着车壁,闭上眼睛,揉了揉包扎的肩膀,却听见秋叶的声音;“小姐,是江公子。”
林芜睁眼,忘了一眼暗色的车顶,继而掀开轿帘:“让他等等,我这就下车。”
“阿芜,你不必下轿,我只是来问问你,伤口怎么样了?”许景吾的声音在小轿旁响起,林芜掀开一边的车帘,一眼就看见了许景吾满脸带笑的样子。
他似乎手有些不便,背负在身后,看见林芜掀开车帘,眼睛有些发亮:“阿芜,胳膊还疼吗?”
林芜有些沉重的心思一下子明亮了不少,笑着回答:“还有些疼,但没什么大碍了。”
感觉还有些喧闹的集市,林芜颇有些好奇地问:“刚刚出了什么事吗?”
许景吾指了指不远处的石桥:“刚刚那有个小孩翻桥,差点掉下去了,我把他拉回来了。”
“那你可伤着了?我看你手臂好像不太顺畅的样子。”林芜扶着窗口,微探出脑袋。
看着林芜有些凌乱的发髻,许景吾怔然了一下,笑着回答:“无碍,磕了一下,明日便好,你无大碍就好,就是…阿芜…”
疑惑地看着他,问道:“怎么了?”
许景吾支吾了半天,才看着林芜道:“你头发有些乱了。”
“啊?”林芜愣了,反手去摸自己的头发,果然摸到有些散开的发髻,有些乱蓬蓬的,林芜尴尬一笑,“可能在逸仙居躺着弄乱了。”
许景吾偏头看向远方撤下的夕阳,用微不可闻声音叹息:“你究竟是什么样的呢?”
林芜没听清的扶着窗,微微前倾:“你说什么?”
许景吾转头看向林芜,笑着回答:“没什么,送你的匕首要好好收好,下次遇到紧急事情可以用来防身。”
林芜恍然,从袖中摸出那把匕首递给许景吾:“太贵重了,我就不收了,下次你送我一个其他的吧,我还是个女子,还是更喜欢胭脂水粉多些。”
许景吾没接,摇头:“这是我师兄给我的,给你就是你的了,我要是还想要,日后让师兄再送我一把便是,你收好,喜欢胭脂水粉的话,下次我给你带。”
林芜保持着递匕首的姿势:“不行,我不能收,既是贵重之物,你应该好好收好便是。”
许景吾没接,只是在怀里摸了半天,摸出一只珊瑚垂珠的发簪来,仗着自己腿长,大步一跨,轻轻将发簪别在林芜脑袋上,后跳一步,躲开林芜的手,笑道:“前几日逛街,看到了,觉得很适合你,我走了,既是来过来就是想看看你怎么样了。”
林芜愣住,收回手,扶着车窗,看着许景吾像是背后有人追他似的,眨眼就消失在人群里,林芜反手去取发簪,发簪插得怪异,勾住了她的头发,垂珠和发丝勾结在一起,林芜费力一番巧劲才取下。
看着手里的发簪,还有放在膝盖上的匕首,林芜有些不知所措,看了好一会儿,秋叶掀开轿帘她才反应过来,秋叶有些好奇地问:“小姐怎么了?”
林芜收起发簪,有些茫然地望着秋叶:“我不知道我怎么了。”
秋叶一下子紧张起来,按住林芜急切问道:“可是哪里不舒服?咱们先恢复,还是请大夫给您看看,您现在可是哪里不舒服?”
林芜低下头摇了摇头:“我很好,没有哪里不舒服,就是感觉心里怪怪的。”
秋叶舒了一口气,安抚道:“可是今日吓着了,咱们回去让刘姐煮完安神汤,小姐,这会儿您先歇歇。”
林芜看了一眼匕首上雕成龙眼的绿翡翠,点头微笑:“可能是吓到了,那我歇歇。”
望着渐渐驶离的马车,许景吾叹息一声,坐在不知谁家的屋顶上,从荷包里掏出自己的哨子,吹响后,小九不一会儿便出现在天边,它盘旋在空中,是不是鸣叫一声。
许景吾对着小九招了招手,从屋顶跃下,藏在阴影中,好在他今日穿了一身黑色锦袍,在暗色中看不出身形,他一路东拐西拐,不一会儿不知怎么就走到了下午逸仙居的店门,店门已经大关,门口一个小二候着,正倚着门框打瞌睡,许景吾无声息地靠近,拍了拍他,小二整个人一惊,打个哆嗦。
“谁!我告诉你。啊!啊啊,是江公子呀,小的在此等候您多时了,您请进。”
许景吾点点头,给小二道了声谢,劲直奔着二楼厢房而去,二楼无人,静悄悄的,只一间厢房开着门亮着灯,许景吾顿了顿,选择了走进去。
迟予谦正在看书,灯光下他看得聚精会神,似乎没察觉到许景吾进门,许景吾也不急,就在一边候着,看着迟予谦翻过一两页,又翻回前面几页,似乎在对照着什么。
许景吾见他对着看了好几次,直到微微颔首,似乎不再疑惑后才合起书本,将书本放在桌案上,他转头看着一边正襟危坐的许景吾,嘴角翘起:“许兄,别来无恙。”
许景吾皱了皱眉头,单枪直入:“你究竟想做什么?你今日在县衙是什么意思?阿芜受伤这事和你有关系吗?”
迟予谦挺直腰背,双手扶膝,认真地听着,见许景吾讲罢,他才笑着说:“我想做的亦是许兄想做的,许兄何必多问,至于阿芜?我想许兄与阿芜还不知称名道姓的熟悉吧,还请许兄自重。”
许景吾正欲开口,迟予谦却紧跟着说:“许兄问这么多作甚,你不过是来江南查案,自当查完了回京便是。”
“许大人自是来江南领功的,我等草民自是知晓,也帮着许—大—人遮掩身份,许大人莫要坐着过河拆桥之事才是。”
许景吾一时语塞,捏了捏拳头,迟予谦冲他温和礼貌一笑:“今日见许大人一面,只是为了告知许大人一声,有我在,阿芜不会有事。许大人还是安心查案吧,儿女情长之事,少思才是。”
许景吾拳头捏紧,有些愤愤地看着迟予谦,一时不知接什么话。
迟予谦侧身拿过自己的那本书,站起来,直接走到许景吾面前,目光与许景吾的眼睛正对,嘴角勾起:“许大人,告辞。”
说完他越过许景吾,直直走出厢房,细心地拉上了厢房的门,转身正好看见忐忑地站在一边的酒楼掌柜,笑了笑说道:“今夜,江公子买单。”
酒楼掌柜紧张的脸一下子松了,连连笑称:“好好好,迟公子慢走,路上小心。”
迟予谦笑着点头:“明白了,多谢掌柜关心,在下告辞。”
酒楼掌柜脸笑成一朵菊花,连连作揖:“公子哪里话,公子慢走,日后多多关照才是。”
迟予谦微微颔首,不急不缓地下楼离开。
许景吾还是有些懵逼,他明明是来质问迟予谦的,为什么最后变成了迟予谦一方面的劝说质问,他连话都接不上,只能沉默。
他想知道的,一点信息也没有得到,反而被讽刺了一番,许景吾从来没有这么觉得多读书的重要性。
他推开厢房门,正巧掌柜的正眼巴巴地望着他,许景吾一愣,突然想起,刚刚听到迟予谦好像是说他付账?什么玩意儿?
许景吾捏紧了拳头,看着掌柜无辜的脸,深吸一口气,从荷包里拿出一锭银子,递给了掌柜,按捺住心里边的暴躁问道:“可够了?”
掌柜双手接过,频频点头:“够了够了,多谢江公子,江公子这边还有什么事吗?”
许景吾摇摇头,摆手道:“没什么事了,我走了,掌柜告辞。”
不等掌柜有什么反应,许景吾直接下楼,借着还有残阳,还未完全天黑,照着自己脑子里边的路线图,抄近路回了住处。
许景吾只觉得一肚子火却无处发,他今日情绪是起起伏伏,一波三折的,整个人都显得极其暴躁。
看着天上盘旋的小九,许景吾索性提起佩剑,到院子里去练剑,他思绪不清,练了整整一个时辰,情绪才问问镇定了下来,感觉自己出了一身大汗,许景吾才去洗漱沐浴。
重新坐在书案前,他才开始梳理今日遇到的事情,先是“偶遇”杨祺,本来打算是和他打听“春风” 的消息,结果半路遇到陶业宏,倒是陶业宏喝酒喝多了,脑子不清醒了,导致他没有办法和杨祺交流。
但是醉酒的陶业宏可以知道,陶业宏应该是知道他的身份的,而且陶业宏身份不简单,接近他应该也是师兄给的信息,陶业宏和师兄有接触,他不想“春风”复朝,所以他愿意帮我查询“春风”的消息。
然后是阿芜,阿芜的生意应该是遇到什么问题了,她今天是来查账的,那个姓吕的掌柜,看样子背后是有人指使,具体是谁在县衙看见的迟予谦,和后边迟予谦说的,迟予谦应该知道具体是什么情况,但看迟予谦的样子,似乎不打算把问题告诉阿芜,或者告诉我。
许景吾一点点把信息写在信纸上,先在杨祺的名字和陶业宏的名字画了一个圈,然后写了一个春风,把林芜和迟予谦的名字画了一个圈 ,写了一个不清。
捋清楚思绪后,许景吾把信纸丢进熏香炉里,看着它冒起了火花后熄灭。
许景吾将笔搁回笔架,站起来叹了口气,无声嘟囔:
“先解决‘春风’的问题,再解决阿芜的问题。”
第24章
二十四章
“下雨了呢,小姐,快到七月处暑了,天气也凉了,是该加些衣服了。”小月看着书房的窗,端着一盏点心放在正在处理账务的林芜面前。
林芜抬起头看向窗户边,听着外边淅淅沥沥的雨声,放下账本,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伸手在盘子里捡了一个糕点,走到窗边,看着屋檐上的水滴滴滴答答流下打在院子里的花叶上。
看了两眼,林芜兴致大起,两口吃掉糕点,将账本合上,挪在一边,笑着说:“那现在去听会雨声如何?水榭那边正适合听雨,把伞打上,走走走,天天看账本,也看得我头疼。”
小月也跟着笑,将剩下的点心装好:“那行,咱们去后院里的水榭看,那水帘落湖也别有一番美感呢。”
林芜几下把账本收好,挥手:“走走走。”
雨下得大,夏日的雨,来的时候都带着一股子恣意的快感,总给人一种畅快的感觉,下过后,那丝丝清凉也让人感到舒慰。
撑着雨伞,明明只有几步路,林芜的裙摆已经湿了不少,好在林芜心情舒畅,也不觉得有什么,小月却是担心她肩头的伤,问了好几次。
林芜表示自己伤口已经在愈合了,大半个快好得差不差不多了,伤口只是划伤,并不严重,赶到水榭时,却见林符礼正好在水榭看锦鲤。
见着林芜,林符礼倒是极高兴,连连挥手:“阿芜阿芜,你快来看看,这多了不少鱼,除了家里养的锦鲤,多了些其他没见过的,应该是顺着江边引水的水渠游过来的。”
听这话,林芜脸上笑意多了几分,把油纸伞收好放在一边,小月提着装糕点的食盒,赶紧走到一边,旁边有不少出来乘凉在亭子里游玩的丫鬟小厮,小月提着食盒过去,准备把食盒的糕点和其他人分着吃了。
林芜快走几步,跟着趴在水榭的栏杆边上,看着湖里的锦鲤,林符礼在一边给她指着:“看这个,一看就是江里游过来的,比咱们养的野多了。”
趴在栏杆上,好奇地跟着看湖里争抢鱼食的锦鲤,有些好奇地问:“怎么看出来的?我就觉得都是一样的。”
林符礼哈哈一笑,颇为得意:“爹爹我前两天跟着陈员外去钓鱼,虽然什么也没钓着,但是还是见识了些东西。”
林芜撇嘴,有些抱怨:“还说呢,前两天是谁和我说再也不去钓鱼了,说是把你整个人都给晒脱皮了,现在得意起来了?”
林符礼也不介意,笑道:“那是前几日阳光灼热,爹爹我一条没钓上来,自然着急了,你别当真。”
“行吧。”林芜无奈,摇了摇头,头上的发簪垂珠跟着晃了晃。
林符礼这才注意到,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来:“阿芜啊,这发簪是谁送的?还挺好看。”
林芜一僵,问:“你怎么知道是别人送的。”
林符礼一副我懂你的表情笑:“你平时就爱些素簪,步摇都不见你戴过,这发簪一看就不是你喜爱的样式,准是谁送的,你说说,是谁呀?”
林芜伸手摸了摸头顶的簪子,老实回答:“景吾哥哥送的。”
林符礼嘴角笑容更大,有些玩味地问:“你觉得,这个许景吾这个孩子怎么样啊?你要是觉得行,爹给你做主,恰好有婚约,先在江南定亲如何?”
林芜愣了一下,很快有些恼怒:“说什么呢,我就不想婚嫁,爹,你怎么常说这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