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有个小舅舅——一只甜筒
时间:2022-02-21 10:46:02

69 .金枷玉锁父女初见

  厚重的夜色像只吞噬万物的巨兽,盘旋在紫禁城的上方,爪牙牢牢地抓住下方贪婪的世人。

  宏阔的文渊阁此时寂静无声,高悬的宫灯照下来,照出了桌案前垂坐五人的深穆面庞。

  内阁首辅程寿增垂垂老矣,坐在正座面色萎黄,将手前一纸“票旨”推至众人眼前。

  “……此为恳请储君登临帝位的票旨,老夫已画押,想来诸位皆无异议,都将自己的名字署了吧。”

  陛下昨日晚间传来昏厥的消息,到了深夜,东宫亲卫已然同护卫禁中的亲军卫各分天下,大有取代亲军卫之意。

  在场四人均静默无声,盛实庭唯丈人马首是瞻,不过上下掠过,便行云一般署上了名。

  内阁原有七人,顾知重抱恙已久,只在内阁挂了名,另一人上月丁忧去职,如今内阁除去程氏翁婿,便是封长胥,高辅秦,以及顾以宁。

  高辅秦乃是程氏翁婿的附庸,自是随在了二人之后,封长胥垂眸不言不动,良久才将目光投向顾以宁。

  顾以宁将手搁在票旨之上,指节轻叩了几叩,良久才在昏昏的灯色下,抬起了眼睫。

  “传位该有诏书,而不是内阁进言,此票旨,我不会签。”他站起身,颀秀的身影遮住了头顶一点光,使得他眉眼深秀如河谷。

  “你我身为内阁大臣,此时该关心的,是陛下如今境况究竟,而不是假传圣意,置陛下之安危于不顾。”

  他起身向外去,高辅秦唤他一声,似有相劝之意:“此时文渊阁外,皆是东宫之近卫,顾大人还是不要冒险的好。”

  顾以宁并不理会,在踏出门前的那一刻,两名东宫近卫已然拔剑相拦,意图逼退。

  顾以宁面上不兴波澜,手下却迅疾,将两名近卫之剑推拒开来,旋即身形微动,已然出得正门,两名亲卫立惊讶过后,提剑追上,却忽的脚步声雷动,又有人领两队亲卫军持剑而来,将顾以宁护在了正中心。

  来人正是亲军卫指挥使罗映洲的亲信,名唤迟存己,此时他将顾以宁护在中心,面向正厅诸人,高声道:“本将奉陛下旨意,请诸位臣工往寝殿一去,请诸位同我来。”

  程寿增岿然不动。

  陛下身中丹砂之毒,命只在旦夕之间,太子殿下已然接管朝政,外有吴王压城,这天下势必归在东宫之手,此时再去觐见陛下,有何意义?

  即便顾以宁有亲军卫护送,也无回天之力。

  迟存己的话音落下良久,阁中唯有封长胥起身,向身后几人拱手作别,随顾以宁往外而去。

  一路匆匆往乾清宫而去,路边驻守的,亲军卫中夹杂着东宫护卫,衣着服色皆不相同,一看便知。

  迟存己脚步匆匆,低声向顾以宁说着前情。

  “陛下昨夜服用丹药过量,疑是东宫动了手脚,深夜时便咳血不止,今日便昏厥过去三次,太医束手无策,如今唯有厄芙片能解除此丹药之毒,延缓寿命,只是此时宫中被围的铁桶一般,末将曾派手下以及宫娥出宫,皆被拦在宫门前,不得出入。陛下眼看着……”

  “今日一早,诸皇亲家眷、边境驻防将军之亲眷,皆被征召入宫。您的祖母梁太主也被质押在宫中。”

  顾以宁脚下不停,袍角划出利落的弧线,他不置可否,只一时才道了一声知道了。

  三人在殿前被拦下,罗映洲急走而来,高声向殿中呼号:“内阁大臣顾以宁、封长胥觐见。”

  良久,才有内侍来请,顾以宁匆匆而至,但见正殿里,太子殿下梁甫深正襟危坐,面有哀色,见顾以宁并封长胥而来,急步上前,哀戚道:“皇父念二位爱卿已久,快些去。”

  说罢,竟泪如雨下,说不出话来,顾以宁微微颔首,携封长胥入得寝殿。

  那龙榻上正歪躺着一人,形容枯槁,双目无神,唇边血迹斑斑,像是将将呕过血。

  顾以宁快步上前,屈膝扶住了陛下肩侧,在他的合谷穴、阳陵穴轻击数下止痛,这才低声道:“陛下疼痛可有缓解。”

  此二穴专司苦痛,仁明帝缓缓睁开眼睛,疼痛似有缓解,他在顾以宁的耳边,低声道:“东宫心术不正,加害于朕,逼朕让位,齐王……朕属意齐王承继大统,”

  他咳嗽起来,好一时才停下来,“他没走远,就在彭城,叫他来勤王。”他复又挨近顾以宁,低声将一些紧要之事,说与他记下。

  顾以宁闻言并未有情绪波动,只蹙眉望去。

  陛下印堂已然发青,显是毒入五脏六腑,东宫如此嚣张,显是笃定陛下活不过今夜。

  如今亲卫军万人仍在陛下手中,当务之急,是要为陛下取来合芙片,陛下若能再挺三五日,等来齐王救驾,或许此事还有转圜。

  他主意打定,只在陛下耳边道了一声是。

  “臣,咄嗟立办。”

  仁明帝自重用顾以宁以来,听从他之言以修心抵丹药之瘾,虽常常抵御失败,却深知丹药之苦,清明时深觉顾以宁之用心,此时见他应承,这便疲倦地阖上了双目。

  顾以宁同封长胥大步流星出了乾清宫,罗映洲在外迎上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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