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那里,她见到了傅瑢现,高高在上地坐在了的龙椅上,也如今日这般,阴沉的眼神,噙着冷笑,一寸一寸地从头到脚,像扒光了一样,盯着她……
这梦境太真实了。
“醒了?”听到了她的动静,傅瑢璋也醒了,迷糊间,意识抬了抬手,将她拉到了怀里,“天色尚早,你再睡一会。”
妘娇没有吭声。
傅瑢璋习惯性地抚了抚她的脸颊,摸到了一片湿漉漉,整个人都清醒了。
径直坐了起来,仔细盯着她的脸,问道:“梦魇了?”
低沉的嗓音里,裹着微不可察的温柔,妘娇再也绷不住,扑到了他的怀里,大哭了起来。
半晌都喘不过气来。
傅瑢璋听着她不停抽噎的可怜样子,心头一软,将人抱了起来,拍着她的后背,轻哄着。
睡前,他得到卫暝的禀报,傅瑢现今日也在凤仪宫,而他的行为,明显就是在试探妘娇。
他试探,恰恰证明了妘娇的失踪,便是他所为!
就连今晚在大街上,妘娇也是见到了他,才吓成了这样。
傅瑢璋拍着妘娇背部的动作轻柔,眸光却迸出了慑人的杀意。
只一闪而过,稍纵即逝。
妘娇哭累了,模模糊糊睡了过去,傅瑢璋便也跟着睡了下去。
直到阳光从窗墉爬了进来,妘娇缓缓醒来,感觉到自己的腰腹搭着一条铁臂,侧头一看,自己正面对面,蜷在傅瑢璋的怀中,他均匀的呼吸在她的头顶,独属于他的气息,将她整个人都紧紧包围了。
这是,前所未有的安宁。
似乎将昨夜噩梦带来的不安,一扫而空了。
心绪一动,正想回抱傅瑢璋,倏地,她猛然想起,他都是卯时就起床,就连受重伤那会,也从来没有试过睡到日上三竿的。
抬头一看,正好对上了他迥然有神的眸光。
果然,他早就醒了。
紧接着,她脸蹭的一下红了。
方才抬头看的动作,她的唇,正好划过了他下颌青灰色的胡渣。
又硬又粗。
粗粝感在她唇瓣留下的点点灼感,逐渐在发酵。
她的耳垂瞬间红如血滴。
这般娇态,傅瑢璋唇角弧度扬了扬。
晨曦之下,他灼热的眼神,像点亮了的渔火,暧昧而漂忽,迅速迷了她的眼。
妘娇整个人愣住了。
她眯瞪的模样,甚是娇俏,傅瑢璋眸光微动,低头咬上了那两片温润柔软的唇瓣……
等妘娇醒来的时候,已经不见了傅瑢璋。
想来他又忙去了。
好在,端阳来了。
两人本来就有说不完的话,一起又有伴,日子也很好打发。
然而,渐渐日落西斜,端阳还是没走。
妘娇有些不解,“今日,不急着回去?”
平日她来王府很勤快,走得也早,今日有些不对劲。
端阳不知如何回答,笑了笑,又东扯西扯了起来。
她是很急着走啊,可侍女都出去前院好几趟,打探到顾文轩还坐在王府前院中庭的亭子里。
将公务就摆在了石桌上,就在亭子里办公。
那架势,摆明就是堵她的。
明明见到他进宫了,她才来找妘娇,谁知,她前脚进了王府,顾文轩后脚就也进来了。
来了就一直没走。
她都等了一日了,他还在!
那亭子,是出府的必经之路。
她若出府,毕竟会撞见他。
可她不敢见他啊。
想到月前在桃花庄的那一夜,她就想买一块豆腐撞死。
那夜,顾文轩将她送进了房,就在顾文轩准备喊她侍女来的时候,她仰头用唇堵住了他。
也不知道她是哪来的力气,也不知是不是桃花酿太醉人。
她将顾文轩给扑了。
翌日醒来,见到自己与顾文轩在同一张榻上拥睡着。
顾文轩还未醒。
两人衣裳还算完整,可他的唇,染着她的唇脂,零零碎碎,都在明明白白告诉她,昨天他们曾经也有过那么一刻的情不自禁。
后来,是顾文轩及时止步了。
是她扒着顾文轩死活不撒手,顾文轩没有办法,只好随她了。
醒来后,不知道怎么面对顾文轩,她只好跑了。
至今还在躲着顾文轩。
她才发现,平时看着挺勇敢,原来自己好怂。
有贼心,没贼胆。
“王府,后门开的吧?”端阳见天色不早了,心下也有些急了。
妘娇不明所以,“不甚清楚,后门怎么了?”
端阳眨眨眼,不知道怎么回答。
也是,堂堂王妃又不走后门,怎么知道后门开不开?
端阳决意不问了,先从后门走。
端阳带着侍女,顺利从后门出了王府,心头正窃喜,身后就传来了熟悉的嗓音,一如既往的清润温和,但尾音似乎比往常拖了一些。
“打算往哪儿逃?”
端阳头皮一紧,不可思议地回头看向顾文轩,“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再一看,他正坐在马车里,淡定自若地盯着她。
一旁立着几个玄龙卫……
她忘了,他可是摄政王的左膀右臂,她在摄政王府的所有动静,早就在他的掌控之中。
见她怔然的模样,顾文轩低笑了一声,从马车下了来,信步往她走来。
端阳下意识,想跑,见到他身后的玄龙卫,便不敢动了。
她有预感,如果她跑,下一瞬,就被玄龙卫抓回来,那便更难看了。
跑是跑不掉的了,她硬着头皮转身,对着顾文轩端端正正行了个礼,“端阳见过宣王。”
习惯性的。
仪态万千,端庄肃雅。
“……”顾文轩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吐出几个字。
“别装了。”
端阳的脸色,瞬间窘得发红,将脸别了过去,不敢看他,装太久了,本能就对着他端庄了起来,偏偏他早就见过她孟浪的一面。
就在端阳以为他会说道一堆礼义廉耻之时,听到他用一本正经的语气,说:“端阳郡主,本王的清白,你打算怎么负责?”
端阳瞪大了眼看向他:“?”
“原来,你不打算负责?”顾文轩负手而立,垂首定定看着她,“撩完就跑,你这是要始乱终弃?”
这语气太正经了,正经到她以为自己就是那些话本里的负心汉。
他语调里,似乎还带着些许委屈?
端阳怔怔地回道:“没、没有啊……”
“没有就好。”顾文轩说着,拉起了她的手,往她手上套进了一个晶莹剔透的碧玺玉镯。
“明日,本王便携官媒到国公府,正式求亲。”
顾文轩将她送到了沛国公府的巷口,便折了回去。
坐回沛国公府马车里的端阳,俏脸滚烫着,温度一直降不下去,心跳也砰砰跳个不停歇,险些无法呼吸。
她赶忙掀开了车帘透透气。
街景往后倒,端阳还有些晕乎乎的,满脑子都是他说的话,他看她的眼神。
摹地,她忽然想起沛国公那一张钻营的嘴脸。
不,他若来求亲,一定会吃闭门羹的!
她的父亲沛国公不但不会同意,还会明嘲暗讽,对他一番羞辱。
光风霁月的他,怎么能遭受此等羞辱?
断断不能让顾文轩就这样上门。
“回头。”端阳急忙喊住了车夫,想要追上顾文轩。
沛国公府距离主街不远,但必须要经过一个长巷,此刻暂时无法掉头的了,只能往前走,再绕道了。
端阳焦虑地看着车外,就在十字长巷的交叉处,她隐约见到了几个人,似乎拖着一个小姑娘往深巷子里走。
“停。”她喊住了车夫。
待她仔细看清楚那一幕时,端阳惊住了。
那姑娘嘴上被堵着破布,正在拼命挣扎。
就在此时,其中一个歹徒,正好也抬头,与端阳目光相接。
就见到那歹徒,咧了咧嘴,狰狞一笑。
端阳整个人都呆住了。
一旁的侍女也看了过来,问她,“郡主,怎么了?”
端阳的喉咙像是被堵住一般,完全说不出话来。
其中一个歹徒松开了那个姑娘,似笑非笑地看了端阳一眼,缓缓向她的马车走来。
端阳这才反应了过来,用尽全力喊道:“快跑。”
可车夫并没有反应,端阳掀开的车帘,正想看怎么回事,车夫的尸体就应声倒了进来。
“啊!”端阳吓得惊叫了一声。
一双粗糙的手从车窗伸了进来,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同时,她眼睁睁看着就在她对面的侍女,刚起身,也被另外一双手从另一边车窗伸了进来,一刀抹了脖子。
端阳来不及挣扎,意识就渐渐模糊了过去……
第35章 不祥预感
后脑阵一阵剧痛传来,端阳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见到不远处有两个男人,似乎在吵架,嗓门很大,听得她的太阳穴一阵一阵地抽疼,像是被人用锥子狠狠地钻。
“让你抓的是东巷的那个,你怎么抓了两个回来?!”
“何爷,您没发现,这妞儿的小模样,比东巷那个更诱人么?”其中一个人指向了端阳,“她见到了属下等人了,本想连她也杀了。”
端阳全身无力,眼皮沉得睁不开,她缓缓阖上了眼。
听到那人说:“小的仔细一看,可不是普通尤物可比拟的,这便带了回来,请主人放心,小的都处理干净了,没有人发现。”
“瞧瞧,这身段,这肌肤,就像在牛乳中泡养大的,跟三年前逃掉的那个差不离,主人不是一直遗憾再也找不到这等绝色了么?这正好……”
话没说完,就听到另一个人一巴掌甩了过去,吼道:“混账!你还敢提!”
“上回的那个,你可知是什么身份!这个,你看看又是什么身份?!一看就是世家里娇生惯养出来的姑娘,你惹祸了,知不知道!”
“主人再三叮嘱了,不得碰官商人家的姑娘!更何况,这个年纪瞧着都十十六七了,不好调|教!”
“一碗药下去,怎么摆布都行,十二三与十六七,有甚区别?”那人嘿嘿了两声,“如果不能留,反正都是要处理掉,不如,先给小的玩一玩?小的保证处理干干净净,不留手尾。”
端阳听到这,清醒了大半,强撑着让自己清醒,微微睁开了眼,看到了那两人自顾自在吵,没有留意到她这边。
她小幅度抬了抬手,想拔下发钗让自己清醒,却发现身上锐利一点的饰物全都没有了!
另外一个人道:“你等着!我去请示一下,下回你再自作主张,小心你的脑袋!”
“是是是,小的知错了!”听到那人迟疑了一下,“这个,若留下,会结算酬劳给属下的吧?”
听到石门转动的声音,就没再听到另外一个人的动静了。
端阳这才发现,这里是一个密室,她逃出去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绝望的滋味漫上心头。
再一看,身边还躺着一个小姑娘,就是她在巷子里见到的姑娘,着装淳朴,可平常素衣之下,都掩盖不住她身上的动人曲线。
翌日,顾文轩如约去了沛国公府提亲,然而,却被拦在了门外,门房道沛国公重病,卧病不起,不能见客。
他未能见到沛国公。
按沛国公的为人,若真不愿意这门亲事,也不敢这么明明白白将他挡在门外,更不会这样迂回推拒。
本以为沛国公应该是真病了,顾文轩便折去了摄政王府,然而,苏翊斐却带来了坏消息。
“沛国公天不亮就悄悄来京兆府,声称端阳郡主不见了,昨夜国公府派人找了一夜,都没找着,就连随行的车夫与侍女都不见了踪影。”
为端阳名声着想,国公府不敢声张,暗地来找苏翊斐了。
顾文轩一听,脸色倏地一白,整个人站了起来,“本王将她送到了东巷口了!她没有进府?”
东巷距离沛国公府不过数百米,向来治安良好,怎么就凭空不见了人?
顾文轩袖口里的手,不住地颤抖了起来,若非端阳坚持,担心人多口杂……
他若将她送到府门口的,便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苏翊斐知道,今朝顾文轩要去沛国公府提亲,所以特地赶了过来,将消息告知他。
也知道,桃花庄那夜宴会后,小姑娘躲他连门都不出了,顾文轩为了截堵小姑娘,花了一个多月时间,才终于将人堵到,即将议亲,人却失踪了,搁谁都担心,赶紧安抚他。
“接到报案开始,我已经派人去查了,你稍安勿躁。”
一旁的傅瑢璋,听着,一言不发,眸色却越来越沉。
又是连同侍女车夫都不见了。
消失得干干净净。
当年妘娇也是这样。
“不必等了,带人往沂州郡追吧。”
顾文轩与苏翊斐齐齐抬头望向了傅瑢璋,不明白他为何如此笃定,端阳去了沂州郡。
“王爷怀疑凉王?可凉王最近不都在捣鼓御灵散的事么?这般贸贸然前往……”
他们都知道傅瑢璋截了五石散的原料,凉王的御灵散也彻底断了来源,他不死心,还在四处搜刮原材料,压根闹不起风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