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时,傅瑢璋眼底一片猩红,傅家人骨子里的嗜血残杀的血液在暴动,压都压不住。
听到动静的卫旦等人,冲了过来,一同救下了端阳。
好在,端阳尚有气息……
远在京都的傅瑢现,并不知道自己的老巢被端了,更不知道自己即将死到临头了,正慵懒地坐在了梨花木罗汉榻上,看好戏似的,看着眼前的一对人儿。
地上的两人,脸色涌着不一样的潮红,呼吸气促。
傅瑢现舌尖顶了顶腮帮,懒懒地道:“做啊,就当着本王的面。”
苏翎月紧紧揪着自己衣襟,愤恨地看向了凉王,咬牙切齿强忍着身体里的躁动,一字一句地往牙关外蹦,“傅瑢现,你不是人!我是你妻子,你怎么能……”
蘼思香对女子没有作用,傅瑢现便对她下了软骨散,浑身使不上劲,等药性发作,上官韬无法自控,她便如砧板上的肉,没有丝毫招架之力。
太狠了,这个男人。
听到苏翎月的叫骂,傅瑢现冷笑了一声,指了指地上伪装成另一副模样的上官韬,“你养的娈宠嘛,本王也想看看,他们满足你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苏翎月气得想冲过去撕了他,奈何身子软绵绵的,动弹不了,“你明知的,那些人养来做什么的!”
傅瑢现口中的娈宠,便是专门养来试香的,否则御灵散里的蘼思香的剂量,怎么能如此精准,恰到好处地让人欲罢不能,又不会要人性命?
可,她何曾与这些人有染?
三年来,她一颗心就扑在了他的身上,为他牺牲了一切,连道德情谊、礼义廉耻都不顾了。
即便是最后心灰意冷,她也只是想离开而已,并没有想过找别的男人。
然而,这个男人,竟这般待她!
想到自己这些年的情意,错付给了这样的狼心狗肺,苏翎月悲凉地大笑了起来。
“你很是舍得在你养的那些人身上用药,但,只这一个人,你倒是挺疼惜的,本王就看看,他用了药,还疼不疼惜你!”
一旁的上官韬,浑身血液在倒腾,咬了咬牙,不做声。
他不能暴露。
御灵散的药性,在他血液里奔腾着,咆哮着,搅动着一波又一波热浪。
他浑身燥热得像置身烤炉。
身旁的苏翎月,身上的胭脂水粉的香味,一阵一阵往他的鼻尖倒灌,带来些许的舒缓,他知道,只要将近在咫尺的女人拉了过来,身上的火,就能灭了。
但,他不能这样做。
苏翎月转头,见到上官韬似乎很痛苦,心下不忍,用尽全力,一点一点往上官韬的身上靠:“别忍了,真会死的。”
“就算……我不会怪你的。”
“不!”上官韬咬牙避开了她贴过来的身子,意识逐渐有些模糊,“趁人之危的事,绝不做,伤害你的事,更不能做。”
听到这句话,苏翎月仿佛看到当年那个少年,曾窘着脸对她说,“我心悦于你,嫁我,我会对你好的。”
眼泪模糊了她的双眼。
苏翎月正想向他靠近时,见到上官韬为了让自己清醒一些,他抬手拔下了她头上的发簪,一把插进了大腿肉。
血流如注。
剧痛也让他瞬间清醒了几分,眸光清明了起来。
苏翎月怔住了,半晌后,反应过来后,蓦地笑了,笑着笑着就放声哭了起来。
她当年是有多瞎啊?
这样的男人,为什么就不要?
再也忍不住,苏翎月咆哮了起来,“傅瑢现,你究竟要干什么?!能不能像个男人,要杀要剐,爽|快一点?!”
傅瑢现抬了一只脚到罗汉塌上,玩味地盯着她的双眸。
“本王再问你一遍,那日,你去摄政王府,究竟做了什么,说了什么?”
他从不信任何人,但一直都知道这个女人爱他,倒也不曾防备她。
只是,近些日子,她眼神似乎有些不同了,他虽不是很在意,但也见不得她眼里装下了别的事。
闻言,苏翎月顿时瘫软在地。
原来,他看出端倪了。
按他性子,断断不会放过他们,此刻,不过是猫捉耗子,玩腻了,便杀了。
好在,他们的任务,完成得差不多了。
可惜,被傅瑢现发现了,一切都完了。
既然如此,欠了上官韬兄妹的,就由她来还吧。
她扬起了明媚动人的笑靥,缓缓道,“王爷,不如您过来,妾身悄悄告诉您,那日去见摄政王,是为了什么?”
闻言,傅瑢现的笑,顿时僵住了,被背叛的感觉,往脑门冲,眸光冰寒,凉凉地看着苏翎月。
杀意涌现。
就在此时,一个侍卫进来,在傅瑢现耳语了几句,傅瑢现眸中精光一闪。
起身临走前,指了指地上的两人,“扔到水牢里去,本王回来再处置。”
傅瑢现匆匆往外赶,想到妘娇惊慌的神色,他就觉得有趣。
如猫爱极了手到擒来的小鼠,总要抓在手心磋磨,看着小鼠绝望又惊掉了魂儿的样子,就让人心头发痒。
她唯一一个能从他地宫里逃出去的,不仅逃了出去,还将证据交到了傅瑢璋的手上,累他损失惨重!
他哪能如此轻易放过她?
等了这么多天,终于等到她出府门。
毫不知情的妘娇,前脚刚抬步跨进进琅悦斋的门,身后就传来了一个让她浑身起汗毛的嗓音:“皇嫂嫂,好巧啊……”
第37章 如释重负
妘娇出门带的人不多,这样难得的机会,傅瑢现正欲将她堵在琅悦斋,谁知,居然让她逃了。
他围着周边寻了一圈,都没有见到人,刚一进琅悦斋后巷的废庙,玄龙卫就将废庙包围了。
行动之敏捷,他都来不及反应,他的人就给玄龙卫全杀了。
来势汹汹,前所未有。
他仓皇逃进了庙里,却发现,没有去路了。
傅瑢璋拖着长长的剑,一步一步向他走来,凉凉地盯着他,眼底深处尽是绝对的肃杀和冷戾,像是在看一个死物。
这样的眼神,傅瑢现第一次见,不安像深渊底下的毒藤蔓,迅速在他心头蔓延,缠勒得他有些难以呼吸。
“傅、傅瑢璋,你要干什么!”
傅瑢璋像是没有听到一样,脚步也没有停下里,一步一步地像他走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他的天灵盖,将他往地底下踩,有种即将灭顶的感觉。
不安逐渐演变成了恐惧。
不自觉地往后退,被蒲团绊倒,想要逃跑,才发现,他的腿软了,站都站不起来。
“这里是佛堂!你竟然杀光了我的人!污了佛门境地,你不怕下地狱吗?”
傅瑢璋依旧一言不发,地狱么?他在地狱里好些年了,还会怕再下地狱么?
“傅瑢璋,你个冷血无情的怪物!!那些兄弟,你几乎残杀殆尽了,现在还想杀本王吗?”傅瑢现色厉内荏地咆哮了一声,打颤的嗓音,怎么也掩盖不住他的恐惧。
“也是,能亲眼看着母亲的尸体腐烂,都无动于衷,你根本就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怪物!”
“本王都替你可怜……”
“三年前,你对她做了什么?”傅瑢璋冷冷打断了他。
她?谁?傅瑢现愣了愣,而后,很快反应过来了,傅瑢璋指的是谁,呵地一声笑了,“你说你的王妃?”
倏地,傅瑢现脸色一变,“你怎么知道本王三年前见过她?苏翎月那个贱人告诉你的?”
“你的王妃,可真是尤物呢……”
傅瑢璋眸光一暗。
果然,是他掳走妘娇的。
他查到的事实,是一回事,亲耳听到傅瑢现承认,又是另外一回事。
渐渐的,傅瑢璋眼底的暴戾与杀意,如潮水缓缓而退,替而代之的是冷漠疏离。
他慢条斯理地振了振臂,只见挥起的剑锋一进一出,傅瑢现血溅当场,倒在地上,不住地抽搐,张着嘴,似乎要说着什么,只有猩红的血液,从他口中汩汩而涌。
至死傅瑢现都想不到,傅瑢璋真的会杀了他!
这么多年,他刺杀他这么多回,傅瑢璋都不曾起过杀心,如今却为了一个女人,杀了他!
想不明白为什么,濒死前的不甘,让傅瑢现的眼睛瞪大如牛铃,死不瞑目。
傅瑢璋伫立着,漠然地地看着倒在血泊里的傅瑢现,直到他咽了气,才缓缓收回了剑。
终于,他终结了两辈子的仇怨,亲手杀了导致妘娇悲剧的始作俑者。
今生,妘娇不必再重蹈覆辙了。
就在即将转身之际,佛像前的彩丝绣着三世莲的幡帐,被风吹起,他见到妘娇睁着了一双杏眼,惊愕地看着他。
莹润清透的水眸,眼底尽是惊骇,俨然木雕泥塑的一般,呆立不知动弹。
傅瑢璋浑身血液像结了冰,从头凉到了脚。
为什么妘娇会在这里?
她究竟看见了多少?又听见了多少?
“娇儿……”
半晌,傅瑢璋低低喊了一声,喉咙像是被什么掐住,声音都发不出来。
妘娇眼底一黑,整个人软了下去……
傅瑢璋箭矢一般,冲了过去,接住了已经昏死过去的妘娇。
太医给妘娇诊治,开了药方,就告退了。
妘娇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如纸,受了不小惊吓。
傅瑢璋的心,宛如被一只手紧紧揪住,疼得喘不过气来。
心疼妘娇。
却也深觉悲凉。
只要想到妘娇如小鹿遇见猎杀者的惶恐眼神,他就心如刀绞。
她向来胆小,如今更加惧怕他了吧?
即便找到了上辈子她自缢的原因之一,又如何?他怕是依旧要失去她。
说好不在她面前杀人了。
转头就让她亲眼目睹他亲手手刃自己的兄弟。
她自然接受不了这样的事。
傅瑢璋沉默不语,起身去了净室,将血腥清洗干净,换了一身衣裳,走回他们的婚床边,抬眼便见金丝楠木鎏金双凤拔步床挂檐上,朱金雕刻着“鸾凤和鸣”四个字。
这样的美好愿景,大抵与他们无缘了。
收回视线,傅瑢璋静静坐回他们的婚床边,守着她。
手心紧紧握着她手,像是想要抓住什么似的,生怕她就这样从他手中溜走。
意识模糊间,妘娇被手心传来的痛感弄醒,缓缓睁开了双眼,一张俊脸迅速映入眼帘。
“王爷……”她低低喊了一声,嗓音呢哝,带着一股子勾人心魄的娇。
傅瑢璋心尖涟漪微动,哑着嗓子应了应:“你醒了。”
妘娇有些懵懂,不解地看着傅瑢璋,“王爷不是去沂州郡了吗?怎么在这……”
话未说完,她想起了佛寺里发生的那一幕,惊惧涌现眼底,一闪而过。
精神恍惚了一下。
手心传来力量,让她回过神了。
见到傅瑢璋,心下淡定了许多。
若让她单独回想,那样的血腥场面,她还是承受不住。
她定了定神,想让自己尽快忘了那一幕,生硬地弯了弯唇角,强颜扯出了一抹笑,“王爷用膳了吗?”
傅瑢璋没有应答,目光在她的脸上缓缓逡巡了一圈,终究舍不得她惶惶不可终日,他垂下了眼帘,替她掖好被子,“好好休息。”
说罢,起身欲欲走,就感觉到小手指似乎被勾住了,转身一看,是妘娇。
他微微惊讶,掀了掀眼帘,不解地望向她。
妘娇红着脸,扯了扯他的手指,就着力道,将他往下拉了拉,“弯一下腰。”
傅瑢璋怔了怔,不明白她要做什么,但还是顺势弯了弯腰。
撑着床坐了起来,妘娇试探着地扬起手臂,越过他的肩膀,圈着他的颈,缓缓靠近,抱住了他。
其实,主动向他跨一步,也不是很难。
方才见他的眸色黯淡得像是蒙上了一层灰,她心都揪住了。
他容忍了傅瑢现那么多年,都未曾下死手,此番终于下手了,必定是发生了什么了。
亲手杀自己的兄弟,哪里会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