妘娇一愣。
这性子,像极了傅瑢璋对着她雷声大雨点小的模样。
忽然,她特别想养这只小犬了。
“皇上,这个……臣妾也做不得主,能不能养,臣妾得问过王爷。”妘娇依依不舍地抚摸着狮鬃犬的小脑袋,“不如,等王爷回来,再定夺?”
傅琰点点头,“小狮子看着奶凶奶凶的,不会伤人的。”
说着,就将小犬放了下来。
狮鬃犬下地后,优雅地走了两步,不屑地睨了妘娇一眼,那高傲的神态,与脑袋上一圈圈蓬松的黄毛,非常不协调。
妘娇:“……”
这是在挑衅她么?
妘娇命清月拿了一小碟子肉脯过来,放到它面前,它不甚感兴趣地瞅了一眼,没动。
妘娇诧异,还有不爱吃肉的狗子?
蹲了下来,拿起一块肉脯,递到了小家伙嘴边,它终于低下了高贵的头,嗅了嗅,舔着舌头,优雅地吃了起来。
妘娇:“……”
再一次无言以对。
大概摸熟了小狮子的性子,妘娇就得心应手了。
小狮子终究还只是个小奶狗,吃了妘娇几块肉脯,很快就卸下心防,跟妘娇玩了起来了。
很快,两人一狗玩了起来。
傅瑢璋下朝后,又在议事阁批阅了大半日的奏疏,忙到夕阳西下,这才发现,一整日未见妘娇,一空闲,就甚是想念了。
马不停蹄往王府赶,一进府就问:“王妃呢?”
在门口恭迎的袁离赶紧禀报妘娇一整日的作息,事无巨细。
傅瑢璋边听边往府内走,在游廊转角处,就听到了一阵嬉闹的欢笑声。
只见傅琰逗着狗子,妘娇在一旁静静笑看。
笑靥如花。
傅瑢璋脚步一顿,远远望着她。
她笑得当真灿烂啊。
就算被禁足了,依旧可以玩得很开心,似乎任何东西都能进入她的心里,迅速讨得她欢心。
见傅瑢璋停了脚步,气场倏地阴沉了下来,袁离也顺着他的眼神望了过去,再看了看傅瑢璋,原本说着的话,声音不自觉地便小声,最后彻底噤了声。
袁离与随侍在旁的卫旦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从前都是卫暝跟随傅瑢璋多一些,近些日子都由卫旦跟随,多少也摸出了他的性子,想来是不会有兴趣再听王妃没有王爷再也玩得很开心的琐碎事,挥了挥手,让袁离等人退下。
傅瑢璋淡淡收回了视线,“查到了上官铉身边的那个侍卫么?”
卫旦见傅瑢璋谈正事,急忙敛了敛神,回道:“尚未,近些日子,上官铉身边的侍卫,似乎换了人,但已经安排人暗中调查了,等绘制出临摹画像,便能找人辨识了。”
傅瑢璋冷笑,跟随多年的侍卫,凉王死了以后,就在他们开始查的时候,就换人了。
有这么巧么?
“凉王还有近身随侍的人留下了几个?”
“当时处置凉王余党时,留下了两个心腹。”卫旦回道。
当初傅瑢璋吩咐留下几个傅瑢现的心腹,是为了有备无患。
“待画像出来,就给他们辨认。”
“是。”卫旦领命。
傅瑢璋瞭眼看向了远处的妘娇,心下越发沉重了起来。
他一直以为,上辈子傅瑢现是幕后主谋,上官铉想要帮助傅琰早日亲政,才勾结了傅瑢现,以御灵散祸国殃民,意图谋朝篡位,他也因此杀上官铉以及相关一干人等,上官铉的死,成为压到妘娇的最后一根稻草。
原以为这辈子只要将傅瑢现一伙端了,将上官铉控制了起来,防止他再与傅瑢现、傅琰勾结,他便不必处置上官铉,将来妘娇也不会怪他。
然而,种种情报显示,傅瑢现不过是一枚棋子。
御灵散之祸,久治无效。
这一切背后还有推手。
苏翎月的情报,更佐证了这一点,上官铉身边的何姓侍卫,非常可疑。
前些日子,他接到信报,郯国近期胆敢频繁在边界试探的原因是,郯国太子早已潜入了大翟,郯国不停在边界闹事,更似在转移大翟朝廷的注意力。
如果这些,也与上官铉有瓜葛,通敌叛国比上辈子贩|药的罪名要更重了,按律法,这就不是满门抄斩,而是要诛九族了。
“上官铉啊上官铉,你当真是不给你女儿一条活路啊。”
目前还没有证据证明傅琰也参与其中。
傅琰想要他的命,他不怪他,也无所谓,但如若傅琰为了一己之私,不惜祸害家国,他不介意真的换个辅佐对象,取而代之。
又见傅琰逗得妘娇大笑,傅瑢璋心头烦躁突起,转身回了书房,便一直忙了起来。
其实公务也不是必须要立即处理了的,只是,他不能让自己空闲下来。
一旦空闲下来,思念又排山倒海而来。
唯有忙起来,方能排遣心底的落寞。
一直到夜幕降临,傅琰才肯回宫。
傅琰走了以后,妘娇才听闻傅瑢璋已经回来了,正在澜庭苑的书房,她一阵欣喜,往后院赶了去。
路上遇见了袁离提着食盒从澜庭苑出来,边走边摇头,妘娇诧异地问,“袁公公,这是怎么了?王爷不吃?”。
见到了妘娇,袁离躬身行了行礼,“回禀王妃,王爷自从下朝了回来,便一直在书房忙,方才送进去的晚膳,也只吃了几口,就没有胃口再继续吃了,听侍卫讲,王爷整日都没有东西下肚了。”
“没有胃口吗?”
妘娇柳眉不由得拧了起来,想起昨夜,他心情也不大好,“如若再不吃东西,身子怎么熬得住?”
她拐道去了膳房。
听闻王妃要来下厨,下人们迅速清理膳房,将所有食材准备妥当。
妘娇在沂河镇的三年,旁的不会,倒学了一手熬粥的本事,她一进膳房,吩咐清月迅速挑拣出食材备用,卷了卷衣袖,便开始下手了。
一双小手,指若削葱根,一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模样,俨然高门大户的千金小姐出身似的,动作却麻利又稳当。
看呆了一众奴仆。
仿若她就是走下神坛的仙女。
染上的点点烟火气,竟让她看起来更加慈眉善目了。
妘娇埋头在忙着,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了瞩目的焦点。
她从用料到熬制,用心挑选,精心炮制,折腾了一个多时辰,一碗色香味俱全的五彩鸡蓉藜麦粥,终于熬好了。
当她将粥端进了书房,将粥搁下,傅瑢现手上的狼毫继续挥走着,依旧头都没有抬,不耐烦地道:“本王说了,不吃,撤走。”
话音刚落,就闻到了一股熟悉的玉蕤香,他猛地抬头,见到她正笑盈盈看着他,烛火摇曳,映得她的眉目娇冶,眸光灿若星辰。
“你怎么来了?”傅瑢璋搁下狼毫,将她扯进了怀中。
“妾身亲手为王爷熬的粥,王爷试两口?”妘娇惦记着他还未用膳,倒忘了自己坐在了什么位置上。
“你亲自熬的?”傅瑢现惊讶地问道,拉了她的小手检查有没有烫伤,“怎么不让下人做?”
“妾身的心意,不想假手于人。”妘娇将粥舀进了碗,递给了傅瑢璋。
听到这句话,傅瑢璋心下早已风起云涌,面上却很淡定,只瞅了一眼,没有动,反而直勾勾看着她。
妘娇无奈,用汤匙勺起了一小半匙,轻轻吹了吹,递到了他的唇边。
他才慢条斯理地张了张嘴,将汤匙上的粥,一口吃了。
忽然想起,小狮子也这般傲娇,她噗嗤的一声,忍不住笑了。
就在这时,他喉结伴随着吞咽的动作,滑动了一下。
妘娇怔了怔,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喝个粥,怎么竟喝出了矜贵高雅之感。
“笑什么?”傅瑢璋捏了捏她香娇玉嫩的小脸蛋。
他说话的时候,喉结又滑了滑。
妘娇心头涌起了一阵阵涟漪。
好想亲一下他的喉结啊。
傅瑢璋见她有些怔讼,“你用过晚膳了没?”
“嗯。”其实,妘娇与傅琰玩的时候,吃了些甜点,并不饿。
听到她说已经用过晚膳,还盯着他的粥,便问,“你想吃?”
似乎没反应过来傅瑢璋的话,她呆呆地应了句:“想。”
傅瑢璋接过她的碗,勺了一匙,喂到她的嘴边,妘娇才反应过来,连忙摇了摇头,“不、不是想吃着这个。”
说完,耳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见状,傅瑢璋忍不住低笑出声,轻轻将她托到了案桌上,微微侧首,看向她羞赧到险些抬不起的小脑袋瓜,盯着她的眼睛,笑问:“那你想吃什么?”
太丢脸了,居然被美色给勾迷糊了,妘娇急忙摇了摇头。
傅瑢璋哪里肯饶过她,“想吃我?”
“没、没有想吃的。”妘娇迅速否认,急忙转身,端起了茶盏,“王、王爷喝口茶。”
傅瑢璋笑而不语,只目不转睛看着她,微微低头,就着她的手,深抿了一口,故意喝得很大声,那水渍声响,动静大而暧昧,听得妘娇整个脸蹭地一下红了起来。
“不想吃粥了。”傅瑢璋站了起来,一只手撑住了桌面,一只手扣着她的颈,缓缓俯身咬上了她的唇,“我想吃你了。”
一旁的清月见到这样的气氛,红着脸迅速将粥、碗盏等物什收拾了,退了出去,轻轻将门关上。
妘娇这才知道,自己好像点火了……
正在想着应该怎么样让他冷静下来时,他的吻已经铺天盖地而下。
口腔也被他柔软滚烫的舌迅速攻占,深深浅浅地勾缠着她,逐渐将她仅剩的意识全都蚕食殆尽。
不小心触碰到了一旁的墨砚,墨砚撞了紫铜鎏金螭兽香炉,发出的声响,以及墨香裹着檀香窜进了她的鼻息,终于让她的意识回笼了一点点,她慌忙抵住他的心口,“这、这里是书房。”
置若罔闻的傅瑢璋,微凉的指尖轻轻揉拈着她颈边白皙滑腻的肌肤,亲吻也如蝴蝶般轻轻落在了指尖游走过的地方。
她的肌肤白腻胜雪,只稍稍用力,就能留下很明显的印记,在他唇下,红绯如一朵朵娇嫩欲滴的樱花,错落在了她的锁骨下。
独属于他的阳刚气息,灼热的喘|息声,以及他眼尾那抹情动的殷红,交织成暴风雨,充斥在她的五官。
仲夏之夜,院子里的夏虫似乎很欢快,一个劲儿的鸣啾,动静交织间,将星夜衬得越发美好。
妘娇在失去意识之前,又刷新了一个新看法,现在倒是黑夜了,可他最近似乎很热衷案桌上啊……
第42章 暖到心尖
回了寝室,傅瑢璋心里头装的事太多,睡不着,单手半撑起了身子,静默地看着妘娇的睡颜,指尖一点一点在她的肚皮上揉着。
巴掌大的小脸,眼梢还挂着几滴晶莹泪珠,如沾上雨点的梨花瓣,娇嫣如瓷。
胜比芙蓉的玉颜,荧荧烛火映照下,朦朦胧胧,让人看得不太真实,像飘渺的月光,任他怎么也握不住。
只有情动之处,她紧紧抱着他时,他才能感觉得到,她那一刻是属于他的。
他将她禁足了,她都没有生气,还亲手熬了粥,这让他很想不通。
不是应该生气,伤心,或者痛恨他吗?
她花了这么多心思为他做了这么多,他感觉不到喜悦,反而很恐慌。
是的,恐慌。
一切带温情的东西,他都不喜欢。
就好像他的母妃,明明前一晚,还给他唱着摇篮曲,轻拍他的后背,安抚着他入睡,然而,等他醒来,她已经在房梁上了。
任他怎么哭喊,都没有再醒来。
在冷宫的日子,虽然过得很凄苦,但他一点都不觉得难过,因为有母妃在,然而,他想不通,她对他这么好,是怎么做到,一句遗言都不留,就扔下了他走了。
长大后,他从试图回去冷宫,想要找一找母妃的遗书,哪怕只有一个字的都好,但没有。
昨晚那一碗棉绸润滑的粥,暖到了他的心尖,却让他心慌,生怕这也是烟花湮灭之前的最后璀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