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巧菡的目光扫过案头高堆的一摞书,都是史书,她收拾了打算带走的。历史,是由胜利者写就的,后人看到的,不过是书写者想让大家知道的东西而已。此外,不管聂阁老是怎样的人,她对秦正轩的为人,以及他对她的心,了解得很透彻。
方巧菡把纸条的碎片扔进纸篓,平静地继续收拾东西。
佞臣?呸。他有什么资格这样说秦正轩。与和他一样虚伪的所谓忠臣相比,轩哥哥要好上千倍万倍。
第一百零二章
修葺一新的秦宅终于迎来了期盼已久的女主人迁入。
金炉香烬, 东方欲晓, 芙蓉帐暖度春宵。
炙热的吻触落在耳畔,贪婪地厮磨,背后的怀抱变得滚烫,环在腰间的大手再度肆虐。方巧菡从梦中惊醒, 双眼兀自阂着, 下意识地开口:“轩哥哥不要, 你该上朝去了。”
声音沙哑慵懒,反倒更勾起男人欲.念, 秦正轩低笑一声, 扳过她的身子压了上去。
“我家宝贝儿这么诱人,哥哥怎舍得上朝。”他呢喃着揽紧了娇软的身子, 熟练地埋入。
“嗯,讨厌……”
“乖,让哥哥疼你。”他贴上她的唇, 吞下所有的抗议。
她被他缠得没办法, 只得就这么由着他摆布, 一点点被引向激.情的巅峰。
这样的日子已司空见惯。这新“狼”实在是精力旺盛, 不管前一晚耍得多狠, 第二天准点醒来,往往要再“吃”她一回,之后,她累瘫在床,他神清气爽地去上朝。嗔怪他不注意节制吧, 他有的是叫她听了无言以对的歪理。
“这才叫新郎。哪个新郎不是勇猛无比贪得无厌,哎,好希望春宵长达十二个时辰。”
“宝贝儿,你难道不喜欢?明明我看你喜欢得要死,嘿嘿嘿,害什么臊……哥哥这么勤奋,就是为了我家巧菡不做怨妇。”
“娘子,你相公被你饿了这么多年,好似旱地逢春雨,总要叫人家滋润一番。”
最后这话就涵义丰富,好像他早就对她动了不可描述的念头似的,那得是她多小的时候?方巧菡听了只有干瞪眼。
不过……秦正轩也没说错就是了,他本来就大了她八岁,生生地等她长到十八岁,为了娶到她,其中经历的曲折,她是清清楚楚的。方巧菡只有自己劝自己,等轩哥哥过了这个热乎劲儿,会慢慢地规律下来的。毕竟,便是铁打的身子也有吃不消的时候。
在新居的日子是无比惬意的。人口简单,除了小夫妻俩,就只有十来个下人——自然是不算秦正轩布置在府外的护卫们。他的长嫂、侄子侄女以及妹妹,都被安置在外地了,暂时不需要迁来京城,除此之外再无别的亲戚。管家周叔和顾氏又十分能干,方巧菡每天不过做做针指、看书练字,倦了便带着丫头们在园子里倘佯玩赏,外加准备晚饭,因为秦正轩晚上不管多忙,是一定回来和她一起用饭的。
这天,明月公主和聂嫣璃一起过来看望。
“哇,‘妇’别三日刮目相看。”明月公主夸张地叫着,“巧菡,你看看你这气色红润的,比在行宫那会儿还要好,整个人美了好几分呢!”
聂嫣璃笑着附和:“殿下说得一点不假,这才叫新娘子嘛。”
方巧菡脸红了,赶忙转移话题,“嫣璃,府上没事吧,拱卫司有人找你录口供了没有?”
“找了。目前为止还算平安,就不知以后如何。”聂嫣璃悻悻地说。
所谓撞人事件引发的风波不小,不过秦正轩回家后不怎么说这些,也是不想妻子担心。聂嫣璃告诉方巧菡,撞车次日的早朝,聂阁老便被尖锐地抨击,众臣子吵得不可开交,此后,每天皇帝案头的弹劾奏本都有二三十份。
“不管怎样,人死了。死无对证,我再跟韩都督说得怎样详细,又有什么用?”聂嫣璃愤愤地说,“他们只会说我这是在狡辩,在撇清自己。巧菡,我倒希望能公开了审,那样还能当场叫百姓们听一听,我是真的委屈!”
极为讽刺的是,这案子一经上报就受到了“高度重视”,连走的程序都很特别,由都察院督办,拱卫司取证,刑部审理。这三处聂敬梁的势力都弱,如果没有别的有利证据,其判决结果,当然不至于让聂嫣璃坐牢,顶多是多多地罚一笔银子,安抚逝者家属。但聂阁老的地位可就遭到沉重打击了。
方巧菡拉住了聂嫣璃的手:“我听说那位老货郎当晚就没了。给他看病的大夫怎样说?”
“别提了。父亲找人去问了,可惜晚到一步。不巧得很,那大夫出了京城!说是家中有事,紧急回乡。”
很明显,这老人死得蹊跷,既不是死于撞伤,更不是死于被掼伤,而是在送去医馆后被谋杀的。
“验尸仵作在尸格上竟也是那样写的,什么撞击碾压致死。”聂嫣璃攥紧了拳头,“巧菡,我对天发誓,我当时看得清楚,车子根本就没碰到他!”说到这里,泪都下来了。
“唉,要是你没有走那条路就好了。”明月公主忙递帕子过去,“谁都知道这是精心设计的陷阱,可是……”
“没有证据。”方巧菡接过来道。她的双眉拧成了疙瘩,心里更是难受。聂嫣璃是在从廖家回去的路上出事的,这叫她尤其愧疚。
陈贯赶到的时候事故已发生,况且,陈贯就是目睹了真实经过,他的证词也不见得有多大作用,因为他是廖家护院。
事态如此糟糕,秦正轩每天在她面前却都笑嘻嘻的,也不知他一个人承受了多大的压力。怎么才能替他分忧呢?
……
下午,府里来了位不速之客。佟雅蘅。
佟雅蘅寒暄没多久便道明来意。
“我知道你想帮聂小姐脱困。”她直勾勾地望着方巧菡,“我有目击证人,可以证明那位老人没有被车撞到。秦夫人……巧菡,你我也算老相识,看在从前我待你还算不薄的份儿上,能不能帮帮我?如果你帮我了,我也可以帮你,不,是帮聂小姐。”
方巧菡平静地看着佟雅蘅。这位嘉勇侯府少夫人,得体的妆容遮不住心事重重,神情时而恍惚时而灰败,与她说的这番话,语气急迫,乃至颠三倒四。
从前。佟雅蘅指的是她在佟家做绣娘的那段日子。她确实受到了优待,可是……
这段过往,在方巧菡心里其实是道深深的伤口。
那时她九岁,与方夫人一起卖绣活儿养家糊口。本来都通过绣坊做营生,佟雅蘅要绣嫁衣,偶然相中了她的手艺,指示下人,偷偷从绣坊那里套出她的住址,又哄骗方夫人签了契约,害她不得不只身去佟家做绣娘。
后来,在佟府被韩苓泼了冷水,回家后发起高烧。方夫人连夜带她去看病,不幸遇见韩澈带兵剿匪……
这段日子里,如果没有秦正轩,她也许会吃更多的苦,流更多的泪。她被他送回廖峥宪身边后,用了很久很久才从再次失去母亲的悲痛中走出来。
平心而论,这件事情上,归根结底佟雅蘅只是过于执着,一心想要买她的绣艺。对她也确实是优厚,为了让她好好干活儿——这是个聪明的雇主。
可是,将这个说成恩情,叫她怎么接受得了。至于后来,佟雅蘅挑唆韩芙韩茵陷害秦正轩,乃至在明月公主府差点害死她和鸾珏,这已经不能称之为恩情了。
“韩少夫人,你说的什么目击证人,他是谁,当时在哪里?”
佟雅蘅啜了口茶,脸色镇定下来:“我说的是真的,你不必怀疑。巧菡,如果你帮我,我就把他交给你,或者直接交给秦大人也行。”
看样子是以为她买账了。方巧菡不动声色地问:“我不明白,我怎样帮助少夫人?少夫人又遇到了怎样的麻烦?”
佟雅蘅合上碗盖,眼里泪花闪闪:“你告诉我,那天在明月公主府,我身上的纸条,是不是你写的?”
方巧菡摇了摇头:“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佟雅蘅有些失望,深深吸口气,掏出丝帕,在眼角小心地擦拭:“巧菡,是这样的。我被小人陷害,诬陷我与明珠公主殿下的驸马有私情……”
她把那天被明珠公主“误会”的事渲染一通,当然,没有说自己此前通过鸾珏加害方巧菡的事。
“殿下不肯信我的清白,到现在都是!巧菡,再这样下去,我要疯了,我和殿下多年情分,怎能付诸东流水。”佟雅蘅边说边哭,委屈至极。
方巧菡暗暗叹息。这算试探吧。到底还是想知道谁写的纸条。佟雅蘅当然要怀疑她,这纸条出现得实在巧合。可她怎能承认?这也太可笑了。
真奇怪,佟雅蘅就想不到这点吗。
“清者自清。”方巧菡慢慢地说,“少夫人,既然这样,不如再等上一阵子。日久见人心。”
“我等不下去了,殿下也是!她对我有了偏见,怎么都不信我。”
明珠公主的驸马乔东耀,是个不安分的风流货,而他确实对佟雅蘅有那么点意思。这个意思,近来被明珠公主旁敲侧击地挖了出来,明珠公主这下认定两人有奸.情,大发雷霆,要拿着那封情书去找韩锐大闹。
“巧菡,我知道你是个才女,如果你能模仿乔东耀的字迹……”
佟雅蘅不知怎的,知道了方巧菡也擅临摹。她对方巧菡的解释是,这样一来,她就可以让明珠公主相信,字条谁都能模仿,所以,不足以认定所谓奸.情,而一旦明珠公主不再被偏见所左右,她就能想别的办法慢慢说服公主了。
“少夫人,可这也会让殿下认为字条是我写的。”方巧菡提醒道。
“这点你不用担心。我一定会努力替你辩解。”佟雅蘅口气一转,多了几分精明,“你难道不想替秦都督分忧?你大概还不知道,他在皇上面前极力维护聂阁老,被好多人骂是奸臣走狗呢!他一定没告诉你这些,你就忍心看着他独自承受……”
“少夫人,问题是,我不一定有那么大的本事。”方巧菡听得心酸,轩哥哥怎能不告诉她?跟她说一说,有人分担,这才是夫妻啊。
“你一定可以。”佟雅蘅指着厅里一副山水画,那正是方巧菡临摹古人之作,“你现在的才名可是比当年的我……比谁都响,如果你不试一试,怎能知道不行?”
方巧菡喝完了茶,慢慢地合上碗盖。可以,她当然可以。但是,她才不会给自己,乃至给轩哥哥找麻烦。
佟雅蘅说会在明珠公主面前努力辩解,对,她会的,为她自己。即便故意模仿得只有一半像乔东耀的字,佟雅蘅也会努力地说服公主,这纸条正是方巧菡的阴谋……
可佟雅蘅现在有了要挟的东西。关键的证人。
这证人,会是谁呢?对了……
方巧菡将两只茶盏倒满,对佟雅蘅淡淡地说:“少夫人,很抱歉,容我想想。我今晚要问一问外子,看情况是不是真像您说的那样。”
佟雅蘅眼睛亮了:“我可以保证千真万确。巧菡,我等你的回信。”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写到搞定的,不行了困死啦,明天见〒_〒
第一百零三章
佟雅蘅走后, 方巧菡命人把客厅收拾了, 便走去厨房,准备张罗晚饭。秦正轩特别喜欢她的手艺,每晚她都要亲自下厨。
秦正轩口味偏重,眼下又是腊月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