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友长若不在外边养姘头,槿婳一时半刻还无从下手对付他。
可见,乱搞有危险,危害大无边。
“唉!你让人留心郭家的事,有别的,再来跟我说。”槿婳交待道。
不怪她幸灾乐祸,郭友长耍诡计害得她劳心劳力还折了许多钱,好不容易见他弄得灰头土脸了,她可不能错过这么好的看戏机会。
半个月后,小竹跟她道:“少奶奶,郭友长脸上的伤淡了,但我听说他婆娘闹着要跟他和离呢!”
“郭夫人倒是个性情中人,女中豪杰。”槿婳不由得对戚氏生了几分敬佩之心。
“可不,听说那姘头被打成了重伤,她弟弟张七上门讨要医药费,不但一分钱没要到,反也被打了一顿。那张七咬着牙到衙门去告郭家,戚氏冲进了县衙大门,指着张七又大骂了一顿,不仅张七不敢再吭声,就连那县官老爷也被吓破了胆。”
“这是何解?”
“大家说县官老爷也是个妻管严,而戚氏骂人的样子跟县官夫人一样一样的,县官老爷见了戚氏就想起了他的夫人,心虚手抖得厉害,哪还做得出做老爷的威风。”
槿婳听到这话,又是一阵笑。她要是学她们的样,抖起威风去骂穆子训,怕是穆子训也只有求饶的份。
对比起来,她简直是无比的温柔娴熟。
槿婳正沉浸在自我满意中,有人轻轻地敲了敲门。
“哪位?”小竹问道。
“少奶奶,是我,运和。”苏运和道。
槿婳示意小竹去开门。
苏运和手里拿了几本帐簿走了进来。
槿婳奇怪地道:“苏先生,这帐簿不是昨儿才来给我过过目吗?难不成还有什么不妥之处。”
“不,少奶奶,这不是咱们美人妆的帐簿。”苏运和目露心机,似笑非笑地道。
看他那神情,槿婳就知要有大事发生了。
她请苏运和坐下,命小竹看茶。
苏运和把帐簿呈到了槿婳手里道:“少奶奶请过目。”
槿婳拿起了帐簿,一页一页细细地翻看。起初,她是皱着眉,后来,她双瞳放大,“啪”地一声合起帐簿,激动道:“这是……这是……”
“没错,这是宝记这些年来偷商税的证据。”苏运和道。
他在宝记待了那么多年,又在宝记账房先生身边打了那么多年下手,对宝记的一些脏事是再清楚不过的。
郭友长当年赶他出宝记,其中有一个原因就是因为发现他对税务这一项起了疑心。但郭友长没有十分的肯定,所以只是赶走了他,并没有对他狠下杀手。
但这事就是悬在苏运和头上的一把利剑,要是郭友长哪天反应过来,知道苏运和手里有他的把柄,岂能让他好过。
所以与宝记彻底决裂,投身美人妆后,苏运和便一直在暗中搜集证据。
他记忆力好,在做账这一事上更极有天赋,过了这么长时间,他总算把证据搜集全了。
“有了这个帐簿,郭友长是再也翻不了身了。”槿婳道。
偷税是大罪,朝廷这几十年来一直鼓励百姓举报偷税逃税的行为。
郭友长这些年合起来所偷的数目不小,若他无法按规把罚款补齐,那将面临的便是抄家封铺下大狱。
“少奶奶,待除去了郭友长,咱们就可高枕无忧了,少奶奶也可趁机收购宝记。不久以后,美人妆便是全城最大的胭脂水粉商行。”苏运和激动地道,声音微微颤抖,脸上写满了斗志与野心。
槿婳欣赏有干劲有野心的男人,但苏运和的表现总让她觉得有点不舒服。
或许是因为她是个女流之辈,生来性子比较和善,做不出赶尽杀绝的事。
可商场如战场,她若不借这个机会给郭友长一个重击,郭友长一旦有了喘息的机会,一定会再对美人妆不利。
槿婳下定了决心道:“此事苏先生若是不便出面,我会另寻人把事情办妥的。”
“那一切就有劳少奶奶了。”苏运和道。他在宝记待过那么多年,又与郭友长有过节,若他出面,肯定会遭来非议。
几日后,槿婳便把整理好的帐簿托人送进了税官府邸。
那税官新官上任,正想做出点业绩给别人看,也好杀鸡儆猴,得了帐簿后立即命手下查办这事,不下七天,郭友长就被拘留进了县衙大门。
接下去便是封店,重清财产,缴纳罚款。
郭友长的婆娘戚氏在这之前一直和郭友长闹和离,如今郭友长大祸临头,大家皆以为戚氏会带着儿子儿媳一走了之,谁知戚氏非但没走,反而带着儿子儿媳四处奔走筹款,上下打点。
半个月后,戚氏不仅把郭友长保了出来,还变卖家财把罚款也缴纳上了。
经此大劫,宝记是难以再经营下去了。除了宝记,郭友长底下别的商铺基本也是关的关,抵的抵。
此时,苏运和再次提议槿婳趁机收购宝记,拿到宝记“润肤香膏”的秘方,那郭友长就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槿婳却不想趁人之危。其实就连苏运和交给她的帐簿,她也没有完全交到税官手里。
不然,郭家上下此刻怕是连条裤子都不剩。
她这般手下留情,是想起了当年穆家倾家荡产时的情景,她不想再经历那样的惨事,将心比心,也不忍心见别人那样,而且她是有几分敬佩戚氏的,也想卖她个面子。
况且和郭友长明争暗斗了这么长时间,郭友长总算没对她做到赶尽杀绝的份上,她自也要留三分余地。
苏运和有些怪怨槿婳妇人之仁,但槿婳现在是他的东家,有权决定做什么,不做什么。
苏运和只能好声好气地提醒槿婳:“少奶奶仁慈,但郭友长不一定会念少奶奶的好。猪急了上树,狗急了跳墙,他走到了这般田地,自会怀疑起你我,少奶奶千万要注意提防!”
“知道了,苏先生也要小心。”槿婳微微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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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接近腊月,天气愈发寒冷。
刚入夜,街上就见不到多少行人了。
大多铺子都早早打了烊,美人妆也不例外。
慢慢地,一轮冷月孤零零地挂到了幽蓝的天空上。
街上愈发冷清,许久许久才能听到一阵脚步声,一阵车轮声,或者一阵猫叫。
突然间,有两个人影鬼鬼祟祟地出现了在了美人妆附近。
其中一个高瘦,一个略胖,两人手上都拽着酒坛子。
那高瘦的和胖的交换了一下眼神,心照不宣地来到了美人妆的窗脚下,然后解开了酒坛子封口的木塞,把酒泼在了纸窗上。
酒坛子里的酒泼尽后,那略胖的熟练地从怀里掏出了一根火折子,不等他把火折子点燃。
猛地听到有人大喝了一声“什么人”。
略胖的男人吓得火折子都掉到了地上,正要跟着那高瘦的男人一块逃走。
四周忽火光舞动,把他俩团团围住了。
“夜黑风高,二位光临我这美人妆是有何贵干。”
槿婳从人群里走了出来,身上裹了件黑色的披风,手里高举着一根火把。
“穆少奶奶。”那高瘦的男人认出了槿婳颤声惊道。
槿婳冷冷一笑,“有什么话,到衙门去说吧!”
话音刚落,早等候许久的官差便上前来把纵火未遂的二人押住了。
原来,槿婳怕出事,这几日一直叫底下的人留心美人妆店里店内的情况。
前两日,底下的人告诉她,有个男人白天时在美人妆总店周围转了好几圈,看神情不像个善茬。
槿婳猜到他们会有所行动,特意来了个“瓮中捉鳖”。
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他们是想赖也赖不了了。
那两贼人进了县衙后,怕受刑,直接把郭友长供了出来,说是郭友长因为和美人妆的东家有过节,所以收买指使他们二人放火。
刑曹问他俩上回放火烧花田的事是不是也是郭友长指使你们二人干的。
那两人不敢欺瞒,便把放火烧花田的事也一一交待了。
至此,真相大白。
刑曹把这事报给县令,县令立即下令捉捕郭友长归案。
才出大牢不到半个月的郭友长,又再次进了县衙大狱。
教唆他人纵火按当朝律令至少得□□三年,这一回,郭友长的大狱是蹲定了。
更何况那县令知道槿婳是穆子训的夫人,穆子训已中了举,如今又赴京参加会试去了,不管这番能不能高中,以后有很大的概率都会成为他的同僚,他若在这事上不秉公处理,有一丝一毫的包庇,穆子训回来后若较起了真,他岂不自找麻烦。
郭友长的夫人戚氏见县衙那条路行不通,只得携着儿子儿媳到穆家来,给槿婳和姚氏磕头道歉,求槿婳看在郭友长在狱中已有悔过之心,年纪也已大了的份上,替他向县太爷求求情。
槿婳见她也是可怜,而且郭家已尽数赔偿了损失,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因此便向县令说了情,把三年的□□改成了两年。
戚氏见减了刑,又上门来给槿婳道谢。
槿婳轻声道:“郭夫人不必客气,只盼尊夫出狱后能不记恨我。”
她之前已放了郭友长一马,可他不知道收手,反而怀恨在心,指使那两个凶徒烧她的铺子。
槿婳虽替他向县令求了情,但这完全是出于她的善良,和对戚氏的同情。郭友长以后是人是鬼,她是没有把握的。
戚氏赶紧道:“穆少奶奶放心,经此一事,要是那老货还不知道悔改,还敢给穆少奶奶惹一丝一毫的麻烦,那他便是要被天诛地灭,天打雷劈。”
槿婳听她咒得这么狠,想来待郭友长出了狱,戚氏一定会对他严加管教的。
其实,在替他求情前,她也到狱中看了郭友长一回,郭友长一下子老了十多岁,头发白了一大半,脸上虽还有几分不甘,但已意气全无。
槿婳盯着他看了一会,他也盯着槿婳看了一会。
良久,郭友长才道:“你赢了。”
槿婳淡淡一笑:“郭老板向来都不是输给我,而是输给了你自己。”
郭友长不置可否。
临走前,槿婳才又道:“我已答应郭夫人向县令求情,她是位好妻子。”
说完,她转身走了,然后听到后边传来了低低的压抑的抽噎声
……
戚氏微微地叹了一气道:“我与我那儿子和媳妇商量过了,等友长出了狱,我们便搬到别的地方去。”
人言可畏,郭友长声誉已毁,留在这莫说不利于今后的发展,就是那明里暗里的耻笑也不是一般人能消受得起的。
槿婳道:“这样也好,郭夫人如此贤惠,有你在,郭家未来可期。”
戚氏虽然性子泼辣了些,但明事理,有魄力,她那儿子教育得也还不错,郭家总还是有希望的……
*
一眨眼又到了春节,穆家里里外外热闹归热闹,但穆子训不在身边,槿婳总觉这年过得没什么意思。
会试在春二月举行,算算时间穆子训归来时已是仲夏。
槿婳抱着辰生,带他到门外看仆人们放焰火。